《错叠（27初云）》开发组太坑爹

37、此去经年

　　针头扎入血管的霎那，冰冷的液体，就像蛛网一样，迅速遍布了全身。对面的实验桌上，金属仪器发出‘嘀嘀’的声音。各种线，如音符在数据轴上舞动。彼此纠缠，然后分开。分分合合，就是生命最纯粹的本质。

　　“感觉怎么样？”

　　推了下眼睛，穿着白大褂的入江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难受的地方？”

　　纲吉睁开眼。

　　头顶上，浅青色天花板，折射出微微的光芒。整个实验室里都很安静，安静的，几乎能够听见点滴进入静脉里的声音。

　　滴嗒……滴嗒……

　　纲吉摇了摇头。

　　“没有。”

　　.
　　转植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复杂兀长的试验数据，并非一无是处，通过不断摸索和修改，原本残缺的资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

　　透过钢化玻璃罩，看着整个被溶液渐渐吞没的少年，入江正一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忐忑’的情绪，“……你知道如果失败了，后果是什么吗？”

　　会有什么后果？

　　纲吉看着导管中流动的液体，轻轻笑了，“嗯，知道。”

　　没有指环碎片，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重塑替代品。从彭格列古老的血脉中抽离，凝聚了新的生命精华，等价交换是构建这个世界的基础。

　　无非回不去罢了。

　　“那么，开始吧。”

　　夏马尔和玛蒙也被找来帮忙，用幻术构造的密闭空间里，无尽的黑暗成为了视网膜上仅有的色调。

　　‘叮’

　　转换装置的按钮被按下，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血液在身体中咆哮，挣扎着，想要冲破□□的束缚，寻觅真正的自由。

　　“如果你后悔了，计划随时可以终止。”

　　入江的话，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安慰。纲吉觉得自己骨子里，有时会有那么一种疯狂，那是种歇斯底里、不计后果的博弈。他的人生很失败，十四年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或许也因为这样，才无所谓输赢。

　　他没有得到过什么。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赌局从来不会尽如人意，大获全胜或满盘皆输，不尝试过，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
　　橙色的光，开始一点点扩散。

　　明亮的光影驱散了混沌，意识变得模糊，力量的流失，却使触觉越发敏锐。最终没有拿走云雀装在玻璃瓶中的碎片，看似洒脱，其实不过是出于懦弱罢了。

　　最初的埋怨、生疏。

　　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不管那些是非过往，统统把过错简单的归咎给另一人。

　　那样不负责任的开脱。

　　计划进行到了最后阶段，幻术所赋予的麻痹效力减弱，强行抽取力量的结果就是心脏痛得像要爆炸。

　　真是自讨苦吃。

　　这样想着，纲吉苦笑了下，朦朦胧胧又想起了那些和阿诺德在一起的日子。在此之前，他从未认真规划过他们的未来。

　　简单的感情，处理不慎，也会造成糟糕的后果。

　　就像这个时代一样。

　　明明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没有想要刻意占有，也没有想过获得回报，只是远远地守望，这样做的结局，却是毁掉了彼此。

　　事到如今，再去探究其中种种，早已没有意义。

　　脖子被掐住的时候，纲吉以为会被对方狠狠按在地上痛揍一顿，剧情却并没有按照思维发展。视线相对时，他看到云雀紧绷的唇线，背后是一片空茫的光。

　　白色时轮在慢慢旋转。

　　时间的轨迹贯穿未来与过去，十年，那么长也那么短，站在两个世界的彼岸，中间是没有尽头的空白。

　　————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
　　当试管中的血液凝固成一小块碎片的时候，警报系统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鸣声惊动了众人，入江条件反射抱住仪器，惊慌失措，“怎么回事？”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合金门被从外踹飞，带起的冲力‘哐当’一下，将原本正站在旁边看戏的玛蒙直接变成了墙上壁纸。

　　夏马尔哀嚎一声：“又来了！”

　　“什么？”

　　来不及解答红发青年的疑惑，老奸巨猾的色狼庸医双手抱头，飞快藏好自己的美女泳装写真，动作娴熟地撬开窗子，朝呆立原地的搭档挥挥爪子，“掰掰！”

　　尾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尘土落尽，彭格列当今最强战斗力以神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暴戾一脚踏碎了满地试管，花花绿绿的试剂映出入江微微抽搐的眼角，云雀上前一步，没有用浮萍拐，优雅的日文从舌尖飘出，“他在哪？”

　　修长手指轻松捏碎一块钢板，入江默默吞了口口水，“实验快要完成了。”

　　云雀细微地挑眉。

　　“………我有言在先，现在正在进行最关键的一步，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会发生什么我完全不能保证。”

　　入江立即摆手，“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

　　黑色的衣角掠过耳边。

　　只是一秒，或许更短，新生的戒环碎片在形成的瞬间与碎裂的玻璃一起变成了终止符，眼前突然被强烈的光线照亮。

　　纲吉回过神，感觉到拥抱住自己的熟悉气息。

　　隔了很久，他终于清醒过来，低垂的双手迟疑了一下，缓缓搭上紧拥着自己的那人后背，身体被双手的力度拢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

　　………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呢？

　　就这样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冰冷的身体，都渐渐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回暖，纲吉才听到云雀低声问：“你就连一天都不愿意等吗？”

　　一天。

　　做好了再不相见，从此漫漫人生，独自沉沦的准备，可心底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一点点的贪恋，以及一点点的……思念。

　　只是一天。

　　.
　　“………”

　　身体贴得很紧，好像融为一体，就连空气也没有钻入的空隙。入江捡起地上的数据本，看了眼已经报废的实验品，转身离开实验室。

　　心里有些怅然。

　　想解释的话，理由其实并不难找。窗外的景色渐渐明亮起来，日升日落，又是新的一天。纲吉低下头，放任云雀握紧的十指扣入脊背。

　　“不想为自己辩解？”

　　纲吉想了想，腾出一只手绕出了包围圈，轻轻覆住云雀冰凉的手背，“……就算我说了，对学长而言，也无关紧要，不是吗？”

　　他们都很清楚。

　　云雀想要的并不是一句解释，而他也无法承诺其他。

　　爱情的本质就是一场拉锯战，如果你爱对方多一些，你势必就要为此付出更多，假若对方没有同等的付出，这条纽带，终有断裂的时候。

　　连生命都有那么多的不平等，所谓的感情，又哪会有公平可言？

　　.
　　最后，纲吉还是拿到了那块碎片。

　　这趟行程的目的也宣告圆满，说圆满也只是相对而言，他成全了自己的幸福，可这种幸福却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十年换余生。

　　————他毕竟还是伤了另一个人。

　　再次开启时光隧道，站在传送点上，十年后的伙伴们都面带笑容地欢送他。以后，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纲吉想着，然后仰起头，牵动嘴角。

　　人生大部分都需要适当的掩饰，而当一个人能不动声色把这些都做得滴水不漏时，是否也意味着他的生活早已千疮百孔？

　　云雀依旧没有随同大众，僻静的角落里，他微微侧头，那双褪去了青涩和张扬的灰蓝，安静而沉默地凝视着他。

　　没有语言，也没有动作。

　　多少因为背叛而萌生的怨气，如今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世事无常，知晓这段血腥背后的真实，时间却不会因为错误而倒流。

　　生活不是游戏。

　　分子化的身体在虚空中渐渐飘散，未来与过去错叠的时光之缝中，纲吉隐约看到云雀的唇型启合了几下。

　　.
　　【我爱你。】

　　.
　　视线被光影吞没，闭合的时轮，将相连的命运重新回归到各自的原点。纲吉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中细小的碎片。

　　扎根于跳动的心脏。

　　他把它挖了出来，亲手交给他。

　　.
　　【你将我从你的世界里放逐，我总要习惯以后漫长的寂寞。】

　　一瞬，即是一生。

　　可人生纵然有无数个一瞬，也终究有那么一些人，或者只是很少数不被神所庇佑的人，无法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