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萱若暮》熊颍

8、病因

　　迎着几日的春光和煦，今天竟然洋洋洒洒的飘起了蒙蒙细雨，公仪然紧了紧披在长衫之外的貂皮披风。虽然已过了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按理天气应该回暖了，奈何公仪然这副身体儿还是太虚，经不起一丝的寒气。这雨一下，温度降了，她就隐隐的咳了起来。
　　“咳咳……”
　　“大少爷，您身体还好吗？”
　　雪珍说着伸手为公仪然拍背顺气。
　　“无碍的……”
　　“您还是回屋吧？这天气寒了些。”
　　“雪珍，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年之计在于春’吗？我这些日子来，多数都呆在房间之内，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透透气，你就不允了？”
　　“少爷，往年这个时候，您都在呆在屋中的。”
　　“恩？”
　　“大夫说过，您的身体太虚，不能受寒的。本就是这样的天气落下的病根……”
　　“什么？什么病根？”公仪然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雪珍在说什么？
　　雪珍被这么一问，稍稍楞住：“少爷，您难道都忘了吗？”
　　公仪然真想说：我不是李暮，我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嘛？但他还是不敢说出来只是轻咳一声说道：“时间有些久了……记得是记得，只是记的不太清晰了，那时候？我怎么会生了这样的病？”
　　“也是，那时候少爷都是处于半昏迷状态怎么会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呢？”
　　雪珍再怔怔的瞧了公仪然一眼，蓦然叹息道：“说起来，也是莫名其妙……”
　　“嗯？”这更是引起了公怡然的好奇心。
　　“大少爷，当年您自己不小心跌落在荷花池之中了。那时候还是路过的小厮瞧见您已经悬浮在水上才救了您。那时候把那个小厮吓的够呛！还是他颤巍巍的慌忙下池将您捞起来……”
　　“啊？”
　　“是呀，大夫也说您活下来是个奇迹……“
　　公仪然不由心中暴汗，都浮起来了竟然还能活着？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命大呀？
　　“然后呢？”
　　“大夫当时赶来为你把脉之时，都说你无力回天了。”
　　说道这里，雪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继而又说道：“闻及此消息的大夫人更是不顾身份地位蓦然将你一把抱住，说你还活着……”
　　“大夫人伤痛悲戚的哭喊着要大夫救您，让在场的诸位都为之动容。可大夫还是无奈的摇头表示歉意。”
　　“嗯…”
　　“虽然大夫表示你已经无力回天，但大夫人还是紧紧抱住你，不让别人动你分毫。夫人还说您冷，要抱着你，你才会回暖起来，这样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不由自主的，公仪然竟然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一种说不出来酸楚溢满胸腔，似痛更似伤。
　　“应该是大夫人的诚意感动上天吧，大夫人不动的整整抱着您一个时辰，您才缓缓转醒过来。”
　　“闻声赶来的大夫把过你的脉象之后，更是直呼奇迹！”
　　雪珍悄悄的瞥了一眼公仪然的脸色，发现她还在聆听，又接着说道：“虽然说少爷您的命是保下来了，但从此也落下了病根，畏冷惧寒。每到这梅雨时节，更是您发病的高峰期。随着年岁的增长，少爷您的体质是越来越虚了，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大夫更是说您朝不保夕，更是扬言您……”雪珍怯怯的看了公怡然一眼，鼓足勇气说道：“您活不过今天春天……”
　　公仪然诧异，竟然想不到这身体的原主人这么的虚弱？那么？这些年，她一定活的很煎熬吧？
　　“大夫人更是不相信了，于是卜卦问签寻救命之法。”
　　“一隐士被夫人虔诚所感，于是道破天机为少爷寻了八字相合之人冲喜……”
　　公仪然淡笑，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笑什么？什么叫道破天机？明明这躯壳的主人已经死了，而自己不过是个灵魂的借住者罢了。
　　想来也是，都那样了还能活过来只能算命大吧？但是依靠所谓‘冲喜’之术让病人痊愈，这似乎是无稽之谈呢？虽然自己在部分杂文传志里有看过，但始终没有什么现实依据。想到这里，她脑海里蓦然晃过一个身影。她想起柳怡萱了，那个虽不能言语却感觉很美好的女子……
　　那个姑娘，想来也是可怜，嫁给一个病秧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虚凰假凤’的女人，她隐隐在想，这个李暮真的死了还好，守死寡也罢？但自己莫名其妙的闯了进来，虽活着却也是死了，不对，应该说躯壳还是那个躯壳，只是灵魂不是那个灵魂了。但是，那个姑娘依旧不变的还是要守寡，只不过死寡变成活寡了……
　　公仪然微微蹙眉，暗暗在想其它一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会失足落水呢？”
　　“雪珍？”
　　“在？”
　　“那个当年我落水的荷花池还在吗？”
　　“回大少爷，那口荷花池在您出事以后被老爷令人填了……”
　　“哦，这样……”

　　十年前，李府。

　　“啪！”
　　一秀气男孩挨了一掌掴之后，憋着痛楚惶然下跪。
　　“娘……”
　　“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一向淡然的钱华在打了李峰一巴掌之后似乎还怒气未消。
　　李峰撇撇嘴，甚是无奈的唤了一声：“娘，孩儿知错了……”
　　“知错？”
　　钱华不屑的回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孩儿知道……”
　　说罢，李峰将头放的更沉了。
　　“你是庶子！你是庶子！你知道吗！你怎么还这般不思进取？”
　　“我……”
　　“你这是想让娘在李家永无出头之日吗？”
　　“不是……”
　　“你还敢嘴硬！”
　　钱华一改前态，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李峰一把拉扯起来，恶狠狠的说道：“李暮才比你早几个时辰出生，他怎么那么懂事？讨你爹爹欢喜？”
　　其实孩子之间都讨厌对比，尤其是兄弟之间。李峰一直都不明白母亲的心思，为什么要对‘哥哥’产生那么大的怨恨？
　　李峰蓦然一脸懵懵懂懂的看着最熟悉的母亲，有那么瞬间他觉得眼前之人只是披着母亲皮囊的恶魔！不然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
　　瞧见李峰似乎在神游，钱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然将他推倒在地。
　　“啊！”
　　李峰的手臂狠狠磕到旁边的桌角，只听到‘咔嚓’一声，刹那间只觉得被撞倒的左手痛到没了知觉。
　　“你！”
　　钱华欲要在说教，却见到李峰整个人脸色煞白，撞到的手一动不动的，她便紧张起来，径直走到他身边慌忙蹲下身子：“峰儿，你怎么了？”
　　“疼……”李峰艰难吐出这句话后，随即就昏死了过去。
　　“峰儿！”
　　“峰儿，你不要吓娘！”
　　“不要吓娘！”

　　“弟弟，你的手好些了吗？”
　　锦衣秀服的李暮疼惜的望着左手打着石膏的李峰。
　　矗立在荷花池旁李峰目光呆滞，脸色苍白。不知道他是没听到李暮的问候还是故意不出声。
　　“弟弟？”
　　李暮试探性的靠前一步，正巧瞥到了李峰嘴角的淤痕，蓦然诧异的喊起来：“弟弟，你嘴角怎么了？”
　　听到这尖锐的喊声，李峰微微蹙眉，这才转眼对上一脸不明了的李暮。
　　“是不是二娘又打你了？”
　　见李峰不回答，李暮又自顾自的说道：“二娘怎么可以这样打你，是不是这个手臂也是二娘伤的？”
　　李峰只觉得李暮嘴巴一直都在张合，说什么却是没有听到，但是他觉得很烦，蓦然他想起母亲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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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庶子！你是庶子！你知道吗！你怎么还这般不思进取？”
　　“你这是想让娘在李家永无出头之日吗？”
　　“李暮才比你早几个时辰出生，他怎么那么懂事？讨你爹爹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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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太明白‘庶子’是什么意思？但似乎这件事情很困扰母亲呢，也让母亲很难过……
　　但是，为什么母亲说会永无出头之日呢？难道是因为哥哥？
　　李峰讲目光锁定李暮，心里暗暗在想：“是不是错都出在哥哥身上？是不是哥哥不在了？母亲就会开心？就会对我好一点？”
　　一阵寒风袭来，李峰浑身一抖，恰好也唤回他的神思，塘水随风轻轻涌动，脑海也随之闪过一个念想。
　　“大哥……”
　　“嗯？怎么了？”
　　“对不起……”
　　正待她还在理解李峰这话中之意时，却不料李峰猛然推了自己一把。毫无防备的李暮就这样顺势跌落荷花塘。
　　塘水似乎不浅，跌落的李暮不知所措的在挣扎：“弟…弟…弟弟……救……我……救我……”
　　每呼喊一句字，李暮就觉得水都灌进自己的嘴里，让自己呼吸说话不得。
　　在岸边的李峰只是漠然的看着在水里挣扎的李暮，轻轻吐了一句：“对不起……”
　　说罢，李峰头也不回的离去。

　　“啊！”
　　李峰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夹背，心口剧烈起伏着。惊魂不定的瞧了周围一眼，这才慢慢的缓下来。
　　“原来只是梦……”
　　“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