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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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壹
数月之后，京郊。
易泠手中松松握着缰绳，素来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随着胯下马儿的步伐颠颠簸簸，一双狭长的眸子在阳光下略略眯起，一向冷厉的清矍面容上竟被阳光带出几分慵懒的意思，一瞧便知是惬意非常。
易泠遥遥望着数百步之外的京城，不由悄悄吐出口浊气，心想可算是回来了。
这几月在外征伐，虽说不上是心力憔悴，但劳费心神是肯定的，再加上塞外风沙不断，气候恶劣，出征一次怕是要老上个几岁，再加上干得又是这等折寿的差事...易泠暗暗摇头，心道本郡怕是没几年阳寿可活呐...
思量间便到了城门之外，前来迎候的兵部尚书肖少扬策马前赶几步，然后便翻身下马，待易泠与几名偏将也下了马之后，便一掀袍子，眼看就要朝着易泠行个跪礼，易泠暗道不妙，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对方：＂老师不必如此多礼，学生哪里消受得起。＂她就知道，哪次不是如此，明明不情不愿，她家老师还偏偏装模作样地动辄要跪，要是真受了这一跪...易泠心惊胆战地看着尚书大人那把雪白雪白的胡子，本郡的颜面还往哪里放？将才还故意等着她下马后才作势要跪，是怕他学生我来不及扶么...易泠哭笑不得。
＂殿下说笑了。＂话是这么说，尚书大人却是一派泰然，易泠认命地开口道：＂老师您怎么亲自来了？＂
＂自己的学生当然要亲自来。＂尚书大人理直气壮，话是没错，易泠差点就要感动了，可以前哪次不是他老人家老神在在的等着易泠上门请安，哪次要是去晚了，尚书大人还要闹脾气，摆上几天脸色给易泠看，半点怠慢不起。
说话间几名偏将已重新上马，远远侯着。
尚书大人越过易泠看向她身后运送灵柩的马车，易泠早知道自家老师接的必然不是自己，而是躺在那具棺椁里的叶大将军，只怕想要她老师亲自接一回，也只有等到她易泠马革裹尸的那日罢...
易泠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不觉叹息＂叶将军他...＂却被肖少扬开口截去：＂再好不过如此。＂易泠讶异，随即反应过来他指什么，叶宣祺是不折不扣的忠臣，但忠臣历来无非两个下场，要么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要么为小人所害，名节不保。而叶宣祺为人太过刚直，虽也不是愚人，但又是个不知何为＂妥协＂的，正所谓过刚易折，他日若是出半分差池，只怕那落井下石都能毁得他清誉尽损。
两人默然了一阵，肖少扬开口问道：＂你是先随我进宫觐见陛下，还是...＂说到这里又转眼看向棺椁，易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接过话头：＂还是先进宫罢，过后我亲自送过去。＂恐怕要在将军府耽搁上个好一阵...易泠想起这个脑袋就隐隐作痛，她可是应承了个不得了的事啊。
于是便进宫，一路上跟肖少扬说些有的没的，只字不提边疆战事，这是多年来二人之间早已达成的默契，一来肖少扬作为兵部尚书对于前线战况一向了如指掌，当然这其中也有易泠部分功劳；二来他对自己学生的脾性也是晓得的，知道易泠对刚下战场又谈兵事深恶痛绝，除非易泠自己提起，否则从不去触她这个霉头。
两人领着一队人马晃晃悠悠总算是到了宫门外，几名侍卫上前来替他们牵了马匹，一位公公匆匆从门内迎了出来，向易泠和肖少扬行了个礼：＂九殿下，肖大人，＂又尖着嗓子道＂万岁已在殿上候着了，二位便请随咱家过去罢。＂
易泠和肖少扬一路跟着那公公到了逸和殿外，公公回身朝着两人欠了欠身，道：＂容咱家先进去跟万岁通禀一声，二位稍候。＂语罢便施施然往殿里去了。
不多时，那公公便出来对二人道：＂万岁请二位进去呢。＂
易泠与肖少扬一同迈入殿内，见了宝座上的皇帝陛下便同时跪下：＂臣易泠／肖少扬叩见皇上。＂座上的人身形晃了晃，站起了身，沉声道：＂皇姐，肖爱卿不必多礼，二位平身吧。＂
＂谢皇上。＂两人说着站起身来。
易泠抬眼望向当今圣上，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皇弟易炀。自打那人登了基之后，易泠觉着自己是越发看不清易炀了。虽说帝王家的孩子多薄情，易炀易泠却也算得上是亲厚，毕竟易泠好歹也是女子，皇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去争，单凭这点，易炀与她比之其他王爷皇子就近那么一层，再者两人的娘亲又是同一年进的宫，姐妹之情也是不浅。甚至当年太学两人都是同一个师傅教的，年纪相差不过三两岁，两人多少也算是有姐弟之实。
不过从易炀正式被册封为太子那日起，易泠便发现那个早熟的小皇子似乎更快地长大了，再不会像以往那般不动声色地跟在自己身后，也不再有不开心的事就独自一人爬上屋顶生闷气，哪次见了面都还是一句客客气气的＂皇姐＂，却是生分许多。
再看现今身披龙纹绣袍的那人，眉眼间虽是依稀可见幼时几分样貌，但也很难让易泠联想起当初那个被自己唤作阿炀的幼弟，想来也是，自打第一声＂太子殿下＂起，即使一脉血亲也已是君臣之分。
思来想去间，天子已缓步踱到了二人跟前，却是沉吟许久才开口道：＂叶将军...他...可是真的去了？＂这一问让一直垂首默立的易泠不由一怔，她原本以为易炀多少会先寒喧几句什么皇姐此番北征如何如何，舟车劳顿之类的客套话，却不料他一开口就提叶宣祺，旋即又想起叶宣祺也算是易炀的老师，从前易炀的骑术武功都是叶宣祺手把手教的，如今叶宣祺战死沙场，作为学生易炀如此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便答：＂回陛下，叶将军夜袭敌军阵地，不料却遭小人暗算，中了贼寇设下的圈套，身中箭毒...＂易泠说到这停了下来，她发现易炀似乎根本没在听，抬眼看去，发现皇帝陛下的神色竟是有些怔忪，看着她，眼神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易泠不禁哑然，她倒是不晓得易炀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老师竟是如此看重。
＂陛下您...＂听到这一声，易炀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般的清了清嗓子到：＂叶将军乃我朝信臣良将，也是朕的老师，朕自是十分惋惜，当是予以厚葬，追加谥号。＂易泠肖少扬自然附和称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