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暗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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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小院里，丝竹之声若潺潺流水般缓缓滑过。
一个少年满头是汗，跑进了院子，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天籁的和谐，“爹爹”。
躺椅上的楚云启看到急匆匆出现在门口的少年，嘴角扬起了柔和的弧度，语气却是嗔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慌慌张张的？”
少年烦躁的推开丫鬟递上来的茶水，脸上带着十分的焦虑，“二叔他也去了。”
楚云启眉头紧紧皱起，慢慢坐起身子，“和你哥哥碰上了？”
楚凌霜闷闷的应了一声，垂下了头，“二叔似乎还是不喜欢哥哥。”
楚云启若有所思，晃着茶盏里的水，沉默不语。
楚凌霜贴着父亲的腿半跪了下去，“爹爹，您想想办法啊！”
揉了揉儿子的头，楚云启的笑容有些苦涩。他又何尝不想一家人能和和美美，亲亲热热的过日子，可自从他认了楚凌烟之后，楚云和就再也不和他说一句话。
他们本就不是亲兄弟，楚云和少年时生身父母早逝，楚天渺怜其命苦，又天赋过人，便将其过继到自己膝下，以亲子相待。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楚云和的腿被废掉，他就很少再在世人面前出现了，对楚云启这个长兄虽然尊重有加，却并不愿意亲近。
“爹爹，二叔一个人是不是太寂寞了，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好不好？”楚凌霜仰起了头，攀着父亲的腿，似个小狗般，笑的讨好。
轻叹了口气，楚云启点点头，“也好。”
帘子响动，楚云启狐疑的向外看去。
“云和怎敢劳动兄长的大驾，自该是云和来聆听兄长教诲。”轮椅吱吱嘎嘎的转进了屋子，男子清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含着讥讽。
楚凌霜愣了一愣，立刻站起身，殷勤的上前去帮着推车。
楚云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复杂，脸上扯出了一抹笑容，“云和，你早该出来走走了。”
“是吗？兄长不怕小弟来坏您的好事？”楚云和信手拨弄了几下古琴，厌恶的将乐女悉数都打发出去。
楚云启的眉头锁了起来，脸色一沉，“云和，我们是兄弟，你不必这样冷嘲热讽，哥哥我若是做的不好，你直说就是。”
楚云和摆手让楚凌霜退出去，方冷冷道，“父亲一向看重大哥，大哥扪心自问，您可对得起父亲？”
楚云启神色索然，“我是不孝，可烟儿他是个好孩子，又一向乖巧，我实在不忍心他再受苦……”
楚云和的神色有些不屑，“大哥还真是个好父亲，儿子想把祖宗的基业拱手相让给徐老贼，您也能一声不吭。”
“云和，这话可不能乱说。”楚云启的神色冷了起来，他愿意接受凌烟，却并不代表他能放弃对徐家的仇恨，这是两码子的事。
“大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楚云和的神色依旧漫不经心，语气却认真了几分。
楚云和带来的消息，对楚云启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啜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才缓缓开口问，“可是烟儿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他和徐家少主徐谌交情不浅，最近来往更是频繁。”说到这儿，楚云和微微一笑，笑容里带了些自嘲，“小弟我虽然不才，但这些年里里外外的事，我并非聋子，大哥若是不信，过几日，您且看看。”
楚云启见楚云和的神色不似作伪，心中咯噔了一下，莫非烟儿他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该说的我都说了，小弟就不扰大哥的雅兴了，小弟告退。”楚云和并不等着楚云启答话，在轮椅上弯了弯腰，摇动轮椅，径自而去。
楚云启再无听琴的兴致，沉默了一会儿，叫了一个贴身侍从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侍从匆匆而去。
小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公子，您真的打算将之江的商路与徐家共享？那可是您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听楼上，冷安还在苦劝。
“应下就是应下了。”含笑的白衣少年，在听楼上翩翩而立，上等的云锦随风轻扬，飘然出尘。
冷安苦劝无果，泄气的摇摇头，“既然公子已经决定好了，属下听命便是。公子您打算怎么办？”
“不必瞒着，就说是我相赠给自己表弟的礼物。”少年飞扬的眉眼里流溢出超脱世外的淡然，仿佛眼前的事情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
冷安哑然，盯着楚凌烟仔细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公……公子，这么做真的没事吗？”
他的公子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张扬随性了？还是之前公子隐藏的太好？冷安百思不得其解。
楚凌烟收了笑，“无论怎么掩盖，事情早晚都会被人发现，与其事发被人轻视，反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行事来的妥当。”
冷安在心里赞了一句，“公子威武！”可随即又担忧起来，只怕此举会引来楚家人对公子的诘难与逼迫。毕竟这样做，似乎有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之嫌，而公子这个掌门之位还并没有坐稳。
“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似乎知道冷安心中所忧，楚凌烟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
话已至此，冷安只能领命，现在他该做的，也只能是尽己所能，尽量将事情安排的稳妥一些。
他不再多言，欠身一礼，身影随即消失在百步之外。
看着冷安走远，楚凌烟却并不急着回去，他一个人下了听楼，沿着小径慢慢踱步，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好好的放松一下。
风扬起了他的发丝，他的衣摆，荡去了他沉积在眉宇间的愁绪，此刻的他，不再为楚门所忧，不再为亲人所痛，心情无比的轻松自在。
兴致所到，楚凌烟拾起一节断枝，比划起来，枝条所到之处，叶片飞舞，落英缤纷，天地间好一片姹紫嫣红。
收招停势，楚凌烟丢到手中的枝条，气不喘，衣未染，额头上干干净净，连一滴汗珠都不见。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果然是出神入化，也难怪不把楚门的规矩放在眼里。”
楚凌烟神色不变，干净利落的跪地见礼，“凌烟不敢。”
楚云鸿神情懒散，弯腰拾起一片绯色的花瓣，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淡淡道，“四哥可什么都知道。”
“凌烟谢十四叔提醒。”楚凌烟依旧静静的跪在那儿，脸上的表情连半分都没有变。
“大哥也知道了。”似是无趣，楚云鸿吹走了手中的花瓣。
楚凌烟的睫毛轻颤，“父亲若是生气降罪，凌烟不敢不受。”
“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顿了一顿，楚云鸿接着道，“我要下江南，你不送送？”
楚凌烟闻言，抬头，眼神清澈若湖水，“十四叔的好意侄儿心领了，但侄儿绝不敢逃避责罚。”
楚云羽鸿眉蹙起，神情不悦，“‘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父于不义。’这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
楚凌烟站起身来，嘴角扬起，笑容若碎玉般耀眼，“十四叔何日启程，侄儿定备厚礼相送。”
知道劝不动楚凌烟，楚云鸿神色怅然，“父亲一向器重你，你不要让他失望。”
“六爷爷的恩情，凌烟此生不敢忘。”微垂下头，楚凌烟语气铿然，神情分外认真。
两个男子相对而立，谁也没有动，却有暖意在空气中流动。
“悦郎，你回来了。”刚进院子，缘溪就迎了出来。
“回来的有些晚，等急了吧？”楚凌烟轻轻拉起缘溪的手，两人携手进了屋。
“弟弟刚才过来说，四叔去见父亲了，父亲听了四叔的话，好像不太高兴。”缘溪语气轻柔，神色却并不轻松，“是不是你和徐谌商议的事，四叔知道了？”
“本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楚凌烟接过缘溪递来的筷子，面上再自然不过，“没事，有我在呢。”
缘溪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给楚凌烟布菜，好久才带着鼻音道，“悦郎，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嗯，我们永远都不分开。”楚凌烟察觉到异样，放下筷子，拥了缘溪入怀，声音温柔的似能化开寒冬的冰雪。
缘溪泪眼凝噎，“你答应我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我也……”
缘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深情的吻打断了。
那些不好的话，楚凌烟是不会允许心爱的人说出口的，因为他会心疼。
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他也希望缘溪能好好的活下去，替他好好的活下去。
他知道，他的爱人一定会懂的。
沉浸在这浓烈的吻里，天旋地转的缘溪暂时放下了忧虑。
楚凌烟的心，她懂。也许在这世上，她不是最懂他的，却是最能让他安心的。
罢了，谁让她爱上了悦郎，缘溪在心里笑了笑。
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会接受，因为她是他的妻。
作者有话说第83章 暗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