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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张白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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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已经和学校的人都打好关系了,你回来就可以直接去上班”,这是我第N次失业,第N+1次交不起房租,我妈她第N+2次电话我知家中有个肥缺等着我。大学毕业我一直坚信自己拥有留在奢华城市的能力,不过这份自信在我被肥头猪脑的房东赶出来的时候就无情地揉烂碾碎了
大学阴差阳错报了个师范专业,一个极度厌恨老师这一职业多年的人最终成了老师,真是够讽刺的。踏进城北中学校门,红色的橡胶跑道圈着修剪整齐的足球场,正对着三座教学楼,正中央地是高中部,分立两侧的分别是小学部和初中部。我走进中间那座教学楼,坐在门口的保安对我友好地一笑。
五楼,二年三班,站在走廊看向教室里面,大部分人都在伏案学习,几个正在恶作剧的学生瞥到我后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装模作样地拿出书本。那个总能牢牢抓住我注意的男孩儿依旧坐在靠窗最后一排,耳朵里塞着耳机,头侧向窗外,别人永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二年三班挺好带的,根本不用操什么心。只是有个叫苏启瑞的孩子你要多注意些”我曾经的训导主任,现在的上司叮嘱过我。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最上面那张试卷。
我慢慢地走进教室,见我进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不安的看着我手中的卷子。我将最上面那张试卷抽出来,把其他试卷交给班长,班长叫了几个班干一起将卷子发了下去,拿到卷子的学生有的脸上窃喜自己某道题蒙对了,有的垂头丧气觉得分数还是不够高,有的则在重算分数看有没有合错。。。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那个男孩儿依旧听歌,望天。好像这一切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我看了眼手中的卷子,穿透嘈杂的议论声喊道“苏启瑞”没有回应,“苏启瑞”又等了几秒,“苏启瑞”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旁边的男生将他的耳机扯掉,他缓缓地将脸转向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发誓他刚刚绝对听到我在叫他。“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摆了一下手中的卷子,我想让他明白我为什么找他,“不然我就叫你家长过来”我不失威严地加了一句,我不愿威胁任何人,可是有好几次我叫他来办公室,他都没有来,这只是前车之鉴。
当当当,一串敲门的声音。
苏启瑞由远及近,深灰色的格子衫,深蓝色的牛仔裤,暗红色的球鞋,他就是不喜欢穿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颜色。唯独白皙的肤色是他掌控不了的,却还透出一股寒气。
“坐吧”,我叫他坐在我的对面,他看到我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的试卷,连名字都没有写的试卷,整个学年唯一的白卷,他这样的态度让我连在试卷上画个圈的心情都没有。
“你知道这次模拟考试全学年只有你一个人交白卷吗”我生气地将卷子扔在桌子上,我不得不对他发脾气,因为我也被骂了一上午。
苏启瑞直视我,不发一言。长长的睫毛遮掩着乌黑的眼睛,那份朦胧蕴育出的哀愁让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沉默是最好的抵抗。
“学习是给你自己学的,不是给我!”我再次重申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您又何必管我”他是如此礼貌地说出忤逆的话。
“呵,你就是这么对自己负责的?”我指了指桌子上得卷子
我突然很同情我高中的班主任,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那么叛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其实我也没大你几岁,我太了解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了,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哥们儿”他这个年纪还会怎样,无非就是加入了什么帮派,搞了别人的女人,帮所谓的兄弟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你真的要听?”他话语中略显迟疑
“当然”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然后。。。”停顿了一下,“我就交了白卷”苏启瑞平淡地说,他这种散漫的态度散漫的借口,都让我觉得他是随便编出来敷衍我的
“你编故事的水平也太烂了,以为自己是琼瑶啊”
“是”他有点儿不耐烦,看得出来他很想离开。
“我看我要请你家长来坐一下了”家长是老师牵制学生最有效的筹码,这是每个老师的杀手锏。
“随便”他还是直直地看着我,无畏无惧。
“好啊,明天叫你家长过来”我是老师,他是学生,我必须高高在上,这就是社会。
“我可以走了吗”他说
“走吧”我真想给他一拳,是谁提出禁止老师体罚学生这个规定的,他脑子一定进水了。我缓缓地走出教学楼,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些值日生正朝校门走,说说笑笑。我慢慢地开着摩托车,一个男孩沿着马路边走着,深灰色的格子衫,深蓝色的牛仔裤,暗红色的球鞋,浅棕色的书包。我忽然萌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我将摩托车停在他面前,“你家在哪?校车已经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绕过摩托车和我他继续往前走
“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单独在一起啊”我朝着他后背喊道
“有什么不敢的?”
“怕我报复你啊”我得意地说,将头盔往前一送,我确实有这个权利和这个能力
“有什么怕的”他退了回来,接过头盔,坐在后座上,与我保持一定距离
坐好后,我故意挂到最高档,一个油门,车便箭一样飞了出去,冲出校门那一刻,传达室的大爷冲着窗口对我喊道“同志,这是学校,车不准开这么快”
我没有回头直接喊道,“晓得了”我们学校有个从上海来的肖老师也骑摩托车,我故意学着他的口音,相信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所有男人都爱车,我也不例外,但我最喜欢的是摩托车。摩托车比轿车灵活,你可以骑着它去任何地方。当你以一种极限的速度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上,看着两边的景象迅速向后移动模糊成一点,感受着风以一种不大不小的力道打在身上,你不知道它带给我地是最宝贵的自由。我以超快的速度载着苏启瑞行驶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上,忽然从十字路口冲出来一辆卡车,我猛地将车身向右一拐加速从卡车前面擦身而过。
“草,不要命了”那辆卡车猛地刹车停下来,司机伸出头吼道
透过后视镜看到苏启瑞脸色惨白,可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好笑。我再次提速,苏启瑞重心不稳地贴在我背上双手本能地环住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就是我。摩托车后座最近的主人是我在夜店认识的一个女孩儿,我载着她在午夜的马路上狂奔,她紧紧地搂着我兴奋地呼喊着。胳膊和她一样细,我心中想到。还不待我回忆完全,他就很快适应了这样的速度然后立刻松开对我的怀抱
摩托车停在五环豪庭小区里面,“没想到你竟然和我住同一个小区?”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动作僵硬地下了车,脸像一张白纸毫无血色。
“你怎么啦?恶心想吐啊”我故意问道,哼,不行了吧
“好得很”他装模作样地一甩书包将其挎在肩上。我竖起拇指,佩服地点点头,“牛,我去停车”
将摩托车停好后,我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从停车库出来,我便看到预期的景象苏启瑞弯着腰撑着一棵树干呕。
“怎么这么没用?”我故意拉长调说,将水递给他,轻轻拍抚他的背。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漱了下口又吐了出来,说道“我不玩极限运动的,老师”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
看到他这副糗样,我一肚子的气瞬间就没了,我笑道,“我看你每天上课都带着耳机,你到底在听什么?”
“新闻”苏启瑞回答。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暗骂
“喂,我可是你老师,你给我说话注意点儿”
“你不是说你是我哥们儿吗,老师?”
我站在原地,哑口无言,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