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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村子与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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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张起灵是什么人?血尸贴脸过,照样不改色!这人不过是生了口黑牙,掉了对珠子,值得大惊小怪么?
他似乎还保持着老花眼时的习惯,非要贴着人说话,一口臭味喷的小张满脸,“这天眼看就要黑了,长路漫漫,何不到老朽家里借宿一晚先?”
哥嘴角抽搐,心想:眼看?你拿什么眼看?红日当头,哪里黑了?
他正愁该怎么接话之时,云添追了上来。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两眼咪咪,笑容不减。他敬老尊残,礼数周到地深鞠一躬,道:“老爷子好!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正牌到场,自然就没他张小哥cos张教授的份儿了。
“我二人正要赶往西高穴村。车子在半路抛锚了,只得走路。诶!您刚才唱的是……”
“甭提了!”老爷子挥挥手,“一个月前下地锄草,耙子横在地上,我要去拿,脚下也不知被啥绊了一跤,止不住落势,那齿就给插进去了!疼得我哇哇叫,好在命是保住了。我这不胡编首小曲儿纾解纾解怨气么?哈哈!”
“那这大毛、二蛋、张三、徐四……又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呀?”云添掰着手指数人名儿,一脸人畜无害样儿。小哥看似45度角仰望天空,实则拉长耳朵正听着呢!
“嘘!你这外来的娃,好没规矩!怎么啥都敢问!不过——你还真问对人了!老朽我啥都知道,也不怕跟你说!”
他一番话经张起灵脑动过滤后,如下:
防村和濆村是对立的两个村子,因为一块石头。
防村里的成年男子皆外出打工去了,留下老人、妇女和儿童。老人常得怪病,儿童生的畸形,妇女不是难产就是不孕。反观濆村,大富大贵,儿孙满堂。
于是,防村人就想,我们跟你们差哪儿了?不就多了块石头么?你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是时候让我们舒服了!
于是,一伙人夜里就把那石头给弄濆村里去了。
开始时,还真没什么动静。穷的穷,富的富;骂娘的骂娘,得瑟的得瑟。可半月后,出事儿了。
防村有名的傻子大毛,在自家房梁上吊死了。
村里人很震惊,却没往那方面想,只当是这孩子电视剧看多了,学着学着就学死了。民警也将该事件定义为意外。
又过了半个月,防村的二蛋也失足落进池塘,淹死了。
这下,流言起了。
有人又把石头搬回原位。濆村人瞧见了,就笑骂防村人不自知、不认命,活该遭天谴!防村人敢怒不敢言。
可三个月后,濆村死了整整一批人,一批八人。说是孝顺儿女回乡给老爹做寿,家宴吃到一半,全桌口吐白沫翻白眼,来不及送医院,就当场交待了。
这下,两村人都沉默了。
时至今日,不足一年,防村总共死了十四人,濆村总共死了二十人。两村人死的死,散的散,都快成荒村了。
而昨天,徐四又死了。
至于尸体不能过夜的原因嘛。大概是在三年前,有一户人家尸体放在大堂一晚上,第二天竟不翼而飞。过了一星期,才在后山发现,那早让野兽啃得不成人样了!
这老头讲得可带劲儿了,抑扬顿挫的。唬得云添一愣一愣,时不时出声附和。张起灵面色却越来越凝重。
可以肯定的是,这地底下有问题,这石头有问题,这两村人,也有问题。
没等老头关上话匣子,小哥便出声打断:“您给我们指指路,我们想去瞧瞧那块石头。”
老人被人噎着显然不高兴,可一听要去瞧石头,又来精神了,热情道:“你要不嫌慢,我带你们去吧!”
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拒绝不是?
于是,云添搀着他,往村子深处走去。
越冬的小麦冒出青芽,绿油油一片,衔着湛蓝的天空,煞是好看。
一行三人行走在田垄上,难得清静。
张小哥其实是嫌的,很嫌很嫌!半小时的脚程足足花了两小时一刻钟,叫他怎么不嫌慢?就好比一辆法拉利你非要它以拖拉机的速度跑,这能不叫人抓狂嘛?
但他心中怎的一个咆哮,面上还是沉静如水。也不知云添是怎么看出的,这期间竟多次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们并没有直穿村子,而是往外绕远路。老爷子解释说,他是濆村人,冒然带陌生人进防村是要遭殃的。因此,他俩对村子只有一个很粗糙的印象。
石头在村后的小片空地上。他们远远地就望见那里有一群人正排列整齐地跪在地上焚香叩拜。云添顺口就问了句,“这是在做什么?”
没等老爷子作答,就听旁边三五成群的围观者中有人抱怨道:“都死了四十个,求神拜佛管屁用!”
还有一人表情十分夸张,双手抱头哆嗦着蹲下身,嘴里一遍遍呢喃:“逃不掉的,逃不掉的,全都逃不掉……”
又一人听见,脸色倏然变了,一脚踹向他,怒骂:“逃不掉你就别逃,蹲在这儿等死吧!狗娘养的,净触我霉头!”骂完转身就走,撞见张起灵三人一愣,复又冷笑道:“哼!这可有意思了!村里的人想出去,村外的人想进来。”
“保不准这村里还真有宝贝呢!你们这群老不死就都抱着金窝窝下地狱吧!哈哈哈……”
一番话弄得所有人脸都黑了,张起灵却作耳边风,径直向那块石头走去。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块陨石。表面坑坑洼洼的,像被虫蛀了般,丑陋无比。但摸上去却比陨石滑腻得多,倒有点像暖玉。五人合抱左右,呈圆形。有很大一部分陷在地里,无需木架支撑固定。
他隐约觉得这东西很熟悉。这对他而言是非常难得的,他的记忆消失得很彻底,能留下一星半点痕迹的,肯定重要!
可眼下不论自己怎么努力,脑中都是一片残忍的空白。
现时的云添已和周围的老弱病残聊开了。且不说他温儒的气质,单是那张娃娃脸就引人亲近。张小哥五官虽生得比他精致,浑身却散发着股凛冽之气,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巧妙地选了个能激起群众情绪的话题——出了这么大事儿,死了这么多人,政府不管么?
政府能不管么?政府只管把这神乎其神、见不得光的事儿拼命地往下压,哪管他们小老百姓的死活?
他们不是不想走,问题是,能走到哪儿去?体力精力资金,都跟不上啦!
却也有不愿走,自愿留下的。说是祖宗留有遗训,世世代代生在这儿,死在这儿。出去的人迟早得还,迟早要遭报应,更可怕的报应!
众人义愤填膺,各执一词。场面混乱起来。
张起灵筛选完需要的信息后,反倒留意起云添来——这个人很了解人心。所以,不得不防。
老爷子不知何时竟跑到张小哥身旁,扯扯他袖子,掩嘴道:“小伙子,看完就走吧!这会儿人心不稳,掐架时有发生,我们就别蹚这浑水了。”姜还是老的辣,眼瞎心不瞎,明白人一个。
只有云添那二缺抱胸看戏,嘴角带笑,两眼冒星。
张小哥也不招呼他,独自走了,由着后头老爷子急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