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桃之夭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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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夜喜雨浸淫得幻京城湿漉漉的，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水气和草木的清香。
长生很早就醒来，在院子中活动了一圈。见牡丹、海棠枝头有残花未落，恐其浪费营养，便拿了剪子花锄拾掇起来。
渐渐，河东街上人语喧哗，车水马龙。
花想裳踏进院门口时，长生正好修剪完花圃。肌骨晶莹的手捧着开得正艳的西府海棠，像个孩子似的歪着头、脸上是淡淡的满足的笑，轮廓越发显得柔和温润，真真人比花娇。
花想裳呆了片刻，尔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头微微一笑，又复看向长生。直到他感受到他人的视线，回过头来。
“你来了。”
“许久没过来，鲜肉云吞想得紧了。”
“呵。请进吧。”
早晨厨房大师傅带着人上街采买新鲜食材，店里伙计不多。长生亲手煮了云吞端上来。见花想裳坐在临窗的客座，凝视着院中景色，眼神幽深、面无表情，手中还不自觉地摆弄着竹筷。便不欲打扰，刚想回身离开，却被叫住了。
“陪我坐一会儿。”
长生愣怔一下，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便顺从坐在对面。花想裳仍看着窗外，不再言语，也不动筷。
“上次的事……”长生早想将话说开。那晚太过敏感、发挥失常，对客人失了礼。但不知是恼怒还是尴尬，孔雀公子竟一反常态，半个月都没踏足西子楼。
“是我口无遮拦。还请你不要在意。”花想裳接过话，转过头直直看向长生的眼睛。
“嗯。我反应也过度了，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奇怪，孔雀公子是这么爽快道歉的人么？
“我那样说，是因为心中很不服气，有些恼怒。”花公子好像想到什么，眼中笑意浓浓，清澈如泉。
“为什么？”这个答案倒是在想象之外。
“因为……”孔雀公子微微一顿，笑意满溢出来柔和了整个脸庞，桃花眼波温柔似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谢长生。”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引起你的注意。因为喜欢你，所以看到你怜惜别人会气愤，变得口不择言。”
“所以？”长生脑中空白一片。活了这么久，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同性告白，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所以……”孔雀公子目光灼灼，“要不要试试看，你和我。”
“试什么？”
“在一起。一起吃饭，一同乘车，赏月看花，喝酒谈心。还有……这个。”孔雀公子微笑倾身，轻轻啄了下对方的唇，羽毛拂过一样的力道，带着温热微痒的触感。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中，两个相对而坐的少年慢慢红了脸。
花想裳埋下脸，慢慢吃着碗中的云吞。汤是以蛤蜊做底熬制，色乳白味鲜美，上面浮动着金黄的蛋丝、翠绿的芫荽、脆爽的冬菜、绵软的紫菜、鲜美的云吞。就像面前这个人一样，丰富而灵动，温暖妥帖地刚刚好。
“你让我想想。”
“多久？”
“三天。三天之内请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好。我等你，谢长生。”
自那日意料之外的一吻后，长生便埋首于庖厨之中，将楼中大大小小琐事悉数交给了八面玲珑的掌柜。这可苦了掌柜，倒是乐了主灶师傅和一干食客。蒸腾的水汽、熟悉的香味、专注的忙碌让长生烦躁的心绪慢慢地安定下来。
上辈子，“爱情”这样东西几乎没再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对于长生，那是一个奇妙的、带着神秘色彩和美好愿景的词汇。也许，他应该勇敢一些，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权衡各方，就像个少年那样，单纯而热烈地爱一场。只是这么想着，心脏好像都要雀跃起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又是一日暮春清晨。
花想裳早早到了西子楼，院中的西府海棠还如三日之前一般，开得没心没肺。碗口大的花朵，无论是鲜艳浓烈的红还是素雅清灵的白，都像是明日就要凋谢般，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温柔毫无保留地绽放着。
想起三日前观花的那人，花想裳笑得宠溺温柔，修长的指漫不经心地轻轻划过花瓣。
谢长生走出店门，正看见这么一幕。怔了片刻，他缓缓走过去，摘下那朵尚带着露水的海棠，插在那人鬓上。
平日里高傲自负的孔雀公子只是愣愣站着、微敛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温柔。
“绿鬓红颜，古人诚不欺我。”长生抬首轻抚那海棠。
“长生，你……”花想裳欲言又止，桃花眼中带着微微的惶惑。
“花想裳，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同你喜欢我那般喜欢你。”看他眸光隐隐忧伤，心中微悸“但是，我想试试。一起吃饭，一同乘车，赏月看花，喝酒谈心。同你……一起。”
垫起脚尖，轻轻一吻。两人相视片刻，均笑了。
春风乍起，温暖轻柔好似情人的手。
孔雀公子狠狠在长生额角烙下一吻，抱起新出炉的恋人转了一圈，大笑道，“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了，谢长生。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长生被抱在那人怀中，红了脸，认真地答道：“我也是，花想裳。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如此少年风流，快意不知愁。
那时的他们不会想到，经年之后，年少的誓言会让人那么刻骨地疼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桃之夭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