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如果》香青兰

8、如果之芳官（一）

　　咯嘣，哗啦，哗啦————
　　吱呀——门开了，淡淡的日光照在屋地上。芳官儿恨恨的瞪着推门进来的干娘。
　　“小崽子，瞪什么瞪，太太慈悲，准了你们出家。一会儿你就跟着师太去伺候佛祖吧。”
　　芳官无悲无喜的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从床头的破柜子里摸出一把梳子，开始慢慢的收拾自己的一头乌发。
　　他干娘恶意的一笑：“趁现在赶紧梳吧，过了这村儿就再没这店儿了。”
　　看着无动于衷的芳官儿，她干娘冷哼了一声，摔门离开了。
　　芳官儿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屋外除了干娘的低咒声，还有脚步声在靠近这间破房子。
　　“春燕！你给我站住！不许你去看她。这不是好歹的小蹄子，下三滥的货，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没赚到一文钱不说，还赔垫了好多！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啊，就这么长翅膀飞了……”
　　“娘——，我看她的梳妆盒好的紧，反正她今后也用不着了……”
　　“去吧，去吧，别让她把好东西拿去尼姑庵里白糟蹋了。”
　　芳官儿捏紧了手中的梳子，梳妆匣早就空空如也了，没想到连一个匣子他们也不放过。原来的三等丫头如今竟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春燕推门进来，大声说：“芳官儿，你的梳妆匣我要了。咦？这个梳子也不错，你快点捯饬完，我要一起拿走。”
　　芳官儿气的手直打颤，正要叫嚷起来，就见春燕一边嚷嚷一边给自己使眼色。
　　疑惑的瞅着春燕，只见春燕从怀里拿出两个小包，一个大一些的，交到了芳官儿手里，低声说：“这是袭人姐姐让我带给你的。”芳官儿打开一看，是些散碎银子和铜钱，还有一点小首饰，显然是让她傍身的。
　　春燕又递给她一个荷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原就是你的，我娘她……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芳官儿到处荷包里的东西，只有一些铜板，还有几个小玉塞子、耳坠子和金银戒子，都是自己原来的东西。
　　春燕咬着下唇：“姐姐，我娘她就是这样，你，你别太恨她……好好保重吧，我……”
　　“出去、出去！你们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芳官儿突然发怒了，一边把倒出来的东西装进荷包里，一边骂。更推着春燕往外赶，荷包又重新塞回了春燕的怀里。
　　春燕本想说什么，可是房间不大，这一推就已经把她推出门了，她只得红着眼眶假作生气。
　　春燕娘又是一阵破口大骂，最后又得意洋洋，虽然拿不到五十两银子的聘礼了，可是芳官儿的所有东西都是她的了。宝玉身边的丫头就是好，被撵出来了还有不少好东西，自己两个女儿的嫁妆都有着落了。

　　却说芳官儿自从跟着智通去了水月庵，只得了一个法号唤作无芳，每日里带发修行，智通的意思是，要先考察一番是否有坚定的向佛之心，才能剃度。到了水月庵三个多月，她竟似真的一心皈依了佛门，每日家不苟言笑，开口佛祖闭口经文，一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架势，竟比在庵中多年的人还虔心。
　　智通对此却并不满意，原来她只会想拐了个人回来做活儿，见芳官儿长得标致倒起了别样的心思。每每有高门大户人家的男客都唤芳官儿来端茶递水，芳官儿却是一副铁石心肠，无论那些人如何疯言疯语都充耳不闻。芳官儿的不合作，让她的待遇直线下降，从一开始的添香倒水侍奉茶果，一路跌到了劈柴担水洗地烧火。
　　进了腊月，水月庵里来了一位奇怪的人。这人也是要在庵中出家，可来之前，主持把除了自己住的之外的最好的厢房挪腾了出来，又是打扫又是焚香，足足折腾了十来天才算消停。
　　直到腊月十五这位来出家的贵客才姗姗而来，一乘青布小轿停在了水月庵的后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水月庵里的芳官儿多了一位法名唤作无尘的师姐。
　　这位无尘的师傅据说和智通是同一个师祖，因为无尘才来了这水月庵容身。这无尘本是湖广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如今父母俱已亡故，家产为族人所得，身边只剩有一个小丫头伏侍。因她相貌颇好，有人将注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无可奈何只好远赴京城求个容身之所。
　　你看，每一个带发修行的绝色美女背后总有一段哀戚的故事，和最后不得不来到这个贵人云集的京都的理由。
　　庵中的几个人私下里议论纷纷，芳官儿心里撇撇嘴，这故事和栊翠庵里喜欢洗地板的那位还真像，也不知道谁模仿了谁。
　　这位神秘的新师姐只在众人面前半遮半露的出现了一回，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厢房里说是为父母诵经祈福。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芳官儿一个年轻标致的小姑娘空降到这个水月庵来，还立时得了主持的青眼，其他大大小小的尼姑们自然是要欺生的。而今又来一个更特殊的，芳官却成了人家的粗使丫头一般，众人对芳官的敌意大大减少了，还有事没事儿的就来打听这位“大家闺秀”的事情。一时之间芳官倒成了水月庵的小红人。
　　转眼，这位无尘已经在这里住了四个月了，三月三，闷了一个冬天的姑娘们终于有了出门透气的机会。水月庵的大小尼姑们，也依着惯例，能在庵后面的山林里轮流闲散一阵子。
　　那位只露了一面的无尘师姐，也有小丫头搀扶着摇摇摆摆的去赏春光了。
　　世界上的事儿，最提不得就是“可巧”二字。无尘偏偏儿在路上崴了脚，可巧正遇上了齐国公家的四公子，一个翩翩公子，一个绝美佳人，所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本来都到无尘命格不好，只能遁入空门，谁料这两人的八字竟是极和的，有方外人士说他两个若是成就了婚姻，无尘自然不药而医，四公子也会仕途顺畅，长命百岁。于是，不到五月，无尘就还了俗，穿着一身粉红的嫁衣，到齐国公家做四公子的二房去了。
　　别人都道无尘得了天大的福缘，遇上了贵人。只有芳官儿嘴上迎合，心里不以为意。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知道，这一个冬天这位无尘师姐房里燃的一直都是上好的银霜炭，不说别的，大观园里除了宝玉，别的姑娘那里尚且没有这么足的份例。房中熏得香也并非凡品，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货色。而且，她还亲耳听到过那个丫头对无尘说：“姑娘且耐烦些，四公子已经安置妥当了，只等时机一到就接姑娘进去享福呢。听说那位夫人已经病得七荤八素的了，到时候封妻荫子的好处还不定是谁得了呢！说不得几十年之后姑娘又是一个老封君，奴婢也能借机狐假虎威一把！”
　　“就像这样”，芳官看不到里面人的动作，“你们几个小蹄子，给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干不完不准吃饭，小心我告诉老夫人，给你们讨一顿好打！”
　　后面的话芳官没有机会继续听下去了，但是这一环扣一环的“可巧儿”可见都是有来历的。
　　佛寺庵堂历来都是故事多发的地方，出家在还俗也是很多人改换身份的好办法，比如崔莺莺，比如杨太真。无尘的成功，也让芳官儿再次庆幸自己的决定是如此的正确。

作者有话说

　　芳官是一个让人很难说的人物，虽然确实身世可怜，但本身的举止做派也确实不太讨人喜欢。她其实是一个很会经营和算计的人，她的出家，肯定不是为了皈依佛门，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才奇怪吧。借由出家再入世洗脱戏子的身份，在攀个高枝，我觉得未必不是她心中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