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往事旧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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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坛紧闭的屋舍内隐隐传来药香，欧阳少恭谨慎的牵引着地火，璀璨如上好碧玉的液体缓缓凝结在丹炉中。半晌，清越的气流撕裂声响起，木生灵乳已成。
拂袖取药，翠绿的水珠在琉璃瓶内滚动煞是可爱，欧阳少恭回身向寒冰玉床旁走去“可还受的住？再忍几个时辰，等魂魄弥合些就为你复体。”
寒冰玉及其阴冷，却可以让人的伤势保持凝固，林安的发丝已结上寒霜，唇也泛起了青紫的色泽“先生本不信我，何苦多费心神，此身是我不量力强求，许是无意间还搅了先生的局。”
听到那安静却带着自嘲意味的话，欧阳少恭微怔忡，可没有停下脚步。他侧身坐在榻旁，执起林安冰冷的手放入掌心，目光舒缓而温柔。
林安没有气力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偏过头不去看那双温柔的眼眸，声音有些低哑“我奔碌了整整二十年，以为终于找到了复生之法，却没想到先生站在我面前我竟认不出来。”
“原来不过是我自以为是……”
欧阳少恭缓缓叹了口气，这孩子总能让他无话可说，或许再试一次也无妨，左右不过最后的渡魂了，之前的种种……“岁月太漫长，很多事情都已然无法记起，也没有什么好再记起了。”
“岁月…漫长？”林安了然的抬起头，眼底泄露了繁芜错杂的思绪“他说的，果然不假，先生是累世渡魂之身，自不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的凡夫……”
“你，知道？”猛然听到这话，欧阳少恭难掩震惊的神色，之前安儿认出自己，他也不过以为是信了转世投生之说，如今这般，究竟是谁？
“先生不是一直觉得我有些奇特？”林安唇边略带了几分笑意，却让人看来心下刺痛“因为我早已不是活人了，你面前不过是一具死去了十六年的尸骨，除了栩栩如生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人，不，是魔……若想得到他渴求的，自然也要拿我想知道的作为交换，只是他没想到我会撕毁了信约，还用血屠之阵狠狠算计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蓦然揽进了怀中，欧阳少恭手臂拥得再紧却也无法带来丝毫的痛感。
余光望见那人修长好看的手指悄然滑过腰侧搭上脉门，林安偏过头看进他的眼眸，唇角的笑意清浅，干净得恍如初见时分。
他笑得极好看，可美到极致便成苍凉，配上那如裂弦般干涩的嗓音，横生凄哀“呵呵…先生不必多费心神了，自我答应舍弃肉身以魂魄之力供养外魔的那一日起，就想到会有这样的境况。”
林安顿了顿，略移了下身子让自己在欧阳少恭怀里靠得更舒服些，眉目也和缓了许多“只现在反是我为先生忧心了呢是…先生的才华与阅历让人钦慕，竟连魔界之人都对您有所图谋啊。”
“我一点都放心不下，若是……”
“安儿！”这话里诀别的意味太过明显，让人想要忽视也不得，欧阳少恭指尖有些发颤，只觉得林安身体内盘桓的异种气息正择人而噬。“纵然困难，可并非绝路，不会有变。我之术法，青玉坛历代传承，皆尽……”
“先生，那是魔”林安摇了摇头，冰冷的手心缓缓覆上了那人的指尖，似乎是摩挲了下又轻轻推开“而我又能去哪里找来一个仙人便是找到了又该如何开口？便连师尊……”
听到仙人二字，欧阳少恭心绪极为复杂，他之仙力随魂魄一分为二，更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消散无几，可…“那当真是魔气么？”
听到欧阳少恭若有所以的反问，林安不由轻笑出声来“果然是先生，什么都瞒不过您，这确实不是魔气。”
“修炼他给我的功法，尸气与法力交融，或许还要算上血屠之阵反噬的凶煞与邪异之力。我算计了他，又何尝不是他算计了我，鱼死网破不过如是，更或许网破了鱼还苟延残喘的活着。”他笑得格外清朗，一扫周身郁气。
欧阳少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些从听闻林安知晓渡魂时便盘桓而起的怀疑也无法宣之于口。这样的林安，让他有缠丝般触痛且带着不忍，于是反手握住了那青紫的腕，不语。
没有了那人的反问，林安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很欣喜，你没逼问我究竟知道了什么讯息，也没有……放开手。先生，你其实并不是不在意我吧？你其实也并不是只把我当成一场有趣的戏码吧？”
似是通过欧阳少恭略收紧的手察觉到了他的不平静，林安声音悄然放缓“他在二十多年前找到我，那是先生渡魂后的第二年，也是我拜入家师桑玄门下的第二年。”
“那是一个失去或者本就没有肉身的存在，托体于一本古书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到现在也不清楚。可那人却像是知道一切，他说自己…是魔。”
“我曾经在藏书阁里找查阅过无数的典籍，也问过师尊究竟如何才能复活我一生最重要之人。师尊是绝代的地仙，与紫胤真人也有传承渊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问他更有可能了。然而，师尊告诉我，死而复生纯属妄想！在殿外等了整整九日等到的就是这样的答复和一旨静心闭关的饬令！”
“那时我还只是个会些浅薄灵力的凡人啊，离开桑玄便什么都做不了。”眼底漫过深切的不甘，手背的筋络也随着紧绷青色渐深，林安闭上眼似在回忆什么“而这时，那个魔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说要跟我做一笔交易，我帮他取到一样东西，而他让我想复生的人再度鲜活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答应了，然后于古书上签订了契约。”
听到这儿欧阳少恭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安儿在遇见他时的确只是个懵懂的凡人，那么这一切的症结便都在那个自称为魔的未知存在上“他究竟要什么？”
“他要仙人遗落在人界的一半魂魄！”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欧阳少恭瞬间震诧，仙人一半的魂魄，那人要的是自己的半魂，只是究竟是谁竟知道得如此清晰？女娲…龙渊…还是，伏羲？
“那人还说了什么，他为何要那一半魂魄？”欧阳少恭敛下满眸的惊异，平缓着语气问出口来。
林安似乎是可以感知到欧阳少恭定生了什么猜想，而他要做的便是一步步引导少恭对自己心底的猜想多几分肯却，所以这个黑锅他小九就不要想着摘下来了，而自己纵被暂时蒙蔽可始终也是清白的，不是么？
“他只说变数早该消散，那一半魂魄本就不该存在来违抗天命威严，因此他让我不必担心沾了仙人的因果。”
“天命威严？当真可笑！”欧阳少恭眼底冷意顿生，勾起的唇带着浓厚嘲讽的意味，当年那人便忌惮五十弦出天地寂灭的谶语，如今便连这一半魂魄也不肯让自己成全了么！
周身灵力翻涌而起，连识海里的仙气也随之震荡，然而濒临爆发的下一秒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那是一双带着寒气的唇，冷冽却让人心神平静下来，沿着侧颊缓缓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欧阳少恭的嘴角旁。
一个吻，并不缠绵也不热烈，只是浅浅的，很纯粹也很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往事旧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