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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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屋内的灯光映照出来。那个人的表情显然比远浅淡定得多，看着她那已经被她自己的手揉得发红的额头，只轻描淡写地吐了句“不好意思”。
客厅里的大人们已经朝这边送来打探的目光，远浅忍住心里的怨气，故作随和地说“没什么的”。心里却已经像狮子一样在咆哮了：不好意思？我疼得要死你就一句不好意思？辽大老板你怎么不自己用门撞撞试试，阴魂不散的人！
其实说辽望阴魂不散，有些夸大其词了，事实上，从那次搭便车事件之后，远浅再也没有遇到过他，甚至就连上回李丽追问她认识辽望的事情，她也是极尽减省地说是路上偶遇打过招呼这样一笔带过。而那之后，这个人这个名字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了，她曾经以为，也再不会出现了。
可现在，他不但重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还出现在她家里？！而且，还像一个主人一般来给她开门。她不服气地望了一眼屋里，大人们围坐在一块儿正聊得尽兴，想必可以来给她开门的，也只有这个永远冷冰冰不喜言谈的他了吧。
“站在门口想什么？”他侧开身子让出门口的空间，“不进来？”
“当然进。这是我家欸！”她硬梆梆地强调。
他不说话，转身走回屋里，那动作自然连贯的，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远浅心里恨恨地进了门，带上门的时候受情绪影响猛地一拉，再次引起屋内看电视聊天的大人们纷纷侧目。
“浅浅啊，你可算回来了，赶快过来坐，爷爷奶奶就等着见你呢。”先开口说话的是李丽的妈妈，远浅的姑妈。
“可不是啊远浅，都这么晚了，我不催着你妈给你打电话你都不准备回来了是吧？”远爸爸半严肃半玩笑地问她。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嘛，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大半夜还去河边儿游泳催都催不回来。”爷爷疼爱这个亲孙女儿，数落了远爸爸一句又笑眯眯地招呼远浅，“来来来浅浅，好多天没见，怎么又瘦了，你现在虽是抓学习的时候，可是身体健康更重要啊！”
“可不是啊，现在为了学习，早饭也不在家吃了，我就怕营养跟不上啊。”远妈妈顺着爷爷的话抱怨。
奶奶在旁这一听可不得了了：“哎哟这哪行啊，那以后奶奶早上给你煮鸡蛋熬牛奶，让你爷爷单位的司机顺路每早给你带过去。”
“哎呀妈，你都一把年纪了给孩子做什么早饭啊。”远爸爸接过话，“这个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让浅浅以后还都在家吃得了，实在不行我让她妈给她做早饭带着，您二老就放心吧。”
远浅还没从门口走到沙发边，就发现自己的早饭安排就这么轻易的被更改了。整个过程，她居然一句话都没插上。她走过去挨着李丽坐下，同时露出一个求救的无奈表情，结果李丽用眼神瞟了一眼两位老人，对远浅回以更无奈的表情。
旁边的人瞧见她俩的眼神，没忍住轻笑出声。
远浅闻声往后一靠，这才看到李丽的那一边坐着上次见过的“辽经理”辽展。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我们自家人聚餐的么？”远浅用手肘碰了一下李丽的胳膊，“怎么他俩也来了？”问完又瞅了一眼对面沙发上正跟爸妈说话的爷爷奶奶，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扯住李丽的衣服：“不会……不会是你跟辽展成了来见家长的吧？”
李丽微微地扶了一下刘海儿，耸耸肩：“你觉得可能么？我今天一整天都是在忙公司那个企划案的，下午一直在跟辽望谈，本来晚上准备守公司也不过来吃饭了，结果被我妈骂了，说是你也不回来吃，我再不来爷爷奶奶该有意见了。于是我找借口说跟辽展一块儿吃，想着当初辽展也是奶奶介绍的，或许为了我的感情大事儿就不勉强我回来吃饭了。结果……”
“结果奶奶一激动，要求你和辽展一起来对吧？”远浅大概猜到了几分。
“对啊。”李丽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我当时还在跟辽望谈公事呢，这么好的谈判机会怎么能半途而废？所以我硬着头皮打电话叫辽展一起吃饭，当然，肯定要‘顺带’也让辽望过来。”
远浅暗呼李丽果然心思慎密，这一步走得真是得心应手。
“不过说实话，以这样的名义邀请辽望的时候，我心里其实一点儿谱都没有。结果没想到他答应得挺爽快，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辽望跟你一起过来，辽展就不会多想么？”远浅压低了声音。
“他那么傻乎乎的一根筋，能多想什么？估计就觉得我是因为他顺带叫了辽望啊，还为我叫了他的家人高兴呢！”李丽无所谓。
远浅同情地再瞅了一眼辽展，果然他还是那副老实敦厚的傻笑样子。
因为有客人在，爸爸妈妈对远浅的晚归并没有追问，只顾着和爷爷奶奶还有李丽的爸妈聊天说话去了。李丽和辽展也渐渐加入到长辈们的谈话中，倒是辽望从头到尾都是安静地坐在一边，表面上像是在专注地听，其实更像是自顾自地想着别的事情。
一个电视节目结束了，远妈妈拿过遥控器换着台的间隙，奶奶话锋一转对准了辽展：“小辽啊，你看上次我介绍丽丽给你认识，这才没多久，你们就一起上家里吃饭了，丽丽这孩子平时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你给奶奶讲讲，你们是不是有打算了？”
李丽往茶几上伸过去准备拿颗糖果的手霎时僵在那里。
辽展似乎没有注意到李丽的动作，对着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连说话都结巴了：“哪……哪……哪儿啊。丽，丽丽她说算才……才算，算数。”
全家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李丽身上，李丽先是一滞，又马上恢复了平时的神采：“哎呀奶奶，感情都是顺其自然的，你们就别为我操心了，弄得我和辽展多不好意思啊。”
远浅嘴角一牵，这话真是回答得恰到好处各不得罪，却让人有种既有谱又不确定还不能多问的感觉。
果然，奶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远浅心里清楚李丽对辽展多是利益重过感情，于是不由得往利益当事人的辽望那边瞟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远浅看到辽望也正好在望自己，对上她的视线的同时，他的眉毛略挑一下，顿时让她在这炎热的夏夜只觉得后背冒冷气。
她转过头，心里敲起小锣鼓，他那样的神情，难道是已经知道李丽跟辽展交好是为了跟他公司的利益？如果他真的如辽展所说的那么有能力又厉害，那聪明如他看出李丽的心思还不是轻而易举？
远浅用余光再次掠过辽望，他完全不露一丝痕迹，远浅突然有种想法，这个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可怕。
她默默地胡思乱想，直到有了敲门声才打断她的思绪。
这次是远妈妈站起来往门边走去，边走还边纳闷儿：“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大家也都好奇地朝门边望去。
远妈妈开了门，远浅把头往外探了探，竟是小区门口值班室的那位保安大叔。
“哎呀，老张啊怎么是你？”远爸爸跟值班室的人最熟，见状便起身走到门口。
那位叫老张的保安大叔脸上挂着打扰了的笑容，看到远爸爸过来赶紧说道：“是这样的，后面小花园那儿停的那辆黑色的车牌号尾数1031的车是你们家客人的不？”
辽望闻声站了起来：“是我的。”
老张望了一眼辽望，还是对眼前的远爸爸解释：“是这么一回事，刚刚有人来反映小区内有车挡了小花园的路口，一些居民骑着电动车过不了那个小路了，我过去看了一下，还真是占了人家四单元那边的道，那车我瞅了瞅，记得好像是傍晚来你家的，所以就过来问问，要是车主在，就帮忙过去挪挪车。”
“实在不好意思，第一次来你们小区不知道停到哪儿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给你们添麻烦了。”辽望走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我这就过去把车移一下。”
“好好好。你直接过去挪到一单元那边空地就行了。”老张笑眯眯地说，“我那值班室现在没人守着我就赶紧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老张就转身告辞，辽望刚穿好一只鞋子，还没来得及把让他带个路的话说出口，就不见了老张的身影。
辽望顿了一下，把另一只鞋子也穿好，才直起身子问远爸爸：“请问他说的那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在哪儿？”
远妈妈想也没想，随意接过话，一句话甩出来砸得远浅措手不及：
“浅浅啊，你也没什么事儿，你带人家到一单元前面那停车的地儿去。”
话音刚落下，远浅就感觉到门口辽望的身子也跟她一样僵了一下。
远浅眉头都挤到一堆了，声音幽幽地冒出来：“我刚回来，沙发还没坐热呢，叫别人带嘛，再说，妈，你都在门口了你带他去呗。”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懒了？”远妈妈瞪着她又开始唠叨，“大家都是客，也不熟悉我们小区，能让谁去？何况我们忙了一天了，爷爷奶奶还在这儿呢，你一个小孩儿跟大人又没什么话聊，在这儿坐着也是闲着，不叫你去叫谁去……”
远浅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她回头瞄了一眼李丽，指望李丽说句话，谁知李丽干脆埋着头玩指甲，末了还淡淡地飘出一句：“舅妈叫你去你就去嘛。”
远浅彻底放弃了挣扎，索性带着我不上刑场谁上刑场的悲壮心情快步去门口换鞋出门，整个过程动作连贯迅速高效得连远妈妈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远浅已经出到门外了。
远浅走到楼梯口还回头阴嗖嗖地瞪住愣在门口的辽望：“你倒是走不走！”
辽望唇边带起半抹笑，然后才悠闲地往远浅的身边迈过去。
身后的妈妈轻声抱怨了几句远浅没一点儿礼貌之类的话后便关上了门，楼梯口一下子就没了亮光。突然的黑暗让刚刚还在灯亮中的远浅觉得像被人猛地蒙住了双眼，她用脚使劲儿一跺，声控灯亮了，而辽望已经站到她的面前。
他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表情，让远浅一时怀疑之前看到的他的那抹笑只是自己的幻觉。
“不是要走吗？”辽望弯下腰，把脸凑到距离远浅的脸不到一分米的地方。
远浅清晰地感觉到辽望的气息呼到她的脸上，她像挣脱般退后几步，险些摔下楼梯，幸好扶住了栏杆。
辽望站直，问她：“你怕我？”
她没料到他这么直接，手掌握紧了些，岔开话题：“你要是不快点走，一会儿值班室的人又该来催了。”
说完她加快脚步跑下楼梯。
辽望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脚步均匀而清闲，还慢悠悠地找话：“你这是在‘逃’吗？”
远浅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声音里带着一点跑得太急导致的喘气：“我平时上学赶时间下楼都是这样的，哪像你们这些有车的上班族这么悠哉。”
辽望不再接话，昏暗的楼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沉默的表情显得过于严肃和漠然。
小区里的路灯间隔较远，十点以后路上也少有人逛，夏末的夜晚，走在郁郁葱葱的小区小道上还略略有些凉意。
远浅在前面走着，辽望跟在她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保持着距离。
“你的车是在那边么？”眼看着快到小花园了，远浅回头问辽望。
辽望微微点头。
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远浅觉得这气氛实在是诡异得让人吃不消，于是没头没脑地随便拉了一句“夏天快过去了。晚上也没前阵子那么热了啊。”
辽望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过了国庆节，就不能再穿这么一件薄单衣了。”
远浅顺着他的话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轻薄的T恤，晚上还真是有点小冷，再瞅一眼辽望的一身正装，衬衣加西装外套，正式得让她直摇头，随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他那句话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
“到了。”辽望示意她。
远浅停下脚步，看到了小花园路口的黑色轿车。她在记忆里搜索一遍，确定这辆车既不是她第一次见他时跟李丽一起坐的那辆，也不是上次在街上偶遇他时跟暖暖坐的那一辆。
她看着他走过去拉开这辆车的车门，鼻子里哼了一声：“车真多啊。”
辽望坐进车门摇下车窗，叫她也上车。
远浅闷闷地坐到副驾上，给他指了保安老张说的那个停车地儿的方向。
辽望发动车子，慢慢地倒好车，然后换了档往前行驶去。他斜眼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坐稳的远浅，才淡淡送出一句话：“不多。那次你跟李丽坐的那车，是家里的，也算是我哥的，后来遇到你跟你同学时，那车是公司的，只有这辆车是我自己的。”
远浅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吐吐舌头，同时也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辆车，车内干净整洁得如同新车一般，前面没有任何摆设挂件，所有座椅上也没有任何摆放物，连个靠垫抱枕之类的都没有，除了车内原本的设施配件，远浅找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了。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专注开车的辽望身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安静冷厉，淡得似乎全世界与他无关，开车时的稳重专心，更衬得他严肃得不近人情。
“看够了吗？”他问。
她慌忙收回视线，而后又忍不住再次瞄过去，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你跟辽经理真是亲兄弟么？感觉差好多。”
辽望顾着开车，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她：“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哥比我大七岁。不过大家都觉得我俩不像。尤其是性格。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远浅“嗯”了一声，试探着问：“为什么呢？一般情况下，就算两兄弟性格不一样，也应该是哥哥比弟弟更稳重成熟啊？”
辽望的眼神稍稍有些黯然，思考了几秒，才无奈道：“大概是因为，我没有他那么幸福吧。”
远浅疑惑。
“我哥出生的时候，妈妈还在，爸爸也没那么忙于事业，家里更有家的气氛，而他是在爸妈共同的呵护下度过童年的。后来我出生时，我爸已经开始为了家族企业日夜操劳了，我很少见到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又生病去世了，所以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对家的印象，更多的就是家里的管家和保姆，以及总想照顾我可是却习惯了被照顾所以照顾不好我的哥哥。”辽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从小就比我哥更独立，也更早熟。”
远浅第一次听到辽望说了这么多的话，原本觉得自己问得唐突，已经做好了被冷漠无视的心理准备，却不料得到了这么认真的回答，不禁有了点意外的诧异，甚至莫名地为他的话动容了。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多了？”辽望的语调中带了一丝苦笑，“对我好奇的人那么多，当面问我的，你是第一个。”
远浅张大了嘴。
“停哪儿？”辽望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转回正题问她。
远浅把扩散的思维收回来，坐直身子一看，还真是到地方了，她往边上空地指了指，然后就认真地帮他观察起四周和路况来。
辽望的车技纯熟，很快就停好。
两人下了车，徒步原路返回。这边的住户比远浅家那栋楼附近要多，是最老的房子，很多老人住在这边，小区为了方便老人们，所以设施都比远浅家那一带更好，路灯的距离也近，灯光也比那边的明亮。
辽望这次没有跟在远浅身后，而是跟她并肩着走。
远浅看着地上被灯光反射出来的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边上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虫鸣，让这两个影子显得不那么落寞。
“你平时回家都这么晚？”地上那个较长的黑影的头部突然变了形状。
她知道他转头看她，也不回头，对着影子回答：“今天去了同学家。”
“去干什么。”他的语气冷硬。
“跟你有关系么？我爸妈也没过问这么多。”她条件反射停下脚步扭头朝向他，看到他的表情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冒犯的意思，才暗怪自己太敏感了，于是放松警惕道，“就是去拿点资料。”末了又补上一句，“高三的学生都是比较忙于这些的。”
他没了声音。
她努努嘴，不由得担心自己画蛇添足话说太多，干脆埋头专心看路。
终于快走到家附近。远浅望着熟悉的单元大门恨不得马上冲进去以结束这奇怪的气氛。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只要在他身边，总让她惴惴不安。
辽望明显感觉到远浅加快的脚步。
下一秒，他直接抓住她。
远浅突然感觉到肩上传来的力度，强得让她骨头都发疼。
等她回过头，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
“你撒谎。”
远浅的瞳孔逐渐放大，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无比烦躁，她不知道这样的烦躁来自什么，是被他抓住的愤怒感，是被看破谎言的惊慌感，还是从他口中被当面拆穿的羞愧感，或许都有。她分不清，只是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咽了咽口水，干脆装糊涂：“我撒什么慌？”
“你不是去同学家拿资料。”他见自己的话对她起了反应，松开手，索性直说。
她继续硬撑：“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不急着回答，身子往她这边一倾，在她背后腰处拿了个什么东西，然后伸手展开到她的眼前。
远浅低头探过去，在路灯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手掌中心，一小块纸屑一样的东西，金黄的颜色，上面有红白相间的字样但已经模糊不清。
“这个怎么了？”远浅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
辽望收回手指，把纸片揣到西裤口袋里，低声说：“这是从你衣服上扯下来的，估计是你晚上坐下或者靠着沙发的时候不小心黏上去的，一直粘在你衣服后面，你没看到。”
“那怎么了？”她还是一头雾水。
“不记得这个东西了？”辽望忽然露出一抹深意的笑，“看来你晚上在KTV玩的并不尽兴，并没有热情参与进去啊。”
听到“KTV”三个字，远浅的脸色果然即刻就变。
这些表情的变化当然也被辽望全都收入眼里，他接着说：“这是爆米花的包装纸上的纸片。而这款爆米花，在全市只对一家特销出售，是市中心的一家知名KTV，至于是哪家KTV……我想不用我再指名道姓了吧？”
远浅不可思议地看着辽望，咬了咬唇：“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今晚去了呢。”
“很不幸，这个爆米花的包装，是专为国庆节设计的，今晚才开始投入市场。而且，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可以告诉你——”辽望饶有兴趣地看着远浅越来越僵硬的表情，拖长了语调，“辽展和李丽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家企业名下的子公司里面，就包含这个KTV。而这个为了迎国庆而特意设计销售的爆米花包装，是我亲自过目了的，对于这个包装的每个细节图案，我都在审核的时候看过很多遍了。”
说着他又把那张小纸片拿出来放到手心把玩：“就算变成这么一小点的碎片，我还是认得，它是从我手中通过的。”
这一秒远浅只感觉世界都全黑了，她来不及去细想辽望说的每一句话，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和念头，最后送出口的，竟是“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高三压力大，想趁放假去放松完全可以理解。”辽望的目光紧紧地锁住远浅。“可是你说的那些谎却让我感觉，更像是因为别的原因刻意隐瞒的。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远浅被他看得全身发麻。
他逼近她身前。
她想往后退缩，却在他的视线里动弹不得。
他说：“远浅，你是不是恋爱了。”
很久很久以前，远浅曾跟同桌的小女生一起幻想过类似的场面和语句，早恋，被发现，然后被家长凶神恶煞地逼问是不是恋爱了，她们应该怎么隐瞒和应对。
当时她说了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没有恋爱，没有家长，却被一个不相熟的三面之交的陌生人以这样的方式问起这句话。
周围突然起了风，哗啦啦地吹得远浅身子发颤。
这个九月末的夜晚，路边的树都变成奇形怪状的魔鬼，要从头顶上压下来将她吞噬一般。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很想问他，你凭什么说出那些，你凭什么问我这些，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你凭什么。
可是话都冲不出口。
她竟然在他的眼神里着了魔一般乖乖的回答，我没有恋爱，我没有。
她看到他忽而笑了，她听见他说，那好。
她莫名其妙，瞪着眼珠子想质问这算什么跟什么。
可是她没来得及问出口。
因为他低下头，
吻了她。
月光很明亮，路灯很昏暗。
不管是明亮也好，昏暗也好，那晚的所有的光，都通通刺得远浅睁不开眼睛。那种被光刺痛的感觉，像窒息。
他低头吻住她的时候，唇上传来的陌生触感让远浅的脑袋中一片空白，白得像小时候做过的梦，梦里全世界铺天盖地的都是白色，白色的光束每一根都像针一样扎得她心硬生生的疼。
她呆立在原地，没有动作，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他的唇贴着她的，不深入，也没有动静，就这么挨着。
他唇的温度湿热，她却冰凉。
她瞪大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让她连做个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只能傻着杵在那里。
风从她的耳边穿过去，她感觉发丝附在她的耳边磨蹭着她的脸颊。
而他的脸颊就在她的眼前，她一眨眼，她的眼睫毛就在他的脸颊上扇动。
甚至，她觉得她可以听到眼睫毛扇动的声音。
这个夜晚安静得让人迷惘。
轻风响，轻风响
夏木香，繁叶香
暗月何人享
扶夜听云翔
晚巷，惋向
半抹凉星淡然镶
瑜人像
谁在想
远浅六十岁生日的时候，趁家人都在里里外外的忙，她叫上暖暖坐在家中露天阳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吹着风。暖暖吃着水果吧嗒着嘴懒懒地说：“我说老远啊，这辈子，就这么快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回头想想，这老婆子的脑袋里竟然都数不出几个特别的日子咯。”
远浅眯着眼，招呼着旁边的保姆过来，然后在保姆旁边嘀咕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暖暖就见保姆拿了个带锁的日记本送到远浅手里了。
暖暖好奇地歪着头瞧，顺带还嘲笑远浅一把年纪了还用这小女生才用的东西，说这样的本子简直可以当古董了。
远浅把日记本边上贴着的小钥匙扯下来，开了日记本的锁。她依稀记得，这是自己上高中那会儿，学生间流行这种带锁的日记本，妈妈便随了一回潮流给她买的。可惜远浅那时知道妈妈精明，当她拿到日记本发现只有一把钥匙，妈妈还硬撑说一个本子就只配一把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妈妈那点儿小心思。市面上的带锁本都是两把钥匙，在高中这么一个青春萌动的时期，妈妈明目张胆送这本子，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远浅自是不会往坑里跳，硬是没用过这本子写过几句心思，倒是找不到草稿纸的时候拿来当练习本使。
而这时的这个本子，已经落了薄薄的灰，远浅用手轻轻扶掉一些，然后递到暖暖面前：“老了，我也没几个特别的日子记得了哦，就这本子记着一个。”
暖暖以为是远浅的大秘密，提了兴致赶紧抢来翻看，可翻了半天，全都是空白页。
远浅脸朝着太阳，眼角的皱纹都被笑容带得多了好几条。
她当年的青春摸样已被时间打磨得几乎不留痕迹。
可是那些青春的年华，在她满脸皱纹的时候回想起来，都还是那么深刻。
而此时暖暖刚好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一页的时间，停留在她们高三的那一年。
那一页的内容只有五个字母和三个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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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是9月30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