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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Chapter 59(上) ...


  •   Chapter 59

      “如果你可以用整个生命换我一丝希望,”
      “那我用整个人生赴你一次约定,又何错之有?”

      那天从辽家出来,远浅先回了自己家。
      她太需要静一静。
      辽望开车送她回去。两人一路无言。
      她无法面对身边这个总是把一切都隐藏得太深的男人,也无法面对十几年前就认识他的自己。
      她拽着手里的照片,觉得生活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为什么她从来不晓,还有这样的一段曾经。

      之后的十天内,远浅见了很多人。
      好像命运安排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梳理完所有的事情一般。
      她仿佛一夜老去。

      她在家见到妈妈爸爸。
      她拿着照片问他们:“我明明记得,我从小身体就很好,除了预防针,没有输液住院过的。”
      远爸爸点燃一根烟:“原来你都知道了?辽望他……”
      “爸爸早就知道吗?”她讶异。
      “不……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当初跟你一起从担架上抬出来的那个人……”远爸爸从她手中拿过那张照片,慢慢抚平,“是那次你们俩跑到家里来,说要结婚……当时,我其实心底是不愿让你嫁给他的……那次我不是让你跟你妈妈出去了吗?我在屋里跟他谈了很久,我要他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可以把宝贝女儿托付给他的理由……然后,他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情。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是他……从大火中抬出来的,紧紧拽着你的手的那个男孩,居然是他。”
      “可是这女孩,真的是我吗?”她见过自己小学时的照片,与这差别太大。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那时候七岁,原本是大眼睛小圆脸,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可爱样子……可那次住院,持续高烧,昏迷不醒……一直输液,整张脸都瘦下去,头发都梳上头顶,露着额头,两眼紧闭,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又穿着医院的宽大衣服,看上去是稍稍大上几岁,不像平时的样子……”远妈妈瞥了一眼照片,叹道:“当年那场大火啊,真是把我们吓得不轻……人虽说救了出来,大伤没有,小伤却满身……你又高烧不退,差点转成肺炎……我们在医院里守了一个星期,你才慢慢好转……但是人却是晕晕乎乎的,不怎么说话,好像也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出院后你在家养了一段时间,我们找你们学校还闹了几次,弄得不愉快,后来给你转了学……转学之后,为了方便你上学,我们还从以前那个老房子,搬到了离学校近的你奶奶单位的这个小区来了……我被那件事一吓,索性辞职在家,专门照顾你的生活学习啊……”
      远浅扶了扶额头。
      对……她有印象,小时候爸妈给她转学,然后搬家,她都还记得。
      “可是爸爸,就因为他是当年的那个人,你就这么放心地让我嫁给他吗?”
      远爸爸口中吐出淡淡的烟圈:“浅浅,我带你去看看爷爷吧。”

      远浅见到了爷爷。
      除了逢年过节,远浅平时很少见到他。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爷爷就很少像以前一样到处走动了。
      他们到爷爷家的时候恰逢正午,远爸爸拿钥匙开门进去,爷爷正坐在桌边准备吃午饭,桌上放着两个碗,他吃一点,又夹上一点菜放进对面乘着米饭的碗中,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七十多岁的老人白发苍苍。
      远爸爸走过去,对爷爷说:“爸,今天又做了这么多菜啊?”
      爷爷满是皱纹的眼角加深了纹路:“都是你妈爱吃的。你和浅浅也来吃,人多热闹,你妈就喜欢热闹,说不定一高兴,就回来了……”
      远浅别过脸去,红了眼睛。
      离开的时候,远爸爸告诉远浅,不管家人怎么劝说,爷爷始终相信奶奶没有离开,所以他当年也没去参加奶奶的追悼会,他在家等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他一直等,等着奶奶哪天开心了,就自己回来了。
      远浅低头抹泪,远爸爸说:“远浅,我跟你妈妈当年是长辈们撮合的,所以我没办法跟你们这代人讨论爱情。但我一直相信,如果一个人,可以等另一个人,不计得失,不顾一切,一等就是那么多年。那就这样的等待,便是爱了。”

      远浅在家待了没几天,辽望就来接她回去。
      远妈妈跟远浅说,以后这个家,远浅也住的少了,她打算把远浅的卧室改造一番,把那个大书架搬到书房去,这样房间就宽一些,然后把远浅的小床换成大床,再买张小婴儿床,这样,以后远浅回娘家,刚好能让他们一家人住。
      远浅点头说好的,只要妈妈喜欢,就按她说的办就是了。
      远妈妈说,那你看看书架上的书哪些是不要的,不要的就丢了吧。
      于是远浅跟辽望一起,把书架简单地清理了一遍。
      当她整理最上面那一层的时候,突然在几本厚厚的辞海后面摸到一个方形的盒状物。
      她怔了怔,将东西掏出来,原来是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包装盒。
      时光带着它固有的利刃穿过柔软的心脏。
      她揉了揉眼睛,冰凉的手惹得眼圈更难受。
      打开小盒子,难闻的霉臭味逼得她连连缩头。
      那毛毛噌噌的小东西,早已不复当年的样子。
      她在冬日的光线中晃了神。
      她仿佛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抱着书包进来,悄悄拿出藏在书包里面的早上没有吃的糕点。
      十七岁的她将这糕点捧在手心,都觉得香甜的味道飘得满屋都是,她舍不得吃掉,这是她除了生日以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收到异性的礼物,还是带着关心的早点,她看着那些可爱甜蜜的造型,不自觉地傻傻的笑了一会儿,然后她拿出这精美小盒子,把蛋糕连同袋子一起装了进去,盖上盒子,系上蝴蝶结丝带,放到书架的最高一层上,藏到几本大辞海背后,关好玻璃门。
      时光用几年的时间,将这般甜美可人的东西,打磨成如此丑陋的摸样。
      越美好,越易腐蚀。
      “怎么了?”身后的辽望见她停了动作,轻问。
      她将小盒子的盖子盖好,递给他:“以前的东西,坏掉了,扔了吧。”
      他接过来,指尖触到她手掌的温度,皱了皱眉:“当心感冒,你身子本来就弱,早点弄完回家吧。”
      她看着他将那小盒子丢入书桌下的垃圾桶中,讪讪道:“这就回去。”

      有的地方,随时可以回去,有的地方,再也回不去。

      远浅回到辽家。又恢复了跟之前一样的生活。
      这期间,她又见了三个人。
      李丽,辽展,和温挽。
      李丽来的时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她略显疲惫,问远浅要不要在花园里走走。
      二月初的天气还是很冷的。
      郑姨给远浅戴上了厚帽子厚手套和厚围巾。远浅穿着笨重的保暖棉鞋,走在花园的石子路上,都觉得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李丽说:“远浅,你幸福吗?”
      你幸福吗?
      这么矫揉造作的一句话,从三十好几的女人口中问出来,竟添上几许愁意。
      见她不回答,李丽又自嘲一笑:“我曾以为,我是为了你的幸福。”
      远浅终于明白李丽要说的是什么,她停下脚步:“我过得很好。”
      李丽摇摇头:“那你觉得我幸福吗?”
      远浅默然。
      “我也曾以为,我是为了我的幸福。”李丽理了理两鬓的发迹,“你能跟爱你的人在一起,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事业。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等你嫁给了辽望,我又坐上我想坐的位置。回头来看,却发现,好像内心比以前更空了。”李丽弯了眉角,却带上无奈,“这几年来,我都盼望着,我期望中的样子,可等我真正抵达了这一天,我才知道,事业对女人而言,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我看着周围人,恋爱,结婚,生子……连你都怀孕了……真不知道,就剩我一人,死死地抓着岁月的尾巴,去拼命地工作,是为了什么……前几天,我跟辽展去领了结婚证……估计过段时间就该办婚礼了,我也不想弄得轰轰烈烈,突然就觉得,这辈子,就这么安稳地过去就算了……”
      远浅听着这席话,脑中浮现出当年的李丽那恨不得要将全世界都踩在高跟鞋下的干劲儿,原来有一天,事业心那么重的她,也会有归园田居之意。
      “后来,我常常想起你那时的样子。”李丽唇角勾了勾,“那时你跟我去相亲,正是青春无敌。我那么羡慕你,还有那么美好的年华,等着你去慢慢享用……如果,没有被我们这群人打扰的话。几年一过,我再也看不到你当年的那双眼睛了,而我呢,每天最害怕的,就是照镜子,我总是看不清镜中人的摸样……浅浅,我老了,现在连说话,都跟老一辈的那样啰嗦了对吧?”
      远浅看着李丽的脸,精致的妆容遮盖不了脸上若隐若现的淡斑。
      “不。”她扬起脸,“我觉得你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就算几十年后真的老了,你也是同龄人中最优秀最漂亮的。”
      李丽愣了愣,笑了:“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当年,又是当年。
      只惜当年,一去不返。

      之后一天晚上,辽展来辽家拿东西的时候,远浅问他:“你爱她吗?”
      辽展说:“爱吧。”
      一个“爱”字,带上一个“吧”,远浅就已听得出分量。
      “如果没有我,没有辽望,没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你会娶她吗?”她不想拐弯抹角,虽然李丽一度让她心寒,但那必然是她最亲近的姐姐。
      “会。”还好,他给了她肯定的回答,“远浅,我对她是有爱的,只不过那种感情,不如辽望那样浓烈。或许人一辈子,只能把最浓的爱,给一个人吧。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人,可是,那是我不能爱的人,所以,后来,对我来说,爱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李丽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小女人。但是,我有我的责任,如果我选择了她,就会负责到底。”
      远浅轻呼一口气:“我发现,我真的一点不懂你们辽家人。”
      “你应该懂辽望的。他简直为你而生。”辽展的脸上又出现招牌式的温厚笑容:“我记得,那时候,我爸一直想培养我做辽氏的接班人,我们家也本该是长子继承家业的,何况他对家族企业一点也不感兴趣……结果,那场大火之后,才上高三的他突然有天跑到爸爸的书房,拦在爸爸面前说,把辽氏交给他。呵呵,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震惊。”
      她从没听过这样一段,很是惊讶。
      他接着说:“我记得爸爸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我保证,辽氏将来在我的带领下,会比现在更辉煌不止一倍。他当时那么坚决,那样的眼神,我这辈子都记得。我想,我爸也是被他那样的神情震住了吧,一直以来,他都是孤僻到有点自闭的,在家若是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绝不主动开口……”
      她想象不出他的童年有多没有温暖,才酿出这样的性格。
      “爸爸考虑了很久……”他继续道,“其实跟我比起来,他的性格更像爸爸,也更适合那个位置……他之后还来找过我,想让我跟爸爸说放弃,让他来做。我对这东西兴趣本就不大,只不过没想到,他那么较真。于是我问他,变化这么大,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她迫不及待地问。
      辽展的眼中满是柔和:“我那个冷傲的弟弟啊,他居然告诉我,他答应过一个女孩,要让她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她眼睫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手指头全都蜷了起来。
      “你知道,这样的理由,在当时二十多岁的我看来,有多幼稚和好笑么?”辽展摸了摸鼻梁,“我当时就笑出声了,我说他太不成熟,说以辽家的实力,就算他不是继承人,也照样可以让那个女孩得以如愿,可是他说,那不一样,他不希望依靠别人的力量,而是要亲自去实现……远浅啊,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样子,那么坚决,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我记得我还跟他打赌,说他是年少轻狂,等他过了这个年纪,就不会把他所以为的那些事奉为使命了。可是,十年过去了,再后来,又是五六年。大家都在变,可变的始终只有我们,他还是他,十几年如一日。最后我终于知道,那不是使命,是原则和信念。我何其佩服他,自始至终,从未动摇一厘。”
      远浅持久沉默,心底是翻滚的巨浪,早已湮没她的每个神经。
      最后辽展说:“谢谢你,远浅,或许你当初救起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而是他的整个人生。”

      谢谢她?
      谢谢这个早已将当初的男孩忘记的一干二净的她?

      带着这样的心悸,远浅见到温挽时,竟也有了一点害怕,她害怕温挽再告诉她更多,她已无法承受的过往。
      好在温挽到辽家之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拉着她就开始老生常谈。只是随口问问最近的身体情况,两人在沙发坐了一会儿,温挽便起身要回。远浅将她送到门口时,温挽突然回身说:“远浅,你想不想去我那儿?”
      远浅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温挽又补上:“远浅,去见见老先生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Chapter 59(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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