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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Chapter 57(下) ...


  •   没过两天就是元旦。
      接下来的一年,被人称作是世界末日年。所以这个元旦便显得格外具有话题性。
      远浅想起大学那会儿跟唐甜在学校的小放映厅看过那部当时轰动一时的灾难片,那时候觉得离这一年还好早好早,仿佛就真的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遥远。
      现在站在日历前,才明白,那些原以为永远抵达不了的明天,就在黑暗与白昼的交替中,不声不响地来临了。
      元旦当天,辽望带着远浅去附近的公园转了转,当然,同去的还有远妈妈。远妈妈担心天冷会让远浅感冒,于是像裹粽子一样给远浅穿了好多层。
      远浅一身又长又大的羽绒服,走在路上,看着身边的辽望风度翩翩的黑大衣,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不冷。”他扬眉:“你这是关心我?”
      “看来男人果然都皮厚。”她一语双关,刚好答过两个问题。
      他不回话。她继续道:“你总是黑大衣,款式又差不多,很容易让人产生你从来没换过衣服的错觉。”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轻蹭鼻翼:“怕麻烦而已。”
      她顺口道:“不麻烦啊。那我以后帮你挑衣服如何?”她看腻了他的一身黑,碰巧怀孕在家太过无聊,不如找些事情来做。
      他哪里猜到她的心思,听她这么说,顿时眸光熠熠。
      “哎哟,你挺着大肚子瞎折腾什么劲儿啊!”还是远妈妈了解女儿,一听便知她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她不依不饶,故意昂首挺胸:“我哪有大肚子!”
      “现在是不算大,等你过了五个月,我看你这小身板怎么经得住!”远妈妈直戳她的脑门,“都是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你什么时候能跟辽望一样成熟稳重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能跟他比么?我是二十多岁好年华,他是三十多岁老大叔!”远浅不自觉就拿出在家跟妈妈抬杠的势头,话一出口才觉不妥。
      “死孩子怎么说话呢!”远妈妈拿眼横她。
      她心虚地用旁光瞄他,却发现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带一种暧昧的情愫。
      “我看,以你之见,以后估计不是我们俩带着一个小孩生活,而是……”他浓眉半弯,“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小孩。”
      她翻白眼,远妈妈数落她:“你给我注意点,别仗着辽望护你宠你,就成天没大没小的,该想想怎么当妈!”
      远浅故意摆出婉婉有仪的态度:“是是是。”
      “难道不是?你这孩子,就是……”远妈妈不领情,还想继续说教,辽望适时地岔开话题:“等过了春节,我想让人把我们卧室旁边那间储藏室重新装修一下,改为儿童房,你们看怎么样?”
      远浅和妈妈都愣了愣。远浅记得郑姨说过,那间房最初是辽振敖的书房,后来他接手辽氏,就搬到一楼的大书房,那间房就改成了储物室。只不过那房间大门紧闭,听说里面都是一些旧家具和古董藏品,以及辽望妈妈当年的一些遗物,所以几乎很少有人去那里,远浅更是从未踏入。
      “为什么改那间?”远浅试问,辽氏的客房很多,可以随意挑一个改造。
      他的声线跃动:“因为那间房离我们卧室最近,我可以让人把那面墙拆掉一些,安置一扇门,让儿童房和我们的卧室相通。”
      她恍然大悟:“这么一说,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可是屋里的那些东西呢?要搬去哪里?”
      他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平整,然后为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放到我书房,或者腾出一间客房都行。”
      远妈妈插话进来,表示赞同之余大夸辽望有心。
      公园的树木被寒风摇的哗啦啦直响,枯叶掉了远浅一身。而辽望拽着她的手,放入自己的大衣口袋。
      她被他这样拖曳着,盖着帽子的脑袋一下一下轻撞着他的肩头和胳膊。
      即便风很大,也不能否认,这天阳光甚好,算是好天气。

      这年的春节在一月下旬,于是元旦过完,大家没忙上几天日子,又要迎接农历的新年了。
      这年是龙年,也是远浅的本命年,她即将步入二十四。而更重要的,这年,她要当妈妈,一个年轻的妈妈,然后生下一个可爱的龙宝宝。
      怀胎五月,辽家早为远浅预定了最好的医院。过年前,辽望跟远妈妈陪着远浅去医院做了彩超,一切都好。
      因为远浅怀孕的关系,这个除夕,远浅一家在辽家过年。李丽家早早送来补钙品和一些胎教CD当作新年礼物,远妈妈这天亲自掌厨,要留他们一起吃年夜饭,李丽的妈妈却婉拒了。于是屋内剩下辽望,郑姨和远家共五口人,吃了晚饭,围着电视机看了春晚,也算是过得不孤单。

      外面听不到市区那般喧闹的声音。
      生活就像这宁静的夜晚一样平淡下来。
      室友们发来不知从哪儿转发的祝福短信,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了。
      市区开始放烟花。可那盛开的焰火,即使绚丽,也那么遥远,就像她再也触碰不到的过去,越璀璨越美丽,消失得就越无痕迹。
      远浅听到荧幕中某句话某首歌的时候,也会偶尔想起一些往事的片段,但那些片段,终究被电视里的声音淹没。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可惜我们,再不是年轻的摸样

      七天假晃眼就过,远妈妈这几天要忙家务,来辽家的次数不再那么频繁。
      辽望开始筹备改装储藏室。
      不过节后公司事情较多,他只得吩咐郑姨找个搬家公司,先将储藏室的东西都移到旁边一间较空的客房。
      一月的最后一天,辽望有会议,早早地去了公司,临走前他浅吻远浅的额头,又半蹲对着她逐渐胀大的肚子说:“乖孩子,等着爸爸晚上回来陪你。”
      远浅笑他越来越不像话,他不反驳,带着笑意就出了门。
      她回身进屋的时候,觉得有些腰酸。
      心里扑通扑通地跟着跳了几下,她捂捂胸,最后又移到肚子上,摸了两下,慢吞吞地走回房间。

      怀孕之后她就变得越来越嗜睡。除了三餐和固定的休闲时间,其他时间她几乎都在美梦中度过。
      其实她享受这样的感觉,好像闭眼睁眼几次,他就回来了。
      这天也是如此。
      一个午觉醒来,天色都暗了。
      她看看时间,五点已过。于是扶着腰慢慢下了床,晃着脑袋想,辽望该在回来的路上了,郑姨这时候也该在准备晚餐了。
      不知是因为睡得过久,还是天气的原因,她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那厚厚的云层,密压压地罩下来。
      她踏出房门,不去看窗外的天。
      走到走廊上,右后方一丝风拂动她耳边的发迹,她缓缓侧头,看见那间储藏室的门已经半敞。
      “郑姨!”她朝楼下喊,“储藏室怎么开了?”
      郑姨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伴着淡淡的菜香:“哦,今天下午我打开的,把里面一些贵重物品整理整理,明天安排的人会过来搬东西!”
      远浅朝里面探了一眼,屋内采光很好,房间也不算太大,做儿童房确实适合。
      “你到沙发坐着吧,过会儿就吃饭了!”郑姨又轻唤着叮嘱,“下楼梯的时候慢一点啊!要不要我上来扶你啊?”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下来。”她一边应着,一边不自觉地朝那间储物室走去。
      她将半敞的门全推开,久未打扫的房间荡着一股木木的灰尘味。
      在鼻前挥了挥手,她进屋张望着屋内的摆设。
      那种暗红的木桌木椅,斜放的黑色钢琴,还有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有的书格中摆放着书,有的摆放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藏品。
      远浅移步到书架前,隔着玻璃静静叹观架上的东西,从左到右,自上而下,一一赏过。
      当她的视线经过最右边靠窗的那一栏时,落到夹在几本厚书中间的铁盒上。
      它不像其他物品那样看上去年代久远,也没有其他物品的精致感,就是一个普通的银色铁盒,像她很小的时候在奶奶家见过的那种。
      好奇心驱使远浅打开书柜的玻璃门,将那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拿下来。
      没有锁的盒子很容易打开,她随便一掰,盒盖就与盒身分开来。
      她睫毛一垂,看见盒内躺着两张照片。
      两张照片都是背朝上,泛黄的边沿可见这照片已封存很久。
      最上面的这张照片的背面,有淡淡的黑色钢笔字迹,即便已经不太清晰,她依旧能辨认出,那是辽望的字迹,那行字是一个日期和三个汉字,若从今年算起,那日期是十七年前的十一月,汉字是“我的她”。

      我的她?
      十七年前的远浅不过七岁,还活在自己的单纯世界里,与这个现实的社会无关,而那时辽望十七岁。
      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一年,他的她?
      心里某个地方被撕下一块,连小腹也顿感难受。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好奇心,永远是人类最难以抵抗的原始冲动之一。
      她伸去微颤的手,用两个指头夹起那张照片,然后将正面翻过来。

      屋内的灰尘好像这一秒全都窜入她的口腔和鼻孔,让她气息不稳。
      那照片上是一个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头裹着白纱的女孩,她穿着医院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约摸也是十几岁的样子,从照片上看,她病的不轻,仿佛奄奄一息。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远浅发现,照片上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像极了自己中学时的样子。

      记忆的齿轮又轰隆隆倒回到她初见他的那一天。
      他在后视镜中看她,那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而她此刻终究明白,他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决定了将她占为己有。
      为什么对他来说,那一眼就足够。
      为什么他不说他爱她。
      为什么,他对她又残忍又温柔。

      “你回来啦?”楼下郑姨的声音幽然晃进远浅的耳膜,“远浅还在楼上呢!你扶她下来一起吃饭吧!”
      然后是她熟悉的脚步声上楼的声音。

      她根本无暇思考,就冲了出去。
      铁盒从她手里跌落地上,发出脆响。
      “浅浅?”辽望闻声惊慌,原本回家的笑容在脸上冻结,他两步一迈加速跨上楼梯,谁知刚踏上走廊,就看见她站在储藏室的门口,满眼恨意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身上,最后落到她的手中。
      他看着她紧拽的那张照片,脸色忽变,极不自然。
      这一刹那她连最后的幻想都被除去。她奋力将那照片扔到他脚边,嘶叫道:“辽望,我要跟你离婚!孩子我不要了!我必须跟你离婚!”
      他本是静默的眼内倏闪怒火:“远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她歇斯底里。
      他走过去毫不怜惜地捏住她的下巴:“远浅。这是你第三次对我说这句话!你怎么敢!”
      她拼命挣脱,他将她定在墙上,擒得更紧。
      两人扭缠在一起,都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楼下的郑姨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跑出来腾腾上楼,一见这情形,吓得老命都丢了一半:“我的小祖宗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辽望你给我住手!远浅怀着身孕呢不能受刺激!”
      “你问问她刚刚说什么?”辽望眸色渐变,几乎失去理智,“她说她不要孩子要跟我离婚!”
      “辽望,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她挣开他的钳制,“你怎么对我,把我当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瞳孔中骤风狂卷:“我不清楚,你能不能不要总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莫须有?”她冷睨,一个字一个字吼出来:“辽望,我问你,为什么你从第一眼见我就非我不可?为什么仅凭一眼就可以待我这般?我都看见那张照片了!你收藏的你珍惜的那张照片!病床上那个十几岁的女孩,是你十七岁时的初恋吧?因为她病危了,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所以你就找了我这样一个跟她长得相似的来作替代品吗?辽望,这些年来,你将我以这样屈辱的方式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到底有没有心?
      听到这句话末,他眸中居然怒火全消。
      他退后几步,倚着栏杆而立,高大的身躯在此刻看来单薄无比。
      “远浅,你到底有没有相信过我,或者,试图相信我?哪怕一次。”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淡然,不带一丝冷漠,却足以让人如坠寒冰。
      “你要离婚是吧?好,我成全你。”他的瞳孔内染上一层浓雾。
      “你现在就可以走。”他眼底是浓郁的绝望,“但你记住,你只要离开这个家门,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回来。”她迅速擦过他的肩,“你这个骗子。”
      他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最后一次博弈,他赌她的心。
      而她没有回头。
      他也可以死心了。
      “不要啊!!!”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郑姨,她一边冲过去一边叫着两人的名字,“远浅啊,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情绪用事啊!辽望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就别跟远浅赌气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你快跟她说啊!”
      辽望面如死灰,纹丝不动。
      眼看远浅已经冲到玄关,郑姨终于忍受不了,朝着那个背影就张口就喊:“不是那样的!孩子,你们不要再折磨彼此了行不行啊!远浅,那个照片上,哪是什么十几岁的辽望的初恋啊,那分明就是你啊!”

      一记响雷炸在远浅的头颅。
      已经触碰到门把手的手猛然一抖,缩了回来。
      她蓦然回首。
      撞上他淡如止水的眼瞳。那双眼再无一毫情绪,全然置身事外。
      她不信这句话,可郑姨的神情又那么的肯定。
      不不不,不可能,那照片上明明是十七年前,那时她才七岁,不是那个样子,而她那时根本不认识他!最主要的是,她从小都没有生过病,她没有进过医院,她从来没有那样子过!
      她咬着下唇,直令嫩唇受损,等到腥味漫上舌尖,她才惊觉微疼。

      时间静止。
      几秒之后,他居高临下地瞥她。

      “远浅,你才是骗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Chapter 57(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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