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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酆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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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空荡荡的昭阳宫更是死一样的沉寂。
透过半掩的窗子,可以看见如火如荼的光染红了昭阳宫宫墙后的一片漆夜,内卫军直破宫门,上千人马整齐划一,鱼贯而入,很快便将正殿团团围住,空旷的宫殿外只剩下千余火把在空气中哔哔啵啵的燃响。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正殿大门被打开了!
皎洁的月光衬托着门前欣长俊美的身形,随看不清面容,可那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霸王气息,足以断定,来者正是——上官枭丰。
“未央。皇兄来看你了。”上官枭丰轻轻说道,神情像是在逗一只害怕的小猫。但他的声音太过低沉,太过充满杀气,所以小猫更害怕了。这只小猫便是被软禁在此的南阳公主——上官未央。
上官未央双臂抱腿,身体紧贴着墙壁,蜷缩在床榻的最角落,瑟瑟发抖。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紧并的双脚,下唇紧咬,咬出了血。
“你不用害怕。你是煜儿最疼爱的妹妹,朕是不会伤害你的。”
因为是哥哥的妹妹,所以才不会伤害我吗?上官未央心底冷笑。哥哥?我哪里还有哥哥?面对着眼前这个杀了她整个家族的男人,上官未央有的只有恨!所以听起这话来,只是觉得好笑,真的好笑。可是,上官未央没有想到,不久后的某一天,同样的话从那个叫自己爱的痛彻心扉的男子口中说出……上官未央却再也笑不出来。只觉得从没有如此讨厌过自己的哥哥,如果没有他,如果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是不是自己就会更幸福了呢?
上官枭丰细长而上挑的丹凤眼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的上官未央,漏进屋内的月光将他深邃的黑眸蒙上了一层淡薄神秘的雾气。他说话时,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无可奈何,依旧冰冷的语调,未央却听出了一丝难以隐藏的失落。
为什么会有失落之感呢?
篡位夺权,弑君杀父,而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坐拥江山,君临天下,还有什么可失落的呢?良心的谴责吗?如此豺狼虎豹之人,恐早就没有了良心了吧!
上官未央内心千般疑问,却紧紧咬住下唇,依旧不语。
在宫闱之中,不说话,永远是保住性命最好的办法。
上官枭丰看着身前的上官未央,就像一只豺狼满眼杀意的望着一只无路可逃的小羊,冰凉的目光忽而变得温柔,他伸出手,骨节分明。苍白有力的手突然紧紧扼住上官未央纤细白皙的脖颈,恍惚只要轻轻一用力,那脖颈便会像枯枝一般被轻松折断。
蓦地,她因害怕抬眼看他。眉目依旧的桃花眼,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和那不知名的晶莹,上官枭丰心中一颤,大拇指轻抚过上官未央苍白无色的唇。他的手冰冷却温柔,她的脸在冰冷的月光下恍若透明,看不清神情。
他失神的轻唤,宠溺而小心,“煜儿……”
上官未央一震,一双桃花眼因震惊而颤抖。
他唤“煜儿“时的表情,是从未的温柔与悲痛……
他竟然在唤哥哥吗?他还好意思面对哥哥?
正失神在那双桃花眼上的上官枭丰蓦地一震。他猛然反应过来,因为一声鄙薄的冷笑。是上官未央在笑,笑的极轻极冷,笑的如此冷艳高贵。
上官枭丰拧眉,脸上是难以遮掩的恐慌失措,自己竟然还是没能忍住,“你笑什么!”
“想他吗?”上官未央静静的问道,表情像是一只毫无生气的玩偶一般,无悲无喜。
“什么?”上官枭丰眉头皱的更紧。
“他……死啦。”上官未央轻声说道,那口气像是对婴孩的轻声喃语,她就用那幽灵般低低的声音,轻轻的诉说,她说,“他死啦……上官白煜他死啦……他就是被你害死的!”最后一声,上官未央几乎是用浑身的力气吼出来的,吼完这句,浑身一震麻酥酥的感觉,颤抖的失去了所有力气。
“闭嘴!”上官枭丰歇斯底里的吼道。
一巴掌重重压了下来。“啪”的一声轻响,安静了漫漫长夜。
这一巴掌来的太快,上官未央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便已经摔倒在塌下。突然,喉中一甜,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轻轻的说,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信服,“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四个月了,他一定已经知道了!说不定,他已经到达了酆都?很快,很快我们就又能见面了!很快……”
上官枭丰仰天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半掩的窗,双目失神的瞭望着神秘苍穹。他没有看见身后上官未央投向自己的惊讶疑惑地的表情,只是沉寂在蓦然袭入脑海的美好回忆之中。
抬首,漆黑的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月亮,蒙着薄薄的几层纱帐,他恍然看见那个笑脸如虹的少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看着自己,笑靥如花,他说,丰哥哥不要害怕,有我在。煜儿会一直陪在丰哥哥身边。
可是煜儿。此时,你在哪儿?
上官未央怔怔的盯着面前那个伟岸阴冷的身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坚不可摧的背脊竟透着丝丝点点的脆弱。只是,上官未央没有发现,这个杀伐予夺,弑君杀父,没有一丝人情世故的男子,此时,竟对月而泣,泪流满面!
煜儿,你还活着的。对吗……
待上官枭丰一行人离去的声音渐远,上官未央这才小心的探身下床,透过半掩的窗看了看空旷的殿外,确定无人,方才放心掀开铺放平整的被褥,将木板下已灰头土脸的少年放了出来。
“这里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出宫的好。”少年刚从床榻下出来,上官未央便如此提醒道。
左丘鹤一滞,拍灰尘的动作停在了一半,“那公主呢?”
“不都叫你要如此称呼我了吗?”上官未央愠怒的背过身。
左丘鹤自知又失言了,忙解释道,“左某心中只承认晏国。所以自然是以晏国公主来称谓公主,并非上官枭丰所给的称谓‘南阳’。”
上官未央一震,他果然知我所思。
“我?”上官未央浅浅一笑,“我不能走。虽然晏国已经灭亡,但晏国的国土还在,国民还在。作为晏国公主,我有责任代表皇室守护他们。”
左丘鹤凝眉静静的看着背身而立的女孩。
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她看似羸弱无知,却有着深不可测的缜密心机,她比任何都懂得多,看的透彻。
这样的女人,无疑才是最恐怖的。
左丘鹤拱手为礼,对着那一抹寂寞的身影,轻声说道,“大恩不言谢,左某告辞。”
一阵晚风拂过,身后的那抹红已悄然消逝。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此生,恐再无缘相见了。
既然是注定无法兑现的约定,为何还要有今日的相遇?
如果婚约为因,你我此生是否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