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春风渡》花朝叶暮

8、8、鹤鸣山庄之三

　　李随风下楼的时候，陆逢春已经在用早膳，旁边坐着的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公孙九英。
　　“李随风，你怎么现在才起来！”公孙九英甫一见他，立刻嚷嚷道。
　　李随风拍了拍双手，做摊手状走到他们跟前，漫不经心地从筷筒里抽出两支筷子，“昨晚喝多了。”
　　说着似要去夹包子，然筷子头突然一转，竟然是往公孙九英方向刺去。
　　公孙九英见势不对，抬手成掌挡开筷子，“李随风，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一旁的陆逢春没有参与的意思，只轻轻地摇着纸扇，听他们俩对峙。
　　“你不是瘦猴，你是谁？”李随风将筷子拍在桌上眯眼看着他道，“如果是瘦猴，他躲不开我这一招。更何况，你的下盘比他稳重。”
　　“果然事事逃不过李随风的眼睛。”公孙九英突然轻轻一笑，伸手唰地从脸上摘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而俊朗的面孔，“在下罗衣青。”
　　“六扇门名捕罗衣青？”李随风微微低头，似猜测地道。
　　“正是在下。”
　　李随风一声嗤笑，跨腿坐在陆逢春左侧的长凳上，“六扇门的官差真是越来越闲了。”
　　“能和神偷九英做朋友的人，我们六扇门自是不能忽视的。”罗衣青似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厚脸皮地坐回陆逢春的右侧，也就是李随风的对面。
　　陆逢春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李随风拿起杯盏，浅酌一口，突然皱了眉，“怎么是茶？”
　　“给你醒醒酒。”陆逢春微笑道。
　　李随风转头看他，也笑，“只要是陆逢春倒的，是酒是茶我都喝。”
　　陆逢春笑，“那我下回让小二多加二两黄连进去。”
　　“陆逢春，你真是太不可爱了。”
　　陆逢春笑得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李随风这才端着杯盏，抬眸看向罗衣青，“不知罗捕头假冒在下朋友，跟随在下于此有何要事？”
　　“我听徐晨说，你机智灵敏，判案了得。”
　　“若罗捕头是来找李随风比这，那就算了吧！”
　　“为何？”
　　“因为，找线索捉住真凶是我李随风的兴趣，你罗衣青的饭碗。若为满足我的兴趣砸了你的饭碗，我李随风岂不做了坏人？”
　　“李随风果然狂妄。”
　　“过奖。”李随风转动着杯盏笑道。
　　他张了张嘴似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声“少庄主”给打断了。
　　李随风转头看去，见一个头发斑白官家模样的人出现在客栈门口，他立刻转回头看向坐在窗边的陆逢春，果然见他激动地起身迎上去，“刘叔。”
　　李随风心里顿时有种关于陆逢春不好的预感。陆逢春看不见这人，但他却看见这半百老人一身素衣以及脖子上绑着的荨麻。
　　“庄主在天之灵保护，少庄主平安无事，老奴这颗心终于放下了。”果然，老人这句话一出，陆逢春脸色顿时大变。
　　“你说什么？我爹他……”
　　“庄主他……唉！”老人脸色灰败地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日前。”
　　李随风一怔：三日前，不就是他找陆逢春的那日。

　　鹤鸣山庄此时正是樱桃大片红的时候，成串的玛瑙般的樱桃密密地坠满了枝头，微风乍一吹过，果实香甜的气息便充裕了鼻端，直让人想沉醉于此。
　　李随风看着这些有上百年的树，心道，若是初春来，定是处处樱花婀娜曼舞，可惜没有美人一同赏花。正想着，抬头就见一道素色妙曼的身影闪过。
　　他不由放慢了脚步，陆逢春他们倒没注意到他，纷纷疾步要入山庄见庄主的遗容。不知不觉，李随风便与众人岔开了道。
　　他绕过几丛郁郁的樱树，却突然停住往后藏了几分。
　　大片的樱树林下伫立着一个清泠的身影。素色的罗裙，鬓边插着一支新鲜的琼花，手上拿着一个竹篮子。侧面绝美的轮廓在晨光下精致得让人不由得屏息，似生怕惊扰到她。
　　想不到鹤鸣山庄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女子。李随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在那儿！竟敢偷看三小姐！”踩在竹梯上采摘樱桃的丫鬟站得高，顿时发现了李随风，不由得喝道。
　　李随风摸了摸鼻尖，走出树阴，而那素衣女子也恰在此时转过脸来看他。
　　淡眉如翠羽，朱唇若含英，墨眸清澈见底，清丽而脱俗。李随风自认自己阅美无数，然在看到眼前少女时，不由得也心神震动。
　　“你这登徒子怎么进来的！”丫鬟见李随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小姐看，顿时恼了，抓一把樱桃砸向他，岂料李随风突然一个迅步避开了众樱桃暗器。
　　“在下李随风，是陆逢春的朋友。”
　　“原来是七表哥的朋友。小夏，不得无礼。”少女微微一个欠身道。
　　“没事，我也是光顾着看这些樱桃，结果与他们走散了，劳烦姑娘可否帮在下指路？”
　　少女轻轻一笑，“这林子按奇门八卦阵所建，李公子走迷了路也属寻常，不若让小女子给公子带路，省的说不清楚。”
　　“那就劳烦姑娘了。”李随风看着她笑道。
　　少女继续微笑着，没有再说话。李随风觉得一样的笑，在陆逢春脸上是温暖和煦，这少女脸上却显得有些冷清了。
　　“在下看姑娘眼熟，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你李随风看见美女哪一个不觉得眼熟？”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随之从树叶间钻出个人来。
　　“公孙九英，你怎么老喜欢听人墙角。”李随风顿时很无奈地转身道。
　　“这有墙角吗？在哪里？”公孙九英装作左转右转地看，随即揪住李随风的衣襟，一双小眼瞪着他，“李随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好三人一起走，居然不讲义气地将我一人留在明月楼。”
　　“明月楼那里不好么？美酒在手佳人在怀。”
　　“切，那是你李随风喜欢的东西，我公孙九英才不稀罕！”
　　李随风摸了摸鼻尖，看了眼身旁的素衣女子，尴尬地一笑。

　　“李随风，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大厅里，陆逢春听到几人的脚步声，道。
　　“诶呀，若不是陆逢春你这清丽脱俗的表妹指路，怕我是真的走丢了。”李随风慵懒地道，心里却在打量这个奠厅，入眼所见皆是素色帷幕，厅首是一个纸制奠字，桌案上的檀香发出浓郁的气味，而厅前最显眼的是一个烧纸钱的铜盆，而陆逢春正跪坐在铜盆边。
　　“表妹？”陆逢春微微蹙眉，似有不解。
　　“怎么，你还有很多表妹？”
　　“七表哥。可还记得凤雪？”这时少女出声询问。
　　“原来是雪儿，几年不见，倒真有些记不清了。”陆逢春似跪得久了，起身微微向前一倾，幸好身后刘管家扶着。
　　“今日少庄主刚回来，想是舟车劳顿累了，不如让老奴守夜。”
　　“刘叔，父亲在时我未能在他老人家膝前尽孝，如今他走了，逢春岂可如此不孝。”
　　“可是你的身子。”
　　“无事，几年调养，守夜并无大碍。”
　　“若刘管家担心，不如让我陪着他一同守夜如何？”一旁的李随风看着陆逢春，忽道。
　　“这……李公子是客人，怎么好意思。”
　　“没事，陆逢春是我朋友，自当多照顾。”
　　“这……”
　　“刘叔，就按李随风说的办吧！”陆逢春微微地笑道，或许是心情的缘故，李随风觉得这是他看见陆逢春以来他最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