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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鹤鸣山庄之二 ...

  •   深夜,驿边小镇,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尚未打烊的客栈前。
      一锦衣青年男子下得车来,他先是理了理衣领,拍拍衣角的浅灰,抬眼看向客栈的牌匾,小二眼尖立刻迎了上去。
      “哟,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来……来两间上好的客房,另外再备些酒菜。”青年男子递给他一大锭银子,然后转身掀开车帘。
      “陆逢春,天色不早,我们就在此投宿一夜,明早再走如何?”
      “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马车中传出一个清润好听的男子声音,紧接着出来个模样俊秀的男子,一身简单的素色长袍硬是穿出了贵公子的气质,手上一柄纸扇轻摇,唇角始终噙着浅浅儒雅的笑意。
      李随风只摸了摸鼻尖笑,没有接话。

      更声刚过三下,夜更加寂寥,朗朗夜空下几粒稀疏的星子。李随风坐在客房里看着灯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终于似下定决心般,起身拉开房门。
      走走停停,最终晃到陆逢春房间门前,他举起手想敲门,顿了下又暗自笑着回身。连日来赶路又忧心父亲,想来他也累得早睡了。
      然他转过身刚走几步,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他立时转身,见陆逢春衣裳整齐正立在门边含笑看他,“就知道是你,半夜不睡,来我屋前折腾什么?”
      李随风跟着他进屋,顺便关上门,随口道,“你不也没睡?”
      陆逢春一怔,随之轻笑,不再深究这个话题。
      李随风变戏法似的拿出客栈前台上顺来的酒,扒开塞子,瞬间酒香四溢。他将桌上的茶杯扒拉出两个并排放好,“没想到这么个破落小镇也有这么好的秋露白,陆兄我们今晚走运了。”说罢李随风端起自己那茶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然后畅快淋漓地叹息了一声。
      陆逢春并不碰那碗酒,只拎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冷茶,道:“看来明早客栈老板要哭了。”
      “我留了钱的。”
      陆逢春只轻笑,浅酌了一口茶,放下茶杯。
      “李随风,深更半夜来,不仅仅是为了找我喝酒吧?”
      李随风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脑海中蓦地浮现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雪片似的梨花下,白衣公子十指拨动弦丝,唇角微微上扬,黯然的眼眸流彩似霞。本是来查看案子,却因为这漫不经心的一眼,让他不由自主静静地傻立在那里听他弹完,只为了与他说几句话。
      或许是多少年没有遇见过这样纯粹的人吧!他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宁静气息,这种气息安抚了他疲倦的心。
      又或许,其实他与陆逢春是一样的人,而这样的人总是寂寞的。不同的是,他以风流掩饰寂寞;而这人以超脱世外掩饰寂寞。
      与陆逢春在一起是很舒服的,陆逢春本来就是一个脾气好的不能再好的人,他永远都是静静地笑着,聆听着这个世界。于是就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好,觉得他眼中的温和是看破世俗的怜悯。或许也正因为他是瞎子,才能做到这么宠辱不惊……
      陆逢春一直在等李随风说话,然久久不见回应,若非听到屋中还有他的呼吸声,他真以为是自己错觉。
      “李随风,怎么成哑巴了?”
      李随风回过神来,下意识拿起茶碗,却喝了个空。他轻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碗。
      “陆逢春,你……跟我说说鹤鸣山庄的事情。”
      “鹤鸣山庄。”陆逢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其实,我自十岁便离了庄子,也不太能回想起来它的模样。”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父亲,你的其他亲人。”
      “倒没什么好说的,我自记事起便未见过母亲,庄子里除了我父亲还有二叔与三叔。不过那时我最奇怪的就是我父亲与他兄弟怎么长得不太像。”
      “那你兄弟呢?我听千面狐曾经叫你陆七,想来你应该有不少兄弟吧?还有,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
      陆逢春突然沉默了下来。
      李随风拿起桌上另外那只碗,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光,然后起身道:“抱歉,既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早些睡吧!我走了。”
      屋中的烛火突然熄了,不过这与陆逢春并无影响,他本来就生活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李随风想着,手摸到了房门。
      “李随风!”陆逢春突然叫住他。
      李随风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听出陆逢春这声音不太正常,似是陷入极大的惶恐中,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六神无主的陆逢春。
      “什么?”
      “没事,你去睡吧!”
      “我就在隔壁。”李随风微叹:陆逢春,你究竟在怕什么?
      回头看一眼那个依然坐在窗影里的人,他拉开房门,跨过门槛,隐在黑夜里。

      李随风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月色,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坛中的秋露白。直到坛子快见了底,他才理了理衣裳慢悠悠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房间里并没有点灯,清晰的月色伴着竹影透进栅栏,李随风走了几步突然放轻了脚步,因为屋里有人正在翻他的枕头床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并不突出,但以李随风的耳力,隔着一堵墙也能听见。
      黑衣人仔细查看了李随风放在床头的松垮垮的包袱,似里面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刚要撤退,突然身后飘过一阵清风,淡淡的酒香然他不禁僵直了身子。
      “仁兄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一枚浅青色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僵硬地顺着手的主人看过去,看到的正是李随风一双清明的眼睛。
      黑衣人眼神一厉,伸手欲抢过玉佩,李随风却突然一个转身避开了他。
      “你不要多管闲事!”
      “巧了,我李随风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改也改不掉。”
      “既然如此,那你去见阎王吧!”黑衣人突然暴起,手指缝中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如闪电般直朝李随风而去,李随风站在窗前似并不紧张。
      白色反光在他脸上划过,若仔细的人一定会发现,这时候认真的李随风比以往那不羁的模样更加迷人。
      匕首在离李随风胸口两寸地方停住再也无法送进一分。
      李随风两指夹着匕首尖端,并没有看他,只轻笑道,“这世间有很多人都想我李随风去见阎王,若是这么轻易就实现愿望岂不让他们失望?”
      “你,你不是喝了酒?”黑衣人不甘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的焦距渐渐涣散。
      “是啊!不喝酒又怎么能引你出来?鹤鸣山庄果然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马车夫大哥,你说是不是?”李随风松开手指,蹲下身为他合上双眼,继而喃喃自语道,“真是笨啊!区区一点毒药,怎么药得倒我这从小把鹤顶红当饭吃的怪物呢?”

      “连断肠草都未能毒死你,李随风确实是个怪物。”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李随风被他说得一噎,起身坐到了床沿上,“叶一笑,你杀了他,让我怎么问?”
      “你李随风不是最有本事让死人说话么?”来人一身白衣转过头来挑眉道,月色下挺直的鼻梁更添几分冷峻。
      “那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李随风苦笑道,随手将酒坛子扔到桌上,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话说你怎么不在自己的山庄练剑,反跑来找我?”
      “因为我听说青花镇出现了一个叫李随风的人,两日内破了六扇门徐晨接手的案子。”
      李随风眉毛跳了一下,“看来人不能出名啊!”
      叶一笑没有说话,只走到李随风身边倏地捉住他的袖子擦了擦剑身。
      “喂,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这次出来可就这么一身衣衫!”
      “用你的衣衫擦我叶某的剑,你应该感到庆幸。”
      “叶一笑,你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你的衣料不是比我的好?”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剑神血迹斑斑的模样?”
      李随风摸了摸鼻尖,闷闷地道,“叶一笑,其实你应该改改名字,叫叶一冷。”
      “那你也应该改改名字,叫李无命。”
      “呵呵,我开玩笑的。”李随风讪讪地道。

      “你真的要去鹤鸣山庄?”叶一笑放下剑坐在桌旁问。
      “不然你以为呢?”
      “鹤鸣山庄不简单,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去。”
      “谢了,可是鹤鸣山庄我一定要去。”
      “为了陆逢春?”
      “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李随风摊开掌心将那枚青玉示给叶一笑看,“你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花纹似曾相识?”
      叶一笑接过看了几眼,随即一挑眉,“你是说玄冥诀?”
      李随风重重呼了一口气,向后倒在床褥上,“所以,鹤鸣山庄我非去不可。”
      “仅仅凭这枚玉佩?你就这么相信这不是一个圈套?”
      “陆逢春不会骗我。”
      “李随风,虽然你命很大,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死。”
      “人总是要死的。”
      李随风说着看向窗外,天渐渐明了,隐隐还能听到客栈附近人家有人起早的打水声。
      “我该走了。”
      李随风坐起身,见屋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已消失无痕,他眨了眨眼,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苦笑道,“仁兄啊!你辛辛苦苦为别人卖命,最后却落得我给你收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鹤鸣山庄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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