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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到淄博去 ...


  •   第二天清晨,我被电话吵醒了。

      前一天折腾了一宿,夜里又爬起来收拾东西,天快亮才刚睡下。好不容易伸出手,听筒放在耳边却不想说话,那边传来米菲的声音:“ 起来了没?”我口干舌燥,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一大早就被闹起来,我的大小姐有何吩咐?”米菲一副山雨欲来的口气:“今天是deadline啊,我的袁安婕大设计师,图画好了吗?不怕老白吃了你!”老白是我的上司,但在我现在心乱如麻,只想静静躺一会儿整理思路,就算搬来托塔李天王都不一定能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基本完了,我昨晚就发给老白了……还有,我打算请一个月假。”米菲大惊失色:“搞什么?公司多久没接大case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经济形势又不好,大老白一天到晚苦着脸恨不得多炒掉几个……”我头昏脑胀,不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现在的确是公司敏感时期,大老白说过不止一次,他的公司从来不会养没用的人,我从毕业就签到这家公司,几年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的还算卖力,眼见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也交了几个米菲那样做事认真升值空间也大的不错朋友,现在竟被遥远闹了这么一出……我头大入斗,连砸了好几下枕头。拿枕头撒完气才突然觉得奇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恨不得早点跳槽变成害怕失去这份工作的呢?想着想着就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回笼觉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就醒过来,恍惚听到外面有雨声,就撩开窗帘去看,发现那只不过是风吹树叶的响动。北京似乎已有近半年没下过雨了,去年的几场雪也不清不楚,暧昧的颜色让人想起老报纸或是昏黄的灯光。

      我又静静躺了一会,起身拿了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遥远却想起他已经不见了。这才清醒过来,挣扎着打电话请了假。我解释说我男朋友失踪了,要动身去找他,大老白似没听见一样,大发了一通火,又念叨了一通才愤愤挂断,临挂电话前还严正警告我1个月假期完了就马上回去,如若晚了便不用回去。我当然唯唯称是。

      收拾东西,扫地,买票,零七八碎的小事又折腾了半日,五点多才坐上到淄博的车。

      从北京南坐了车,向东南一路过去,经了天津、德州、济南,就是淄博了。我心里乱糟糟,书也看不下去,只好看风景发呆。

      快到沧州的时候,车经过一片麦田,所有水渠、洼地和河流都泛着霞光,远处路灯像迷路的萤火虫流动。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列车在漫天的斑斓色彩中穿行,唯有此时,人才能将这天地看得如此清晰。天渐渐暗淡下去,水却依旧亮得像星子,流淌出银河一般的柔情。

      火车路过一个站台。站台上是一片明亮的光辉,黑暗中吐出蓝衣红衣牵手的孩子。四维是无边的黑夜,仿佛要把这仅有的光明吞个干净。

      身旁的中年男人,不知在和谁发着短信,嘴角难掩笑意,眉宇之间尽是柔情。这柔情让我心酸起来,遥远,我的遥远,是否也曾像这样满心欢喜给我发过短信?

      我突然想起,工作以后每天日程都安排得满满,我和遥远已经有一两年没一起坐火车旅行过了。

      我和遥远在大学舞会认识,那还是我们大二那年的情人节。

      校园里面张灯结彩,几乎每个社团都办了应景的主题活动,更有的搞起了非诚勿扰式的相亲晚会,好不热闹。

      几个理学院的女生邀我去舞会,起先不大想去,一则没有合适的舞伴,二则自己也确实不喜欢这种男男女女聚到一起,名义上为过节,实则以物色伴侣为目的的活动。倒不是觉得肤浅,实在是自己很难融入这欢乐的气氛中去。可是到后来耐不住软磨硬泡却也答应了。想想其实去不去也是无所谓的。

      只是记得那天下午在寝室准备舞会的衣服时却又忍不住自嘲,一个人要是无所谓喜欢与不喜欢,倒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人只怕是常常违心,到最后连心里面怎么想的也都弄不清了。

      周末晚上下了课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和那几个女生去了地下舞厅。

      舞厅人很多,灯光明亮,不像舞厅倒像是自助餐厅。两台落灰的音响被缠上彩条和气球,放出陈旧的三拍子歌谣。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自己来到了民国时期的旧上海。空气中四处游荡着胭脂花生剥皮橘子的气体分子。温暖,潜意识里还有着那么点落寞。

      我不大会跳舞,随意转了一圈,就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着看被灯光照亮的舞厅一角,穿白纱蓬蓬裙的女主持人兴高采烈的讲着什么,灯光下她的黑色丝袜和玫瑰红眼影一样耀眼,头上还戴着顶插了羽毛的黑礼帽,男主持人穿的还算端庄,只是脚下是双蓝色的运动鞋。真是奇怪的装扮,却也应景。

      主持先说了通感谢的话,然后道了句“祝大家晚上玩儿的开心”,就消失在黑暗中,散布在舞厅四围的落单男生开始蠢蠢欲动,邀请同样单身的女生共舞,那些女生半推半就也多半答应了,一个瘦高方脸稚气未脱的男生过来请我,本是想答应的,却在看到他西裤下雪白的袜子时晃了神,眨眼的功夫,那男孩又去请其他女生了。

      大落地音箱又响起来,这首是“我和你”,我没有舞伴,只能眼看着一对对男女手拉手晃进了舞池。

      舞厅里没有灯光的一角,往往比明亮的街市更加冷意阑珊。

      我一直是个安静的人,却不代表不向往热闹非凡。

      我又剥了只橘子,恍惚想起《唐璜》中有这么一句“他出生在塞维利亚/一个美妙的地方/那里著名的是橘子和女人/没去过的人真可怜”。

      这时我看到了遥远,远远地站在舞厅另一角,瘦高的男生,微微有点驼背,五官的轮廓很深,仿佛看一眼就会刻到心里面,他也看到了我,遥遥向我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他邀请我跳舞,我答应了,舞会散后一起走回寝室,发现我们竟然是一个院的,于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相约一起上课,几个月后的一天,遥远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我很愉快地答应了。

      刚毕业那阵子,我们和另一对情侣合租住在昌平一个60多平米的小房子里,房子所在的小区很老了,又经常停电,一次两人正面对面在长桌上查资料画图,房子突然停电,我们便并肩躺在一起,他问我当年为何答应的那么迅速,我笑了笑回答说那时情人节前夕刚和前任男友分手,加之舞会上的气氛感染,身边的朋友又都有了男朋友,一时把持不住才误入了虎口。他转过身捏我的鼻头,狠狠抱怨我的坦白,眼睛弯弯像春日闪着粼光的湖面。

      其实真没骗遥远,那几个理由都是真的,只有一条被我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那时他的眼睛可真清澈,亮的像星子。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男生能遥远这样,眼睛里充满梦想和善良。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火车突然在某一站停下来,我被人们上下车的杂乱脚步声带回到现实中来,幽幽地想,我可能错了。

      是该放手了吧。

      只可惜我这突然而来的勇气和固执已带我上旅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到淄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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