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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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了两天两夜后，乔粲终于像个睡美人以慢动作缓缓醒来。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他脸色虽差，但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些。到第三天，已经能吃些易消化的食物。
鉴于他上次生病时的表现，喂食这一光荣的任务毫无疑问落到了唐初头上。她终日待在医院，与他日日相对，明明寸步不离，却感觉隔了千山万水。某人突然沉静了下来，一整天也说不到十句话，即使有对话也是些极其简单的“不要青菜”、“不吃洋葱”、“我想睡觉”……若是放在从前，对他无理取闹的行为，她绝对暴力镇压严厉打击，可如今不知道怎么了，两人之间一反常态的配合融洽，用安然沉默维持最后的平衡。以为不提起装作不存在，罅隙就真的不存在了。
饭后乔先生忙完累日积下的工作回到医院，连饭都顾不上吃便找来主治医生问长问短，直到医生再三确定病情稳定才如释重负般回头看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乔粲。
医生和护士完成日常检测离开病房，乔先生顺着叶女士将外衣退下，在病床正对着的沙发上坐稳，沉声道：“手术不能再拖了，你准备准备，下周就出国。”
一直没有说话的乔粲此时闷哼一声，睁开了眼，清冷的目光直视乔先生，唇线一勾，凉凉道：“很抱歉，我并不想去。”
“这是你的身体，不要赌气。”乔先生胸脯起伏两下，强压住怒气极富耐心地不与他的小孩子气计较，但他素来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正因为是我的身体，我最了解，治愈率有几成，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所以何必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去做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没有我，你才能活得更加舒心不是？”
“小粲，情况没有那么糟糕……那边有许多专家方案……”眼见气氛即将失控，叶女士忙不迭出来打圆场，乔粲却置若罔闻，径自对着乔先生语不惊人死不休，“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手术是有风险的？”
“什么手术没有风险？”沉了八度的音调叫人不寒而栗，“我是你的监护人，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现在就是通知你——必须出国、必须手术。”
两张相似的面孔各自占据病房的一角，如出一辙的犀利眼神遥遥对峙，誰也不肯服输。
满室静寂里，乔粲眉头微皱，蓦地掩唇咳嗽一下，依旧强硬地反驳：“乔先生，腿长在我身上，除非你打断我的腿，否则怎么关得住我？”声音却是纤弱了些许。
乔先生定定看着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唇线愈发抿紧，微眯起的眼里写满各种情绪。他终于在怒烧的火上浇下最后一桶油，“乔先生您现在这样算什么？内疚？补偿？我想不必了吧，您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
语毕乔先生从沙发上倏然站起，叶女士上前拉住他手臂却被甩开，踉跄了几步多亏唐初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狼狈。
静止的十秒，病房唯余乔先生压抑着怒气的呼吸以及某人若有似无的轻呵，唐初甚至已经开始计算如何在一场腥风血雨里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去到某人身边将他保护起来。
可出人意料的乔先生只是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朝向房门走去，门把转开的同时，他再次开口，“下周二要么你自己走上飞机，要么……我找人压着你上飞机。”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整个过程唐初在一旁围观，叶怡璇女士追着乔先生退出病房时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门关上的刹那，躺在床上的大少爷没好气地开口道：“过来。”他侧身挪出一半的床，随后拍拍床沿。
她迟疑片刻，还是妥协，难得顺从地走过去陪他躺在一室温暖里。
他动作自然地从后抱住她，将头埋进她后颈，用力深吸一口她的气息。明明就依赖，偏偏要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她心一软，下意识开口问道：“干嘛躲着我？”一言一行藏有她都未曾发现的娇嗔。
“躲你？笑话，本少爷为什么要躲你？”
“敢不敢不要用问句来敷衍我？”
“好，那换个话题。”
她沉吟片刻，继续问：“乔粲，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你今天问题很多。”
“那你要不要回答我？”
他又怎么敢不回答？不过——
“我不知道……喜欢……是不是……”搁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几分，他与她贴得更近，她能清晰感受到身后他的心跳，稍显微弱、可有规律。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有在你身边的感觉太美好，让我不由自主想占据你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位置。然而我的世界从来是一片漆黑，又怎么忍心要你放弃阳光明媚的快乐？
在某种极端安静的情况下，总是很容易恍神，无声的环境有助于思考人生的“真谛”。但有时候，无声却会产生误导，使人误以为接收到正面的暗示，从而将理智交给一时冲动的魔鬼，正如她——唐初。
“乔粲，我喜欢你，为什么非要推开我？”
抱着她的手臂倏然一紧，刻意轻佻的气旋在耳边拂过，“喜欢？还是同情？我不稀罕。”
“乔粲！”被他毫无所谓的语气刺到，她下意识伸手抓上他手臂想要挣开，好不容易头脑发昏才说出口的真心在他眼里原来是这样。
但他牢牢箍住不放，滚烫的呼吸喷在赤裸的雪白脖颈，急促而隐含伤口，“我妈妈是自杀。”
“……”有种冰水兜头而下的感觉，连呼吸都忘记。她知道，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即将在面前缓缓掀开遮盖的黑幕。
“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满世界的鲜血，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怀里的人猛地僵直，他却莞尔一笑，语气饱含不屑，“我偷看了她的日记，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极准，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开口示弱：“乔粲，别说……求你……”
“小初，那真是一段虐恋情深的好故事。”他哂笑，显然不准备停止，“叶怡璇拆散了他们自己嫁给了唐昇，然后十多年过去了，叶怡璇回来告诉她，唐昇早就死了，而她现在正准备和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乔先生在一起……”
“乔粲！”她突然喊出声，“够了！”强烈的负疚感袭击心脏，她多少猜到是母亲的介入导致乔先生与乔粲母亲关系的破裂，可事实比她想象得要复杂些，甚至牵扯到了她的父亲。唐初转过身，颤抖着手拥抱他，她如今得知尚且觉得难以置信，他当时几岁？如何将心事独自消化？也难怪以不同寻常的叛逆应对身边所有亏欠于他的人，大约是他所能做到最大限度的自我保护了。
“乔……粲。”想要温暖他，抑或是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可是两颗冰凉冰凉的心，怎么能放出光热呢？
“所以，叶女士欠我妈妈的，我是不是该从你身上要回来？一辈子折磨到底，誰也不许先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