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阿犁

8、何意惹飞絮

　　“不错，我很喜欢孟遥，但是柳小姐却为了我的爱而放弃了生命，我实在觉得有愧于她，她的死太不值得了，所以我决定三年不娶。父亲，你觉得呢？”仍然是在江府，仍然穿着长袍马褂，只不过已经到了暮春时节，气氛似乎与数月前有所变化。
　　“嗯，不错。果然是我儿子，有名士之风。虽伊人已去，尚在人间的绝不能忘记她的离开。”江老太爷说，“儿子，为父支持你，三年之后，我一定向孟家下聘。”
　　“谢谢爹。”越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父亲拍拍儿子的肩膀，表示赞许。
　　“越人，你刚回国，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国家正日趋落后，现在就等着你们这些人去建设她，使她富强，让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都看看，咱大清帝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说话总喜欢与国家联系起来，或许这是一个为官者的习惯，当然其中也不乏对儿子的期盼，“你和孟遥还都很年轻，现在正是拼搏的时候，感情的事先放一放，有国才有家呀。”
　　“父亲，儿子想先送孟遥回北京，然后在北京谋个职位。”
　　“嗯，这样也好。天子脚下，毕竟有机会大展宏图。”
　　“那儿子先告辞了。”
　　“哦，等等。乐儿要来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等她来了再走吧。”
　　“乐儿要来了？太好了，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真是有点想她了呀！”越人脸上终于露出快乐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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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遥的卧室。
　　“三年不娶？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孟遥很生气。
　　“我以为你会理解，孟遥不会是个小气的女人。”越人解释道。
　　“不要拿这种话来搪塞我！”她转过脸，背对着他。
　　“不是搪塞你，柳小姐为我们连生命都献出去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做出点事来悼念她么？”
　　“你舍不得她死是吧？那我问你，如果她没死，你是娶她还是娶我！”孟遥忽然回头，质问越人。
　　“如果可以让她不死，可能我会……”
　　“你会娶她？”孟遥已经气得嘴唇发抖了。
　　“是的。我的婚姻和一条人命相比太微不足道了。”他不想骗自己最爱的人，可是没想到这会令她生气。
　　“出去！”孟遥的眼泪已经滴下来了。

　　“越人、孟遥、柳絮。太复杂了！”九日庆幸自己没有那么优秀，也没有那么诚实。“做个普通人真的比什么都好。”
　　“三个出众的人，一段难解的爱情……”
　　“哎，还有一个漫长的梦。”
　　梦终究是梦，现实是铃雨最近一直动胎气，小东西一直在妈妈肚子里动个不停。

　　漆黑的屋子，一身白色睡衣的孟遥脸色比衣服还苍白，她披散着头发抱着腿蜷缩在床的一个角落里嘤嘤哭泣。
　　她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破晓，窗外渐渐有了微亮，一点一点，房间由暗到明，悠扬的《蓝色多瑙河》舞曲缓缓飘了进来。
　　孟遥以为进入了梦境，心也随着舞曲一起飘荡开来。那天晚上学校舞会上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她的心又跟着醉了。
　　她的那双眼睛永远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爱有多深。
　　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会一直跟越人在一起，不管怎样。
　　“May I?”越人向他伸出手。
　　这不是梦境，是他安排的。是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买来了留声机。是他穿着西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她为自己的憔悴感到不安。哭了一夜的眼睛，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子了，一夜没睡又没有梳洗，一定很邋遢。她有点窘，双手仍抱着腿，脸背了过去，看着墙。
　　越人拉起她的手，她想收回来，却没有力气了。
　　越人温柔地把她拉下床，带着她在屋子里旋转。
　　只有两个人的舞会，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舞会。
　　流淌着的华尔兹，把心也能融化。
　　孟遥忽然觉得，她的哭是多余的，没有意义的，在越人温柔的手臂里，爱，能战胜一切。

　　“越人，我们回北京吧。我想家了。”孟遥依偎在越人怀中说。
　　“再等等吧。”
　　“我们回国已经很久了，而且你也该去找点事做了。”孟遥以为他舍不得离开家。
　　“乐儿过几天要来了，我想看看她来了再走。”
　　“乐儿？乐儿是谁？”孟遥对于这个陌生的女子很敏感。
　　“乐儿是我表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她就像我亲妹妹一样。我真的很想她。”越人想起与乐儿一起的童年，有点走神。
　　“哦，好吧。”孟遥虽然很不乐意，但仍然勉强同意了。
　　舞会仍在继续，幸福似乎在一直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