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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幸福 ...


  •   (曲: 《年华都是无效信》)

      那以后,室井慎次果然再也没有找过我,正如我要求他的那样。
      年复一年,我的人生道路反而变得顺畅了。政治于我,仿佛是一种天生的东西。不用专注自己的精力去管那个人的进退成败,一切就都变得轻松了。生活简直轻飘飘地令人无法承受。
      因公负伤致残的事,在政治上也成为很好的资本,是标榜勇敢、无私、同侪之爱的证据。天知道,我是多么懦弱而自私地喜欢着那个男人。
      再过一两年,我或许就能成为两大党之一的党魁。室井慎次如今也已是警视厅的副总监,正向着自己的理想前进。这样的我们,距离彼此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分别以后,究竟已经过了几度春秋呢?从不曾在街头偶遇,从不曾在工作上交会,我再也没见过那个人。有时候,我觉得这座城市真大,大得像海一样,寂寞得像沙漠一样。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午饭以后,难得的空闲。我忽然想散散步。也许是因为,这不雨不晴的早春阴郁天气,就像是和室井告别的那天。
      慢慢地走,就信步走到日比谷公园。早春料峭,浅白的樱花显得瘦弱凄凉。公园里没什么人。
      右腿没什么大碍,瘸得已不明显。不过,走得久了,还是容易酸痛。
      我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恰好对着西北面。那里,就是警视厅了。
      星期日,那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呢。说起来,现在他住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了。虽然似乎还是单身,身为警视厅副总监的他,当然不会还住在宿舍。

      这么神游着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一个声音响起:“新城。”
      是那个令我心神激荡的声音。
      室井慎次站在长椅前,鬓角已然略略染了灰白,眼睛却还是那么美丽明亮。
      我的外表,在室井看来有什么变化呢?我们两人,大约都添了沧桑。
      “可以坐吗?”室井看了看长椅的另一端。
      “请。”
      即使是公园长椅,室井也挺直脊梁地坐着。
      “是不是该称呼你为新城老师了?”室井略略向我侧身,含笑着问。因为……我现在是政治家了。
      “一起睡过的人,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室井倒抽了口冷气,下意识地看看身旁:“新城,你说话小心一点,这种事,对你可不好。”
      我只是无所谓地笑笑。
      过了一会儿,我轻声问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室井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嗯……警察系统的改革也在做,阻力虽然大……”说的只是工作上的事。
      “新城,你好吗?”
      “电视上常常能看到我吧,就是那样了。”如果问的是工作的话。
      “新城果然有那样的能力,你是能够实现理想的人。”
      我沉默半晌,苦笑着看向室井:“我的理想……我唯一的理想一直是你:室井慎次。”
      室井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缓缓问道:“那时候,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一愣。
      我知道室井问的是什么。为他挡枪受伤,昏阙过去以前,我想对他说的话。
      隔着一人宽的空位,室井黑色的眼波流转过来。
      我淡淡地回答:“我想说……我讨厌青岛。”
      室井叹了口气:“你也许误会了我和青岛的关系。”
      “说什么傻话。”
      “我和他,是怀抱共同理想的战友,但不是情人。也许,我曾经被他的那种热血和冲劲所吸引,因为那是我所缺少的东西。但是……但是我已经先遇上你了。也许你不相信、也许你无所谓,但是我想让你知道,遇到你以后,我已经没有办法和其他人……”
      原来,他也……
      “可是,认识青岛以后,你和我的往来变少了吧。”
      “那时候,你不是和副总监的女儿相亲了吗?我以为,那对你来说,是最顺理成章的路。”
      原来……是这样。那时,不想拂上司好意,我和警视厅副总监的女儿相亲了。
      “只是应付罢了。”
      忽然感到鼻酸,但我没有再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早过了胡闹的年纪。身边这个人,与他的理想还有一臂之遥,我虽然无法再帮他什么,但至少不想给他添乱。或许,室井想的也是同样的事。
      这样便够了吧。多年以后,在不雨不晴的星期日下午,知道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原来也曾经宽容地、隐忍地、沉默地爱过自己。
      如今,还能在春寒料峭的浮生半日里,与他并肩坐在这城市公园的长椅上,慢慢地看三两游人往来,淡淡地看早樱风中落瓣。
      并且知道:原来自己也曾经幸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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