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欲善其事》花扇木槿

1、吾家有女初长成

　　“四小姐，可别再磨蹭了，老爷夫人大小姐还有几个小少爷们早就在花厅等着了，门外马车也来了好些功夫了。”

　　意晚对着铜镜不疾不徐地整了整头上的白玉彩蝶簪，又拿着翠玉碧萝簪在镜前比划。尽管今日起得有些晚了，可这衣裳行头的可不能随意了。

　　“好了好了，小祖宗诶，你可要急死嬷嬷我啊，美极了美极了，快跟嬷嬷走吧。”

　　意晚透过铜镜看到如嬷嬷一副焦急的样子，配着宽大的枣色袍子，实在滑稽可笑，模样倒像是催嫁得媒婆，意晚微微一怔，莫不是已经到了恨嫁得年纪？有些发笑。“颜莫，东西都拾掇好了吗？”她放下手中的翠玉碧萝簪，整了整衣衫，便转身走出内室。

　　颜莫陪在意晚身边，看着如嬷嬷的样子，强忍住不笑，“小姐，都打点好了。”

　　“那，就走吧。”意晚故意把语气放的轻佻，颜莫倒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如嬷嬷似是松了一大口气，刚因为亢奋过度挑起的眉毛，瞬间又耷拉下来，连带着早已松弛的眼袋，连忙忙到花厅前去吆喝。

　　意晚点了点颜莫的额头，“小姐，如嬷嬷年事已高，可别再捉弄她了。”

　　“哈哈，我哪是捉弄如嬷嬷，如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我也不敢啊。”意晚拿腔拿调，却是也实在是忍不住和颜莫笑作一团。这主仆二人倒是亲近，也没个正行。

　　意晚也不敢倦慢了，否则也是要被娘亲和爹爹说的，便携着颜莫加快脚步赶到花厅。

　　“哟，四妹可真真是让人好等啊。”意晚的三姐意浓拨弄着渲着浅淡蓝的指甲阴阳怪气的说道。她本是姨娘庶出，应是没那么大的胆子。可这姨娘的儿子，她的哥哥倒是个有出息的，在朝里谋了个一官半职。自然她在家中地位不是同是庶出的二小姐能比的，仗着颇受点宠自然也能说得上话。

　　“妹妹人小，动作慢，也不是等不起。”大小姐意时倒是帮着嫡亲的妹妹说话，也看不惯这是庶出却跋扈的三妹。

　　边上站着二小姐意汝，一看那怯弱的样子便知道是个好欺负的主，自然也是闷闷的说不上话。

　　“好了，别斗嘴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着这日头还没上来，快些启程吧。”大夫人忙着指使着下人，将此次出门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好不容易得空，却看到几个姑娘在斗嘴，给她气的。

　　“是，大夫人。”一群丫鬟奴才们领着各主子们上了马车。

　　“好妹妹，今日可让大家久等了。”一上车，大姐姐意时拉着意晚的手一顿嗔怪，一副娇羞模样。因为这次家里去秀寒寺就是为了给她祈福的。

　　马上的秀女大选，他们楼家在当地也算是个大户，但是已经连着好几代单传了，也没个机会可以攀上皇亲国戚，这不到了楼文轼这一代可是人丁兴旺，也正巧了嫡长女赶上选秀的年纪又没有许亲。

　　楼意时今年芳龄十六正是韶华年华，虽然二小姐三小姐也年满十四可以参选，但毕竟庶出的低人一等，楼文轼也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去。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意时意晚小时候老太太和大夫人带她们去寺里烧香。两人抽签，谁知老方丈看了意时的签大为震惊，直称贵不可言，将来定是侍奉天子。

　　老太太和大夫人妇道人家，心里十分欢喜，想着楼家远在江南，区区地方四品小官，居然要出个妃嫔了，以后家里定会步步高升。

　　山路颠簸，好在赶在日出前，众人赶到秀寒寺。拜过佛祖，捐了香油钱，大夫人带着意时和方丈进了里屋。

　　大夫人拉着楼意时的手，站在方丈面前，面色有些紧张，“方丈，此次前来是想让意时在临行前再算一挂，忘方丈多加提点提点。”

　　楼家年年给秀寒寺捐了不少香火钱，方丈自当是尽心尽力。“夫人，不必担心。”他接过意时刚才求的签，沉默片刻，仔细解签，“从小姐这只签来看，小姐此番入宫应是一番风顺，凡是不要操之过急，也别急功近利，方能逢凶化吉。”方丈把签又递给大夫人。

　　大夫人激动的拿着手里的签，反复瞧着，其实她也看不懂，只不过是心里太过欢喜了，“多谢方丈，还请方丈为意时点燃长明灯。”大夫人递出一盏小银锭子。

　　大夫人和意时刚要起身，便听到一小和尚嚷嚷着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师父，师父。”

　　方丈显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低声斥责那莽撞的小和尚，“何事如此鲁莽，冲撞了夫人和小姐怎么办。”
　　“无妨无妨。”大夫人摆摆手，由于刚才的事心情十分愉悦，显得不那么在意。意时在大夫人身侧扶着大夫人，乖巧温顺。

　　小和尚也不顾师父的责备，连忙递过手里的竹签，“师父，您看这支签。”短短从外殿到内殿的路程，小和尚额头上却满是汗了。

　　方丈接过签条，眼睁大如牛，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凤凰签，凤凰签啊，怎么可能有人抽中凤凰签啊。”方丈喃喃道。

　　凤凰签，中签者，凤凰命。自从三年前丞相之女抽中凤凰签封为皇后，丞相就向皇上请旨，全国所有的寺庙均不得有凤凰签，一律销毁。

　　方丈已经无从追究这凤凰签是怎么出现的，当年明明是他亲自销毁的，而且多年来也未曾被人抽到过，但他知道，此次凤凰签出，必是对皇后的大不敬，若让人知晓了，凭借丞相的势力还不得斩草除根。

　　小和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迹，刚喘了口气，师父又发问：“了无，是哪位施主抽中的。”方丈把凤凰签紧紧攥在手里，不可再放入签筒了，否则必出大事。

　　小和尚赶忙回答道，“师父，是楼家四小姐抽中的。”

　　大夫人和意时面面相视，均是知道滋事盛大，“小师傅，麻烦快去请我家老爷。”

　　“夫人，唤老夫来何事？”楼文轼正在后堂和众人吃着斋菜，与一个修行有些时日的和尚相谈甚欢，正在兴头上，却被大夫人叫了出来，不免有些不高兴。

　　“老爷，四儿可是抽中的凤凰签啊，这该如何是好。”楼文轼一听，倒是心惊。看来这真是一件大事。

　　他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捋着胡子，思索片刻，沉吟：“此时切忌不可宣扬，否则我们一家性命堪忧，要不早早为四儿定下亲来，也好了却此事。”他想来天高皇帝远，他们家远在江南，对于凤凰签一说应该是不会灵验的，况且本朝也是有皇后了。

　　“爹爹说的极是。”意时在旁边显得乖巧，也不多言。

　　“方丈您怎么看？”楼文轼又抬起头，目视着方丈，希望方丈能指点迷路。

　　方丈心里是有数的，明明已经销毁了凤凰签，却无端又重现，看来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啊，“凡是天注定，凤凰签自有凤凰命，楼知府这般不是长久之计啊。”

　　大夫人走到自家老爷身边，妇道人家也不是很懂，但是看自家老爷的表情，应该是挺严重的，“老爷，这怎么是好啊？”

　　“一切随缘吧，若四儿真有凤凰命也不是我们能阻挡的，若是没有，到了年纪我们便让四儿早早出嫁吧。”楼文轼心里也有定数了，看来自己这个女儿命格珍贵，若是日后指了人家，也定要是人中龙凤。

　　楼意时向方丈索要凤凰签拿在手里看，而大夫人则是也无办法，顺从着自己的丈夫，“老爷说的是，一切听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