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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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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在一边磨墨,怀琴则端着茶具进进出出准备泡茶,柳如金难得的这般悠然自在,提笔触纸游移。怀琴泡完茶奉上道 :“小姐,温热的,先润润喉吧。”侍奉她多年,两个丫鬟事事巨细。吃的便不用说了,衣饰及屋内一切物什摆放清扫归置等皆出自他们之手。
“唔,放下吧。”柳如金仍垂首执笔没有要动的意思。
怀琴望了望尚未完成的画,蜿蜒白玉般青砖铺成的小路,两旁梅树花开正盛,向上弯曲着形成一道弯拱,枝头相交,犹似一道繁花门,小路尽头矗立着一个亭子。柳如金正执笔画亭边柳树的枝干,她便疑惑道:“咦,好熟悉。”
“当然了,小姐这画的是扶柳亭那边嘛。”春儿提醒她道。
“哦……难怪,我们小姐的画作真是越来越精湛了,瞧瞧这景致竟然丝毫不差。”怀琴赞叹道。
“那是,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那官家千金也比不上。”春儿撇嘴一脸骄傲。
柳如金听了嘴角轻扬,暗自想道,“只不过还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素描,哪里能看出好来?”任由两个丫鬟唧唧喳喳,也不作声。
“昨儿我听门上那一群婆子唠嗑,那张婆子说,要给他家闺女找个人配了,还得挑个过得去的郎君,把咱府上的长工护院都一一挑选了个遍,好家伙,还都是挑选没签过死契的,希望往后闺女嫁过去出得府脱去奴籍。”怀琴本就不是个沉闷的主,拉过春儿嘀嘀咕咕咬舌道。
“哦,那后来呢?”春儿惊讶道。
怀琴见她来了兴致便故作拿乔一副神秘样不吱声地气她。
春儿也是个精灵的,心知怀琴故意吊人胃口,就等着她开口哀求。可她偏偏就不上她的当,轻斥道,“少嚼舌根,你一未出阁的丫鬟臊不臊。”
“是真的,我亲耳听见,你不信去问厨房的大丫。”怀琴一愣,急红了脸连带的跺了跺脚。
“敢情是你俩偷听墙角,然后呢?”春儿假意不屑,俏媚稍扬。
“后来,几个婆子还真筛选出几人,就连少爷的武师郑师傅也名列其中,嘻嘻……也不想想就她家闺女那模样,妄想攀高枝,谁要是娶了去,真真是祖坟没选好位置。”怀琴性子急躁率直,也不介意春儿的斥责。连比带划地接着说:“还有崔护院、长工阿宏。最最可恨地是连少爷身边的小厮小武也在人选当中,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怀琴嘴一撇,禁不住愤愤然,双手揪着衣摆发泄。他早就见过小武,也有些小女儿心思,每次远远瞧见那挺拔的身影,心好似击鼓般咚咚响。
春儿手上磨墨不停,耳朵正听得出神,忽地没了下文,正待出声追问,便瞧见怀琴那张粉脸含羞带怯眼神盯着某处有些茫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啧,发什么愣?”
柳如金画完柳树便停下笔,刚才怀琴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进入耳朵,侧首看她一副怔愣模样,“这是思春了?”
怀琴刚回过神,便听见自家小姐这句打趣话,立即红了双颊,两手赶紧抚上红彤彤的脸颊嚷道,“小姐,你……”憋着一口气左右不是,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春儿纳闷道,“小姐,她这是看上谁了?”
柳如金放下狼毫,拿起茶盅神情一凝,“小武。”
“啊……就是少爷身边那个小厮。”春儿恍然大悟,“那小武样貌不俗,只性子鲁莽了些,这两人性子倒有些是相似。”
柳如金不置可否,未出阁的姑娘谈起这些儿女私情总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两个丫鬟多年伺候她毕竟也有些感情,如果他们两厢情悦她这个主人倒是可以撮合撮合。
“小姐,正院的秦妈妈来了,正在厅堂侯着呢。”怀琴疾步进来,脸上红云淡了些许。
“何事。”柳眉轻蹙,疑惑道。
怀琴摇摇头,“不清楚,只看面容不是很好。”
柳如金率先走了出去。
如苑阁是柳如金的闺阁,苑内一草一木无不精致,这些都是按照柳如金个人爱好而设,苑内中央有水池假山,池内有黄金鱼,鲤鱼等。苑墙周围皆种上靑竹和上等盆栽花卉应景。正对面为待客的厅堂,因柳如金爱读书,故书阁并没有设在厅堂内,从书阁到厅堂也就几步路而已,柳如金携丫鬟如内,秦妈妈正端坐在右手边的小圆墩上,见她入内忙起身行礼,“大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吧,老爷方才怒气冲冲地回府,让老奴们都退下,不消一会儿,便传出了争吵,老奴仔细一听,夫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老爷上次跟夫人脸红还是很多年前,这次也不知为何事这般生气。
柳如金侧身没有接受秦妈妈的礼,秦妈妈是苏氏的陪房,跟随苏氏多年,对她们姐弟犹如亲子般。待琴妈妈讲完后神色一怔便立即道:“走。”
柳如金一行人待到正院,让丫鬟婆子们在外守候,兀自打帘入内。苏氏坐在梨花木椅上拿着手帕抹泪,呜咽之声不断,柳元富则坐在另外一边,眉头都皱成川,不停地扶额叹息。
“娘。”柳如金疾步靠近苏氏,掏出自带的手帕轻轻替苏氏擦拭。
“我命苦的儿啊……老天作弄,怎地这般命苦哇。”苏氏见了她哭泣更甚,当年苏氏也算是小家碧玉般的美人,如今风韵犹存,这泪水似珠子般一颗一颗往下落,可惜柳元富正愁眉苦脸也不曾看她这副我见犹怜之态。
见自家娘成了一个泪人儿也问不出甚么话来,柳如金无奈叹一口气,“爹?”
柳元富依旧皱眉,抬眼看了看自家正花骨朵般娇艳的闺女,想到这般聪明又如花似玉的女儿要嫁那样个人,眼里不禁散出了泪花,可又想多年前那场凶险要不是恩人……最终强自咽下眼泪,不自然地握拳捂嘴咳嗽了几声,随后怅然地道:“妞妞,爹爹对不住你,也没有法子。”他边说边拿起桌上一封书信递给柳如金,“当初要不是被江大当家所救,也就不会有你们姐弟二人了。”
“老爷,我们舍些钱财,铺子,茶庄任他们挑不行吗?为何非要…….我的乖女。”苏氏抹了抹泪,抓紧了柳如金的藕臂。
“妇人之见,何至于此,亏你也是大家闺秀,德、容、言、功何须我多言。”
“呜呜……我命苦的儿。”苏氏无语凝咽。
“娘,无事。”柳如金扶额叹息,自家娘这爱哭的性子依旧没改变。拆开信封做做样子地一目十行瞄了一眼,虽早已料到会有这封信,没想到却是恁地快速,轻启朱唇淡淡道,“凭爹爹做主就是。”
“娘,不是还有一年么。”柳如金很头疼,她不会劝慰人,更何况是自家娘亲,多余的话她也出不了口。
自古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从不敢怨言。稍有言词便被视为不孝不没有家教。且订过婚的女儿家一朝被退婚会被世人讥言耻笑,既然那江离远不是个良人,那么她的手段得再狠一次,当然得避开对自家不利的那些因素。
“我明日便去开封走一趟。”柳元富沉吟良久道,“婚不能退,至少要给我柳家一个说法。”
时至午时,一家人沉闷地用完午膳,柳如金好不容易从苏氏身边脱身,内心唏嘘不已,娘这眼泪她是再也不敢领教了,嘴角轻扬,江家的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