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倾心蛊【咩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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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必为了在下毁了一生清白。
——我是纯阳剑宗弟子，我来苗疆的缘由，恐怕不便告诉姑娘。
——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阿朵娅，你可愿与我回中原？
1.
自苏容与离开苗疆已经三年零七个月。
“阿朵娅，教主让你去女娲神殿。”圣蝎使阿幼朵推开房门，对着屋内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紫衣少女说道。阿幼朵外表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可已然是五仙教五圣使之一，言语间已然流露出与外表全然不符合的成熟与干练。“教主不喜欢等人，你赶紧过去吧。”
被唤作“阿朵娅”的女子点了点头，撑着地缓缓地站起。
她与阿幼朵一般的身高，穿着虽然没有圣蝎使那般的精致，一身的银饰也已经昭示了她身份的显赫不凡。阿朵娅是五仙教长老之女，自小因天资聪颖相貌惊艳而众星捧月，以她之资本该在未来某一日当上教中圣女圣使，然而自她自愿服下蛊毒而只能维持着十二三岁的模样之后，教中上下便开始对她避而不见，视之若异类。
阿朵娅的几个好姐妹一直苦苦寻觅让她恢复的方子，查阅了教中所有的典籍，对阿朵娅身中的毒蛊解法仅仅不过四十八字的简略描述——无药可治。
“这些年容夏因你之事于教中上下奔波，然你所中之蛊始终药石罔医。”教主曲云坐在孙飞亮的肩头，居高临下地盯着阿朵娅，“当日我修习五仙心法与昔日七秀坊所学相冲而致使容貌变为孩童一般，大抵也可了解你今日的心情。身体发肤之疾尚可以方子慢慢调理，只是心病仍需心药医，你终日闭门不出也终究不是办法。”
阿朵娅抬头望着曲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了顿，复又缓缓低下了头。
“这三年来，可有他的消息？”
摇头。
曲云叹了口气，右手轻轻地攥住身下孙飞亮的外衣。
“中原的男子，到底还是这般无情无义。”
不，他从来都不是无情的人，是我自己不跟他走的。
走出神殿，阿朵娅在心底为苏容与辩解着。
2.
认识苏容与是她始料未及的。
彼时她十七岁，在花儿一般的年纪里遇见了那个风姿俊朗的少年郎。她在苗疆繁密的花草间发现了他，腰间一道两寸的伤痕，汩汩地留着鲜血，染红了蔚蓝色云纹道袍。他瘫躺在地，右手紧紧握着长剑。他看见了阿朵娅，努力勾起一丝微笑。
也许就是这个强颜欢笑让她彻彻底底地沦陷。
她种下冰蚕蛊，撕下裙摆替他包扎好伤口，然后扶着他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己在圣兽潭边的小木屋。他睡在她的床榻上，阿朵娅没日没夜地替他疗伤，养了许久的冰蚕蛊虫也在她的催动下吐出一根又一根冰蓝色的丝线。她从来不是爱采药草之人，却也在翻阅了医经之后背上了竹篓在苗疆各地翻寻可以活血生肌的药材来。
萍水相逢的缘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到这一步。
苏容与这一住便是住了整整一个月。在苗疆，民风虽然比中原开放许多，未婚女子与男子同住也到底会招来非议，更何况苏容与还是中原的外来客。父亲劝诫她许多次让她送苏容与离开，阿朵娅却自始至终没有答应。
如果他可以永远留在苗疆，我就嫁给他。
“在下苏容与，纯阳剑宗弟子，我来苗疆的缘由，恐怕不便告诉姑娘。”
“没关系，你好好养伤便是。”
“我喜欢你。”
“抱歉。救命之恩，容与当以涌泉相报。只是姑娘之情，我……姑娘不必为了在下毁了一生清白。”
“我，知道了。”
待他伤势终于痊愈，他必须离开苗疆，回到纯阳宫。
苗家的弟子大多对这个中原的男子没有好感，若不是看在阿朵娅的面子上，根本不会让他在苗疆安心养伤整整一个月的时岁。苏容与离开的时候，只有阿朵娅一个人送他。
苏容与看着眼前这位俏丽可人的少女，她眉目间的柔情蜜意，心中终是不忍，还是脱口而出。
“阿朵娅，你可愿意随我回中原？”
阿朵娅默默地转过身去，过了许久，才漠然地回答。
“不。我不会离开苗疆。这里，是我的家。”
“如此，再见了。”
“那就，再也不见好了。”
3.
师傅说，苗疆的女子万不能以外貌来评断她们的年纪。
以人体为凭依饲养蛊虫，苗疆的蛊术从来都是武林最神秘的一种秘术。许多女子为心爱的男子种下毒蛊，自己则会变成幼年的模样。
将心化为蛊毒，是谓倾心之蛊。
自苏容与回到了华山雪巅之上的纯阳宫，每至月圆之夜他总会莫名的心痛难忍。同宗的师兄弟多番问诊，却始终查不清这病疾的缘由。可是苏容与心里却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切都是她为他种下的蛊。
以自身炼养的蛊虫，她的身子每虚弱一次。他便会惹一次心疾。这是古老的典籍里记载的，虽然关于蛊虫的史料并不多，但以她的聪慧必然可以领悟这门秘术。蛊虫与宿主同生共死，除非她将自己体内的蛊虫杀死，蛊毒才会消失，他的心疾才会彻底根除。
而代价，是她的性命。因爱而生的蛊虫，终究会因爱而死。倾心蛊与生死蛊一同被列为苗蛊禁术，同上古尸炼之术一起被封藏于古老的典籍之中。
阿朵娅是看守教中典籍的圣女，凭借天生的灵力天赋，竟将此两种蛊术学得九不离十，只是从来没有得以实践的机会。
直到她遇见了苏容与。
苏容与知道他体内种下了倾心蛊，可他依旧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苗疆。他从未告诉过她，他很爱她。只是他还有太多的使命和责任，他无法与师兄南宫川一般将自己的生命和心彻彻底底地留在苗疆。他，必须回纯阳宫。
所以，就当他对不起她好了，彻骨的心痛，他必须忍受。这是苏容与欠阿朵娅的，他无从辩驳。
“容与。”冷若冰霜的美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冷冷地叫着他的名字。
“师傅。”苏容与回身恭敬地一鞠。
于睿见他失常的模样，知他定是又回想起那段苗疆的时光了。苏容与自苗疆归来便惹上了心疾，他虽从来不说，但于睿还是隐约有所察觉的。她知道，苏容与真正受挫的，不是身体发肤的伤痛，而是他那颗自认为坚韧不摧的心。
既然选择了前路，无论多么坎坷，都不要后悔。这是她对座下每个弟子说过的话。
“天一教携毒神匿于烛龙殿之中，五仙教主已带领弟子赶往。容与，你同剑宗弟子们前往支援吧。”于睿淡淡地吩咐，“若是准备好，便即日出发吧。”
“是。”
4.
如果，如果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本该留在五毒教中安心炼药的阿朵娅竟然出现在了烛龙殿前。曲云将她唤进露宿的营帐，略带恼怒地盯着她：“你不该如此任性，你是教中未来的圣女。”
“教中事务由五圣使代劳，云姐，不必担心。”阿朵娅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手来回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虫笛，“更何况，云姐，我想你会懂我的心情。”
懂，她怎么会不懂。曲云默默地闭上眼，那些往昔一幕幕跃入脑海。内乱，毒尸，死伤无数的五仙弟子，无辜牵连的塔纳一族，为她不顾一切纵身血池的孙飞亮。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躲在烛龙殿中做最后的抵抗。所以她亲自来到这里，为一切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可是，阿朵娅来到这里，却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那个带领剑宗弟子与傀儡毒尸们拼杀的苏容与。
值得吗？你不是应该恨他吗？
“我，只是想守护我珍惜的，而已。”
纵使拼尽众人之力，也终究难以抵御生死难关。凶狠的守卫们无情地剥夺着人类的生命，面对同门师兄弟的尸体，苏容与抹了抹唇角的血迹，吃力地以剑撑起身子，再一次向不远处的毒尸冲了过去。
他，大概是要死了吧。
只可惜，只可惜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的剑深深地刺进毒尸的体内，他闭上眼，等待着毒尸最后的毒液侵蚀他的皮肤，身体，还有生命。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苏容与睁开眼，面前的毒尸选择了用最后的气力自爆，飞溅的毒液落在他的手臂上，可他却没有受一丝创伤。仿佛那只是一般的血液，而不是足以侵蚀掉皮囊的剧毒。
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如有神助，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巨尸推中杀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他，活着。
5.
“教主，阿朵娅擅自修习本门禁术，按教规应剜去双目谢罪。”
“她时日无多，罢了。”
曲云挥手遣退了教中弟子，坐在阿朵娅床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风中残烛般的呼吸，睫毛轻颤，问了一句她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话。
值得吗？
值得。
“这样，也好。”曲云细心地为她掖好被子，“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了。”
睡着了，就不会再醒了。
曲云走出屋子，屋外的寒风冷至骨髓。她抱住双臂，身子在风中一阵颤抖。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她回首一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云，不要哭。”
“阿亮……”
回到纯阳宫，本来为铲除天一而欣喜的苏容与却莫名地不安。
他，再也没有心痛过了。
过了很多个月，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站在华山的雪峰之巅，摸出怀中的银色手串，流下了此生唯一一次的泪。
——这个手串送给你。
——那就，再也不见好了。
——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中原，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苏容与，我喜欢你。
6.
五仙教典籍中有载。
倾心蛊与生死蛊同出一脉。
倾心之蛊，因爱而生，牵引人心，如失其爱，万蛊噬心。
生死之蛊，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换君康安。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倾心蛊【咩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