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打》沈沉心

11、10指北针是什么

　　有些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
　　比如秀才遇到兵，还比如普通人遇到有关部门。
　　张学锋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小时之中，叶名川没有说话的机会，他被360度无死角地盯紧了，头一次真正的有了小白鼠的感觉。
　　心理学专家和审讯专家，这是在各国政府机构中完全不缺少的，他们在观察叶名川的所有举动，但是禁止他出言辩驳。
　　身上被接了几种仪器，叶名川感觉嗓子有些痒痒却不敢咳嗽，生怕扎在脑袋上的仪器探针错位划到眼睛。
　　张学锋是谁他已经差不多判断出来了，那两年的记忆虽然缺了一块，但是不涉及核心机密又有趣的一些事情他还是记得的。叶名川确实从未直接接触过张学锋，但是他确定张学锋肯定看见过自己。
　　按照不知道哪位的说法，这个张学锋，哦，当时自己知道的只是这人的代号，样子看不见，他那时候和所有因为工作失误卷入部门内部的外部人员一样，被扔进喷漆房先进行了透明化喷漆，以便安排好程序把他踢出去的时候不错误地扔到不该去的地方。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当时以代号称呼的张学锋全身透明状态下，居然和他那时候的部门副主任搭上了话，还在明知对方很忙的情况下问了两个完全没意义的问题：首先，人死之后的感觉是什么；其次，薛定谔的猫你们这里能做出合理的相关实验么？
　　副主任当时推了一下眼镜，叶名川感觉到冥冥之中眼镜片寒光一闪，然后为这位代号君默哀了一秒钟。叶名川被封印得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他当初所在的五号办没有一把手，副主任大人就是顶头上司，副主任大人可以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到让人觉得他纯良得不得了，但若是他真的觉得烦了，惹恼他的人只有点蜡烧香自求多福。外界生物进来之后有一定几率智商打折，按照代号君进入部门内部后自述看到的东西，他此时的智商根本不足以理解他自己问出来的两个问题的答案。在部门里，眼光和所视对象亲和力不够，看什么都和真实状况相差十万八千里。比如他说的一件绿色的鸭子的毛绒玩具，在叶名川眼中是一只活生生的身上带着火的乌鸦。比如喷漆房里在代号君眼中经常出来又进去的老安，在叶名川眼中根本就不是一个叫老安的人，而是长着翅膀的人型生物，一般人会说这种人型生物叫做天使。副主任大人推完眼镜，把透明的代号君直接推到了主任办公室。PS：另一个部门的主任办公室。
　　代号君被丢进二号办的主任办公室，以他看着陆压道君都是绿鸭子毛绒玩具的眼光，注定了会发生一场悲剧。叶名川这个有真实感知加成的内部工作人员因为有无神论者的属性，看二号办主任的形象是个全身光闪闪美的冒泡，漂亮的如他智商能理解到的人类终极的男青年，气质清汤寡水的纯但下意识就会让人觉得不可犯之，连名字听在耳朵里转头都会被格式化，也不知道他叫高亚威还是高雅伟。但据有实力看清楚的副主任大人说，他叶明川脑袋里产生的印象和二号办主任事实的存在状况完全十万八千里，对方随便说一句话都自带言灵术，等闲之人听不得，他要是真的随便大声说话，能震得包括二号办副主任在内的所有部门工作人员七窍流血分分钟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从二号办出来之后，代号君身上的喷漆都掉了但依旧看不清脸，因为他全身像是被刷了一层金粉，而且这金粉还自带发光技能照得人连内心都亮如白昼。自此之后连续若干天代号君都没睡着一分钟，直到排队审核无误后被二号办看门的张小哥一脚踹出部门空间。现在想来，虽然亮得够呛，叶名川还依稀记得一点代号君的外形，填上颜色就是眼前的张学锋七八分像的模样，至于为什么不完全的相似，大概是他之后经历的事情太多，很多不重要的东西都记得不靠谱了。
　　被二号办主任收拾之后只是得了失眠症，张学锋已经算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之一了。二号办看门的张某某，屡次闯入二号办主任的地方呆着不知道要干什么，某次不小心碰到二号办主任醒着打算擀面片，他被当成食材直接扔进了光池子里，洗得浑身连着血液都发生了特殊病变，几千年下来轮回若干遍后都总是得各种毛病，不是多毛就是失忆症，最后还是一号办的北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来他，引导他回到二号办里蹲了十年小黑屋才恢复正常。
　　但是，如果真的张学锋就是那个代号君，他这问题是没有解决方案的，除非他能像看门的某人当年那样一遍遍锲而不舍的送死，或许能被可怜可怜。
　　不过，二号办那是什么地方？是张学锋能随便进去的么？叶名川脑袋里飘过《逍遥游》里面那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科学能够解释一切，但是人的认知总有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地方。叶名川想了很久。
　　二号办，张学锋这种纯无神论者，进去了智商就要折半，到时候他不会解决任何身上已经有了的麻烦，说不定会比单纯得了健忘症更惨。在这个普通人都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时代，进入到一个看什么都理解不了的地方，根本没办法交流，你看见的是甲乙丙丁，结果牌子上写的是甲壳动物，走进去被蛤蜊之类的埋了都怨不了谁。
　　理解不了？
　　等等。
　　叶名川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某人智商打折欠费，或者是见到了根本理解不了的东西的状态下，还真的能写出来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符号。
　　常小婉，叶名川和她相处了差不多三年，平常的人是三岁看老，已经二十左右的常小婉他看了快要三年，怎么也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冷静的表象下特别执拗，非常的努力，加上一般般的聪明。如果没有异能，她的执着也许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但更可能的是她的那分要强和本身天资的平凡会让她在生活中比平常人更多的碰壁。
　　叶名川想了想相关的情况，如果是常小婉这种性格的人，第一时间碰到了和张学锋同样的情况，她的认知和感官顶用的程度会下降得更多，看东西就和现实更加离谱，比如碰上葫芦娃看见的都会是瓢，越执着想要看清楚什么的，她就会离真相远一些，而对智商的干扰让她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无论如何，有些东西还是不会改变的，这种状态下留下的记号，总还是会和实际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那个符号，如果用一个智商减半人的思考方式来说，应该就是具体的某个东西的图案而不是有什么深层次含义，圈圈里套着一条短横。可能是中间被切了一刀的饼，可能是圆形盒子上面有个把手，可能是......
　　叶名川用力去回想自己已经不靠谱的记忆，他当年没有正式加入的时候，是戴着眼镜才能去增强视觉亲和力的，他怕眼镜会弄丢，就时不时摘下眼镜看看没有眼镜对比下自己的理解力和现实的差距，还真的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有一次他看见的一个长得倍儿漂亮的黑发小青年，摘下眼镜来看完全就是个圆圆的指北针。
　　那是他们真正的BOSS，一号办主任，姓名未知，以叶名川的智商在部门内加成到最高，也就是能理解到北主任这个称呼。
　　圆圈里面一条线，正面看着指北针也是这样。
　　叶名川刚刚想到这一点后，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像是副主任大人的眼镜闪光照耀着他的脑袋，他浑身有点僵硬。
　　这是警告，但至少证明他猜对了。
　　“小婉”叶名川心里最后一次这么念，小婉不是他的谁，小婉很早以前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可是当她真的有一天回不来再也不见的时候，叶名川还是无法从容地面对。
　　“放开我，我想起了那个标记是什么意思了！”叶名川眼睛泛着红，语出之后换来的是沉默。
　　“我真的知道那个标记是什么意思了！是指北针！”叶名川身边逼近的探针被收回，他迅速地说道：“常小婉画的标记是指北针。”
　　“指北针有什么含义吗？”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叶名川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但知道是谁的人，“二分”，韩素音，负责寻找常小婉的总负责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叶名川遗憾地回答。
　　常小婉也曾真心对待过他，但是在有了异能之后，她不会留恋。
　　那么同样的，她遇到了新的机会后，现在的一切她也不会再留恋。
　　除了真正领教过的叶名川，不会有人相信常小婉会如此决绝。
　　常小婉跟着给她打开新世界之门的指北针走了，就如同她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她和叶名川分手一样，她留下这个图案，也不过是尽人事，吐露一些能让特定的人领会到的真相然后和坦然地自己的过去诀别。
　　你的最后的提示我收到了，但是，你欠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一个道歉。虽然不可能，我还是祝你一路走得平安。
　　指北针没有什么别的含义，但是在遇到了某人后只留下指北针的图案就走了，就只能说明这个符号就是留下来给他叶名川这样的人看的，告诉他们她的去向和离开的决心，然后用除了这个符号没有别的指示来提醒叶名川这样的知情人，负责找她的人不可信。
　　“有关部门”中，负责处理失踪事务的小组，已经好几年没有轮换过了，因为能力适合，因为各种原因。在相关体制内没有轮岗是很容易让人警惕的事情，在“有关部门”中，却因为各人异能的特殊性，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却一直被忽略。
　　一个人到了动用“有关部门”的力量都查不到的时候，不是绝对无解的力量在干涉，就是调查者本身存在问题。
　　叶名川眼前豁然开朗，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他只能用确实很着急但又有点懵的表情看着韩素音的脸。此时的韩素音不会知道，两年后叶名川露出这样的表情然后被扔进液氮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半分今天这样真正的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