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木之诗》七里弥望

12、第 12 章

　　　　 　　屋内烛火摇曳，走廊外面瀑布下的积水潭上袅袅升起一团黑色雾气，慢慢形成人影。顷刻，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从水中走了出来，款步移上走廊，光脚走在地板上无声无息，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玄苍皱眉，筷尖点了酒，在桌上划下几道。
　　“殿下，”女子轻声呼唤。玄苍不答，放下筷子，手向桌上一拂，划下的酒痕到了手中，指尖翻转间，金符飞扬而去，击中她的柳腰。那女子像一片落叶般，被迫向后飞去，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滴在地上，红得触目惊心。
　　“你这妖孽，跃龙客栈那次也是你罢。”玄苍走过来，漠然俯视委顿在地的离珠。
　　“殿下，妾身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不配。”玄苍冷笑。
　　离珠顿了顿，唇线慢慢舒展开来，露出美得动人心魄的笑：“原来传说是真的。”
　　玄苍皱眉。
　　“他们说，天帝的小儿子下凡游历之时，喜欢上了一个人间女子。天帝大怒，下令捉拿，叛逆的小儿子一人对抗整个天庭......”话到一半，离珠眼前一花，有个人影掠到眼前，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已被一只苍白细长的手抓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你想怎么样？”一时间，青丝狂舞，周身回旋一股少见的怒气，蜡烛灭了，窗外淡淡的月光下，玄苍清秀的五官无比狰狞恐怖，“敢动她一根头发，本太子必定灭你全族！”
　　“殿下息怒，请听妾身说完，”离珠整个人被迫悬空，感觉到全身的灵力在一点一点流失，苍白毫无血的双唇挣扎着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我族从远古时代起，便长居于此江中，小女身为本族公主，我愿意带领整个族人守护这片土地。”
　　许久，周围躁动的气旋渐渐缓和下来，最终化作几缕夜风，拂袖而过。等她从昏迷中醒来时，晨光穿过菱形窗棂斜射进来，覆了一地，周遭悠然的琴声轻灵得如同风中飞絮。
　　指尖离开琴弦，玄苍抱琴起身，衣角翩跹，从岩石边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门廊上，长长的影子落在离珠身上。他在雪浪阁山崖上吹了一夜冷风，当年那场孤注一掷的抗争换来东海底百年沉睡，此事成为天庭上下禁忌，无人敢提。
　　那一日，他在昆仑山顶俯看人间风起云涌，突然看到江海交界处血光隐现，于是匆忙告别友人带着琉璃子来到小镇。
　　“你想要什么？”玄沧问。
　　“东海灵芝。”离珠闻言抬头，虚弱的眼神瞬间大亮，“我只要一支东海灵芝。”

　　许久，她听到那个传说中最孤傲的人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离珠大喜过望，挣扎着爬起来，心无旁骛，摇摇晃晃从他身边走过去。她从出生起，就在大江上下游弋，看两岸四季交替的美景，看商船来来往往，看日出日落或者满天星星，自由而快乐。
　　直到有一天，姐妹结伴在小码头嬉戏玩乐，唯独她注意到了蹲在船尾满脸忧郁的小男孩，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沈望舒。从水底仰头看，晶莹的泪滴从那双漂亮的眼睛掉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紧了，于是执着地追着商船跑，默默看他上了岸，消失在小镇川流不息的人群。
　　那场大江决战，木家全军覆灭，她把自己的心分了一半给他，才勉强撑到现在，如果有了东海灵芝，他就完全有救了。
　　琉璃子从树林中钻出来，摇身一变，恢复了红衣小女孩的模样，蹑手蹑脚走到廊檐下站定，歪着头，专心看半倚在廊柱上的主人。他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双眼轻阖，侧头靠在柱子上，夏日的光线穿过树叶投射下来，勾勒出清秀的五官，及腰长发散落在地上，琴随意搁一边。
　　“我们该离开了。”许久，长长的睫毛微颤着睁开。
　　“要和木大小姐告别吗？”
　　“不，”他抬起手，遮住有些刺眼的眼光，“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