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九笞

10、第十章 地牢

　　“好！”一声赞叹由那人发出。

　　眼前之人，一身贵气，视眼掠过，睥睨天下，却又不失温和。

　　丹凤眼，齐天冠，剑眉笔锋。

　　那人笑道：“没想到回大家不光棋艺高超，琴艺竟也与幽谷沈大家不相伯仲，今晚得见，甚是惊诧，小王在此有礼了。”

　　我敛目聚光，低头暗道，此人自称小王，又与雇主所给画册一模一样，必然就是完颜洪硕的儿子完颜齐了，不过男若女相却也不可苟同，他虽长得比一般男子秀气一些，但身形却并不单薄，肌肉匀称，很有力量。

　　而刚刚去往庖厨的三师兄也已回来，他躲在小厮中，低头哈腰，末了，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摇了摇头，打着手势示意：再等上一等。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完颜齐身上，现在绝对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完颜齐朝回裳的方向作上一揖，而后转身，又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小王在此饮酒一杯聊表谢意。”

　　说完，他身旁的侍卫端过厅中侍女手中的酒盘，低头恭敬地送到完颜齐身前。

　　完颜齐端起一杯，左右敬了敬，继而饮尽，翻转酒杯，以示敬意。

　　厅内众人接连站起，陪酒一杯，应道：“小王爷客气了。”

　　那开封府尹王林更是走出酒桌，上前一步，右臂一伸，殷勤道：“还请小王爷上座。”

　　完颜齐坐上主位。

　　右侧第一位是一名儒将，头发花白，已到天命之岁，乃金国完颜洪硕账下的军师，完颜齐智囊团的第一人——仆散思律。

　　紧挨着的仆散思律的是一名秀丽少女，一身劲装，娇小可爱，她背后背着一把剑，剑鞘一般，毫无特色，似乎是一把最为平常的佩剑，但不知怎的，我总感到似有似无的杀气，那种感觉在看到剑柄时愈发的强烈。

　　此人究竟是谁呢？

　　为何拥有厅内唯一可以带兵器进入的权利。

　　正当我思考对策的时候，李东澜忽地从后面角落站了起来，他提着酒壶，步伐虚浮的走到女子跟前。

　　“嗵”的一声，酒壶放在了女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子眉头一皱，怒道：“滚开！”

　　李东澜痞笑道：“怎么，这就恼啦？小生可还什么都没做呢，再说了，生气可不好，生气了老得快，若是美貌的杜柯小姐满脸皱纹，想想都让人觉得难过呢。”

　　“你！”

　　女子气急，就要提剑砍人。

　　“柯儿，停下，不可胡闹！”

　　完颜齐连忙喊道。

　　“哥哥，这臭小子欺人太甚，你为何还要帮他，直接杀了不就了了！”女子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完颜齐转向李东澜，歉意道：“李兄，别来无恙。小妹无礼，还望李兄见谅。”

　　“好说，好说。” 李东澜眯起眼睛。

　　两人似是故友，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此时，回裳的琴声也渐渐落幕了。

　　大厅内的表演已经走过三分之二。

　　众人已然放松警惕，喝的酣畅淋漓。

　　我没想到完颜齐竟然与杜家有所牵系。

　　若我猜想不错，那女子背上的那把剑，应该就是与苍茫齐名的神兵利刃——飞鸿剑，而女子便是江湖中少有的练武奇才，杜承天唯一的女儿杜柯。

　　杜门非攻，承墨裔，乃正统中原，却不知缘何与金国有了联系。

　　而李东澜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

　　琴声起，红绸舞，漫天红颜泪中忧；

　　心何叹，架子鼓，点点心泪入河流；

　　莫回首，莫回首。

　　花萎枯，灰草木。

　　天地之间问情路。

　　问，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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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中，我一身丝绸，漫天飞舞，手握长剑，挽起漂亮的剑花，在大厅中央迈开舞步，转身，扬起，曲腿，纵空，几个转圈，赢来雷霆般的掌声，而我置身伴舞中，红色的丝绸遮挡了一切。

　　周围都是迷蒙的眼睛，笑呵呵的表情，已经完全沉溺在我的表演中。

　　对，就是这个时候。

　　三师兄一个纵身而起，漫天剑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厮与侍女们吓得抱头窜逃，一时间，惊叫声、慌乱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我从伴舞中悄悄爬出，装作慌乱害怕的样子往完颜齐那边靠去。

　　杜柯在三师兄出手之时，就已经带着护卫起身去追，此刻完颜齐身边只有仆散思律一个文官而已。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那华服少年就在眼前。

　　我提起剑，眼看就要刺中他，忽然感到不对，我看到少年眼里的戏谑，紧接着后脖颈一凉，一把剑搁在了我颈上。

　　我回头。

　　是吴克都的剑。

　　那被称为武林中最快的剑。

　　此刻冰凉凉地放在我的颈上。

　　吴克都冷笑了声，嘲弄道：“芒九，我没想到你如此不堪一击。”

　　我有些乱，怎么忽然之间格局变换，我明明都考虑到了，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我冷静下来，这是一个局。

　　只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铺设这样一个骗局。

　　为了抓我？杀我？

　　怎么可能，我只是逆血阁里微不足道的一人而已，而且若真想杀我，直接一剑刺死，又何须浪费时间。

　　熟悉的气息从背后传来。

　　就听吴克都呵呵笑道：“此次多亏了回大家，不然，想要抓住这第九剑，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完颜齐接口称赞道：“不错，回大家功不可没，小王一定好好感谢。”

　　我顿时脸色煞白，怎么可能？

　　四师姐怎么可能是叛徒？

　　我不相信。

　　脑海里一片乱麻，纠缠不清。

　　那完颜齐走到我跟前，俯身看我，说：“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我们为何要抓你？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交给我一样东西，我就放了你。”

　　他突然抬起我的下巴，“嗯”了一声，“这是个很合算的交易，你一定不会拒绝的。”

　　“四年前你是不是刺杀了一名朝廷命官？”他背过身问道，见我不出声，又继续问：“那人临死前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我冷笑了声，“你们也太看得起我，我一个杀手，只负责杀人，旁的与我何干，何况那人被我杀死，又怎么可能将什么东西交与我，他难道是傻子不成？”

　　“啪”的一声，旁边侍卫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不可对小王爷不敬！”

　　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出，脸上火辣辣的。

　　“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上一想，那东西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你不过杀手一名，保住性命才是道理。”

　　“来人，将此人关入地牢。”

　　那完颜齐“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逆血阁出来的人，骨头到底有多硬！”

　　***

　　滴答。

　　滴答。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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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般的声音，一滴一滴的响起，浑身都没了知觉，这里如此寒冷，比冰窖还要冷。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侵在一个水牢里，周围都是水，黑色浑浊的水，淹没到我的腰，甚至可以看到水中的白骨。

　　而我的四肢被手腕粗的铁链牢牢锁住，稍一动弹，就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

　　在这暗无天空的地方，时间似乎已经停止。

　　疼痛与苦难却加倍显现。

　　身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化脓，沉浸在黑色的水中，愈发的疼痛难忍，仿佛千万蚂蚁咬噬一般。

　　我想过有一天我会被抓住，被拷打，被受刑，被杀死。但我从未想过，这一切会是四师姐的背叛造成的。

　　难道，在她的心里，小九一点都不重要吗？

　　我真的无法想象。

　　可为何当初我看向回裳的时候，她却转过头不敢与我对视呢？

　　是因为心有愧疚？

　　还是根本就不想再与我纠缠？

　　我是她的小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