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飞GL》YD

1、1﹒追梦

　　「康杨…」
　　「……」
　　「康杨。」
　　「……」
　　「康杨！」一只玉掌，重重拍在实木桌面，弄出好大的声响。
　　「！」我被这一出吓了一跳，回过头见到见是自家死党，便又好不客气的骂道：「靠，你干嘛！吓鬼啊！」
　　她不满，一手抄起爪子附近一本近四寸厚跟砖块一样似的字典作势就要砸在我的脑袋上。我一看她那个架势，脸都绿了，姐姐，你这一砖块似的字典砸下来我不住院也得缝个针了啊！赶紧求饶：「裴姐裴姐我知错了，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吧！」
　　她却未有松懈，依然一手执着字典，只是放缓了脸色，问道：「小杨子，你决定了这次的论文题目木有？」
　　「干……干嘛！」一听「论目题目」四个字，我整个鸡冻了，像是看强盗似的死盯着她。
　　「呃……」裴敏言也许是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忸怩的道：「没有甚么，就是K老头催得咱紧嘛，我就来问问你看嘛……」
　　「没门！」我一听，丫的你个死骗子原来又是来探听军情、来抄题目的，怒了，气势上涨了，脸红的像愤怒鸟，顿时身高也拔高了几CM：「不止，窗儿也没！」
　　我真是那个悲催啊，想来从大学一年级起，那时纯纯如小白兔的我毫无半点机心，混了大半个学期，然后认识了裴敏言这只猪——分明就是老虎来的！然后班导说，同学们来订论文题目吧，这边厢我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想好了个与别不同的题目来，那边厢姓裴的就毫不客气把题目抄了去论文还要做的比我好！！我那个恨啊，恨不得把裴敏言煎皮拆骨再拿去熬汤。可是第二年，这匹扮猪吃老虎的奸狼打着一张热脸，照旧巴巴的对着我笑，笑的比七八月暑假那个太阳还要灿烂……我那时是彻底无言了。哲人说过，对于生活，不过是「先勉强、后习惯、成自然」。于是我就成了先被勉强，然后习惯，最后成自然的最高示范了。
　　大学四年过去，我本以为终于能甩掉姓裴，也确是如此。只是当我再踏入大学校园攻读硕士课程时，又再看见姓裴的那张欠扁的脸，于是被压逼了四年的我发誓，这次一定要翻身！死也不能再这样被压逼下去了！
　　此刻，我像是被逼入青楼的黄花闺女死抓着身上最后一件肚兜（是题目！），那边姓裴的眼珠子一转，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小……小杨子，我…我明白了，我…我不会再骚……骚扰你的了……」眼波流转、睫上垂泪、柳眉轻敛……好一副委屈的美人图啊！真是我见犹怜，五分哀怨、三分自怜、一分叹惜……
　　可惜，神马叫「上得山多终遇虎」，我是打死也不会再上姓裴的当的了！她这才刚刚装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我马上就闭上眼睛、捂上双耳，死也不受她的媚功影响，脚下生风，慌忙逃出这只狐狸精的追捕，嘴上还不忘回她几句：「姐姐你继续彩排，小的这厢还有事，先失陪了。」
　　我知道，裴大小姐听了这一番话，必然会气的直跳脚，不过她却是拿我半点办法也没有。不是我自夸，我运动神经上佳，一早已跑了个没影；就说我那股倔强到底不知让多少人操碎了心的牛脾气，我铁了心不说就算真拿钻子拿鐅子在撬我的嘴也不会蹦出半个字来。以往二人吵闹姓裴的能占上风，实际还不是我让着她？
　　不过，姓裴的也没有料错，我是老早就定下了这次的硕士论文题目，或者说早于一开始选择《日本文化研究》这个专业时就已经把题目定下来了。
　　这时，一阵简短而轻快的小提琴旋律奏起，然后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我的牛仔裤的裤袋传来。我掏出手机，手机桌面上是一个蓄着长发、相貌清秀、笑容甜美的女生的照片。现在她在日本是一名颇有人气的艺人，不过也仅仅局限于日本。
　　我看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大概等到那铃声快要断掉才按下通话键。
　　「二叔。」我爽快的喊了一句。
　　「唉，杨杨啊，你说你，好端端的为甚么要读那个甚么甚么文化研究？毕业了还不知道要找甚么工作好。」这是我的二叔——康桥，为人急性子，往往一开口，就是连珠炮发：「现在写个论文题目，还要跑到大老远，小日本的地方有个毛好处啊，光会吃生的东西，连开个火也不会，这不是要茹毛饮血嘛……」顺带一提，二叔跟我不一样，他老人家非常非常的讨厌日本，无论是衣、食、住、行，仰或是文化。
　　「二叔…」听着二叔的碎碎念，我无奈。
　　「好了，我也不念你了。你要的机票我都给你弄好了，也安排好了人接待你，你到了那边就给我一个电话吧。真是的，大哥是这样子、你也是这样子，就不知道那个虚伪的地方有甚么值得你们一个二个拼死过去的……」
　　「二叔，我是去研究，又不是去打仗……」
　　「成了成了，我不说了，省得你又说我啰嗦长气……」二叔的语气很晦气，虽然他只是装的。其实我都知道，他只是舍不得我这个亲亲侄女罢了。
　　「二叔，谢谢你。」我决定无视这个中年男人的惯性碎碎念+自怨自艾，认真道谢。另一方面，如果不是有二叔，也许，今天的我甚么也不是。
　　「小屁孩儿，跟我还需要道谢么？」
　　可惜隔着一个电话，二叔并没有看见我脸上的笑容。因为，没有二叔的话，也许，今天的我并不存在。
　　「对了，杨杨，你让我托人帮买的那个甚么演唱会的门票到了，你今天晚上过来我家拿票顺道吃顿饭吧，你婶婶说很想你呢。」
　　「好的。」
　　我跟二叔又是闲话过几句，便挂了电话。
　　一个人，慢慢踱回自己租住的地方。亮了灯，便见其中一面雪白的墙上贴着数十张海报，主题人物无一不是我手机桌面上的那个女生：刚过肩膀的中长发，顺直贴服，瓜子脸容，清秀大方。客厅里放着一整套音响，在音响的旁边是全屋唯一一个CD，我在那一排密密麻麻的CD中挑了一只出来，把碟片放进唱机里，清脆而有力的歌声便流泻而出。「……深之海，那不是孤独，只不过是你不在身边的寂寞；爱之神啊，聆听我的歌声，是祈祷的诗篇……」明快的节奏让人不自觉就跟着那音乐断断续续的哼着歌，午后的斜阳太温暖，我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最后回神，似乎看见那个想念了好多好多年，现在只能听着她的歌、看着她的海报的人，款款向我走来……「小光…」我欲喊她，却发现自己连半个音也发不出。
　　.
　　等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全了，看着那压人的天色才想起跟二叔的晚饭之约，慌慌忙忙的从衣橱里拿出那唯一一套比较象样的衣服穿上便往二叔家跑去。
　　虽名为跑，那路却十分的不好走。要说为毛我明明只剩二叔这一家子亲戚而且还那么亲却十分害怕往他家里去，不到逢年过节也不走那一趟无非是我怕极了那种大场面。先不说二叔家在半山豪宅，光在屋苑外那一圈保安也实在够呛，每去一次都像要把人的祖宗十八代给查清似的，还特别的狗眼看人低，每每看见我穿着一身T-shirt牛仔裤+拖鞋的外型便露出不屑目光且藐嘴藐舌……好吧，豪宅区确实没有人会穿拖鞋四处走。
　　又是一顿折腾，我好不容易终于能够踏上二叔家——门口的那块地毡。
　　还没按个门铃，那厚实的枫木大门就「砰」的一声打开然后一个软软香香的身子便扑了过来，我单薄的身子立马被撞退了几步。「康栀！」
　　「嘿，堂姐，你好像又瘦了点。」那小人儿抬起头，亮晃晃的笑容露出白白的齿，照花了人的眼。我一手伸到背后，刚好把这死小孩在我屁股上乱摸的臭爪子拍掉。
　　「死小孩，少吃妳堂姐的豆腐！」
　　「嘿，堂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康栀这才一边抱怨，一边放开了我。康栀平常不粘家，老是在外边野，却独独喜欢粘着我这个长了她八岁的堂姐，我也不知道哪里吸引了这死小孩，二叔二婶也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过这个女儿就是个胳膊拐出不拐入的货。
　　「你们两个别在门外边耗了，快进屋里来。真是的，都不嫌天热啊。」在屋子里的二叔，大概是听到康栀那小孩子的大嗓门知道我来了，便招呼着我进去。
　　我跟康栀进了屋，便刚好见康栀她妈妈、我的二婶——李秀娟刚好炒好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二婶实在是一个热情温柔的女人，见了我便连忙把菜放在桌上招呼起我来：「杨杨啊，怎么这才来？都多久了，也不来看二婶一下。」
　　我只是甜甜一笑，喊了声「二婶」便不再说话，实在是不好意思抱怨人家这宅子太远路太不好走所以探访不勤。
　　「阿椋也回来了，刚好你俩堂姐弟便说说话，他也是刚好考进了你以前那所大学，有甚么要注意的地方也好提点你堂弟一二。」
　　听到二婶这样说，我才回头发现在二叔坐着的那张沙发上对面还坐了一个头发长长低着头的年轻人，没半点生气，原来那便是我那好久没见着的堂弟康椋。只是康椋听了二婶的话却还是爱理不理的，头仍是低着，也不跟我打招呼。我倒是不介意，这堂弟从小时候跟我就像错贴门神一样不是太处得来，大冲突倒不曾有过，但这般见了面不吼上半句话的场面倒也不少见，不跟康栀那小孩一样喜欢粘着我，康椋素来对我皆是十分冷漠，加之几年前因为品德问题被二叔二婶扔到了英国念高中，三年不见，更是生份。此刻见了他这样子我也不见怪，牵着康栀的手坐到二叔的身边。
　　二叔放下手上的报纸，见着康椋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便气：「阿椋，还不跟你堂姐打招呼？」康椋听了，还是一副死气沉沉，气得康桥伸手就想抽打这儿子一顿。
　　我却是不介意这些的，只是拉着二叔，叫道：「二叔，不是让我来吃饭的么，该上座了。」爹打儿子这种事还是别掺合好。
　　我知道二叔也不是真的想打，到底是自家儿子，哪会不心痛，只是实在气不过他那个丢人样子，听了我一劝，二叔便嗯嗯哼哼的拉了康栀和我上座。「阿椋，过来吃饭了。」倒是二婶，心疼自家儿子，这才唤着。
　　饭桌上，在我左手边的是二叔，二叔再过去就是二婶，然后是康椋，康栀则抢了我右手边的位置，与她的面瘫哥哥作伴。我怎么看，也觉得这坐位安排真诧异，别人不知道，定要以为我们是同一家人。
　　「杨杨，来吃个鸡腿，等你过了那边也不知道有吃的没有……」二叔挑了那窝盐水煮鸡里最白嫩的一只鸡腿放到我的碗里，复又夹了块排骨，依然放到我的碗中：「再试试你婶婶手艺，当初就是这道豉汁排骨你婶婶便把我收了去……」也不知是真的怕我过去了那远东便没的吃还是因为会有整整一年见不上侄女儿一面，今晚的二叔特热情，看的康栀这亲女儿也终于忍不住用羡慕目光望了我一把。
　　我看着碗中堆的像小山高的菜，有点儿无奈：「二叔，我是去作研究，又不是逃难，你不用过份担心。我都快二十七了，会照顾自己……」
　　「唉，真不知道那鬼地方有甚么好！」二叔被我念了这一番，摆出一副怨夫脸。我也不是怪他，让任何一个人的大哥大嫂都死在那片土地上还带着侄女儿惨变孤儿也会如二叔一样讨厌那个地方。二叔的大哥大嫂，也就是我的爸爸康桦和妈妈杨莉蓉就是因为车祸死在那个远东国度，连带着我于一夜间变了孤儿，要不是二叔当时立刻飞过来把我接回H市来还不知道我长大了会不会变成了日本国粹之一——AV□□。爸爸妈妈死了，二叔便连带把那地方恨起来。事实上若非我个性倔的像条牛，一定要挑的《日本文化研究》、死磨硬泡一定要飞的过去研究写论文，二叔是真的希望我终生不再跟那地方有个半毛钱关系，他说我们姓康的就是跟那边八字不合。
　　我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吃饭。
　　康栀瞄了我一眼，我端着平静到底没让她瞧出甚么。要是给个刚十八的死小么康栀简简单单猜出我的心思来，我康杨也不是康杨了，甚至不用活了。再说，这还是我心底最深的一个秘密。
　　其实这次回去，除了是完成学业，更是希望能了却一个心愿，或者说，了却一些情。那些年，那些暧昧……即使那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却竟是把心落下，不回去，不清算，怎样也不甘心。
　　小光……
　　我在心底再念着那名字，短短两个音节却似生出万千情丝把心缠的紧紧。
　　一顿饭，顿时索然无味，只想快回回去那个国度，追逐一个年少的梦。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不V，大家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