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毒蛇Viper》这就是ai

31、新的一天（三）

　　我顿时忘了刚刚想的一切，心底冷笑一声。在又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呢？
　　我敛了脸上的表情，站了起来，挺直了腰，偏头看他，脸上是招牌性的嘲弄的笑容：“怎么？里包恩？为你的新东家来打探消息么？”
　　里包恩看了我一眼。他也不言语，就静静站着。帽檐下的阴影打在玉白的脸上，更显得轮廓像是雪山一样陡峭深邃。

　　我也不打算说话。无所谓，就这样耗着吧。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庭院里的花树，脑袋里却在飞速旋转。彭格列里是谁要这份资料？是八世？还是其他里包恩不得不顾忌的大人物？除了能力压里包恩一头的人物，我实在想不出来有谁能让他出来做跑腿。
　　啧，看来里包恩在彭格列混得不怎么样嘛。我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奚落着。快意非常。
　　“好吧，viper，”我听见里包恩开口了，“在不在都无所谓。听好我接下来说的事。”

　　他没有转头看我，声音细若游丝一样飘荡过来：“今天是彭格列例行会议，不出意外是要将你介绍给家族成员，再进行忠诚宣誓的入会仪式。但是现在意外出现了。史黛妮长老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断定是你杀死了阿文·阿尔戈蒂诺并得到了埃维雷特新武器的秘密资料。她已经提请八世在马上的会议上解决此事——她认为，你在加入彭格列之前做出这种事，很难判断你是不是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钉子想要给彭格列找麻烦，所以不同意直接把你接纳进家族。她一定要让你完成一份投名状，并且已经安排好和你合作的人选。是最近找过来的东方人，想和彭格列合作，同样不被信任，让你们互相掣肘、相互审查。同时，对于她认定的你入会之前得到的资料，她自认是个有脸皮的人，明白地说不想强夺。所以她想得到这份资料，希望你能够把资料交给她。这算是一份人情，她承诺会给你补偿——但是会是什么补偿，我也不知道。大概也只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吧。”
　　“没在你这里的话，就要咬定这个说法不能松口。”
　　“谅她也不敢怎么样。”里包恩的语气透出了森寒的杀机。我敢保证，就是这个女人支使他来我这里套话。

　　我们再无话可说。他凝睇我一眼，转身继续带路。我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到他的后背上。他的脊背仍然是挺直的，但是我似乎能看见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双肩，让他不再如我记忆中那般从容。我冷冷看着他的背影，此时此刻，心中想法截然不同了。
　　我既不快活，但我也丝毫不同情他。同情？在开什么玩笑？
　　我的眼里像是淬了冰一样。就在上周日，他是怎么和我说的呢？“我不必成为它，我只要左右它”？而现在，他在给一个一只手就能掐死的蠢货跑腿？
　　我觉得我上当了。枉我还觉得无人能够驾驭得了他，现在，一个我根本没听说过名字的长老，就能让他等在内城门，就为了从我嘴里套话，然后好给他的“主人们”汇报么？那我是什么？我们刚刚签订的合作协议是什么？他有一丝一毫对合作伙伴的真诚和尊重么？
　　我绝对是被虚假广告给诈骗了。虚假广告就是里包恩。我因为相信他的实力、品性和格局才拍手决定和他合作，现在，他告诉我，他变了？谁来同情我呢？

　　愤怒和恼火在我的心头炽烈燃烧。愤怒的是我居然被诈骗了？恼火的是，里包恩居然成了个诈骗犯么？但同时，还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蔓延的、痛痒难耐的贪婪像火后的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我用隐秘的视线来回在里包恩身上逡巡。我突地一笑。很好，他变了么？
　　哦，那可太好了。兴奋像是颤栗一样从我的头发丝儿击透到我的脚趾尖。很好，很好，我舔舔嘴唇。
　　我没说过么？我讨厌他。他就像是另一个我，我们是同类。但我厌恶这个。我讨厌同类！同类之中，只要存活一个就够了。我们中必然只有一个能活着。
　　而现在，他堕落了？我止不住地想发笑，我咬着嘴唇强忍住了。我本来是杀不了他的，所以我从来不敢暴露我的想法。但是我的机会好像来了。
　　我只要耐心等待，等到他彻底堕落，他就会死在我手里。我绝对会给他一场最完美的葬礼，致敬这位曾经的同类。然后时时缅怀，警醒自己，另一个“我”是怎么死亡的。

　　我再没有愤怒和恼火的情绪，那些是什么东西？这不就是我喜闻乐见的场景么？我肯定会乖乖听从八世的安排，和东方来的盟友通力合作，完成投名状，加入彭格列，然后在最近的地方，好好欣赏里包恩的挣扎和堕落。我说过了，彭格列这样的庞然大物，它的伟力足以扭曲一切被它吞下去的人和物。我要亲眼见证里包恩的扭曲，然后给他安息。
　　我愉悦地翘起嘴角。我快步走上前，拍上里包恩的肩膀，兴致盎然，轻快地说：“我原谅你了。说来，你也不容易，在这种大组织里，总有委屈自己的时候吧？我能理解。你的压力太大了。彭格列不好混啊。”
　　“虽然我们是合作伙伴，”我暗暗指出他的不厚道和我的忍气吞声，“但是说起来也都在一口锅里吃饭。既然吃的都是彭格列的饭，我也该体谅你的为难。将来这样的事少不了，我也只能习惯咯！嗯，这么说，将来我要是有这么对你的时候，你也要多多体谅我呀！”
　　说完尚且意犹未尽。咂咂嘴，我恍然大悟，继续说：“里包恩，不用对我感到愧疚，虽然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同意加入彭格列。哎，在我心里，比起八世我还是更相信你嘛！”

　　我拍拍他的肩膀，手就从上面落下来。我是边走边靠着他说悄悄话的，说完，长廊也要到头了。我想大步往前走，去推开前面那扇雕花大门，但刚迈出一步，第二步还没落地，落在身后的手就被攥住了。
　　他攥着我的手腕，把我拖住。我心中冷哼一声，停下步伐，毫不畏惧地转身看他，脸上还挂着笑容。我问他：“怎么？”
　　他帽檐下地眼珠冰凉凉的，我意识到他生气了。我更高兴了，表现在脸上就是笑容更大。
　　“怎么？”我歪歪头，再次问他。呵，你能说出来些什么？
　　他前踏半步，抵近我，漆黑的眼珠攫住我的视线。他说：“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

　　我的笑容一顿，挑挑眉，故意问：“你是说，全部？”
　　他没踏进我的陷阱，反而下捏到我的手心，“嗯”了一声，他加了定语：“那天的全部。”
　　我的表情变得冷漠，我那股邪火又上来了。我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我倒没看出来。”
　　他没有纠缠这个，又说：“我们的合作依然牢固。正如你所说，今天的我迫不得已。而我也是光明正大地问你，不管你怎么想，我承认我让你感到不痛快了。但是这种不痛快不来源于我，而是来源于我们决心当成踏板的这个组织——不管加入哪个组织，总有这种不痛快。既然无法避免，我总愿意和我的合伙人坦诚相待。你既然相信我，以后也尽可以相信我。我决不可能伤害和我有共同利益的你。这点毋庸置疑。”他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没有相信他。我决不可能相信任何活人的承诺不会伤害我。但是我的恼火也略略平息了。我刻薄地说：“人人都有一张巧嘴，却鲜少人有践行的真心。”
　　我和他对视。他沉默、稳重、带有歉意的认真眼神，让我只能这样说我：“不必多言，我们的合作还在生效。要是这才缔结的合约，刚出生就要夭折，我实在丢不起这个脸。里包恩，用行动佐证你的语言吧。”
　　下一瞬，我就转身抛下他往前走。我们耽搁得是有些久了。
　　里包恩跟在我身后，我伸手推门，门“吱呀”地开了。

　　会议室就在门后走廊的南面。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我看着一圈人向我们望过来，就明白了，我和里包恩的确来晚了。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短短一段路，又要里包恩来试探我，又要和里包恩串口供，怎么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拉起笑容，大步走了进去。
　　里包恩在我的身后走进来。我望望四周，长桌边只剩下两张空椅子。径直走到桌尾，拉开属于我的椅子坐下。里包恩却没有坐到他该坐的位子上去，提来一张空闲座椅坐在了我旁边。

　　我大大方方打量周围。我的座位离八世的距离挺远——也对，既然已经怀疑我是钉子了，怎么能大意地把我安排到首领附近？如果史黛妮长老的猜想是对的，我这样一位顶尖幻术师，出手对彭格列八世不利可怎么办呢？
　　那时候属下们可就难辞其咎了。
　　远端的尽头坐着的是彭格列八世，她的右手边是一个女人。
　　黯沉的眉眼，和脂粉掩不住的皱纹，使她显得精神很差。然而年龄带来的刻痕并不能挡住她本身的美艳。一双眼睛透露出了精明、强干以及高高在上的傲然。
　　这就是史黛妮长老了，很显然。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她的长相记在脑海。我喜欢记仇。希望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并不因愤恨畏惧而留下一副丑陋的遗容。
　　不再看这个女人，我扫了一遍全场的其他人。坐在八世另左手边的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红发男人。
　　看他神情冷淡的样子，我敢保证他在一直注意着八世每个动作，时刻准备着满足八世的需求。
　　我不由地在心里嗤笑出来：这个首领控。

　　再往下看过来，红发男人这一边的顺着坐下来的应该就是八世的守护者们了；而另一边的史黛妮长老之下，坐着几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个个傲慢非常。再再往下，就是一些彭格列的重要人物。而不能列座会议桌的，都在各自上司后面或坐或站。例行会议的人员着实不少呢。
　　我注意到史黛妮长老身后就站着一个男人。他有着墨绿色的短发，整个人笑嘻嘻的样子，人并不出奇，却让我有点在意。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个男人。
　　很显然他是史黛妮长老的下从，而且颇得信任。站得离史黛妮长老很近，站姿里又有着一股漫不经心和藐视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一个下从？藐视？我对这个人生起了几分兴趣。

　　不过现在可不是探究的时候。我知道就像我在打量他们，一大桌子的人也都在打量我——这是在观察这头猪的健康情况，然后评判它身上的肉好不好吃么？
　　我被自己的比喻逗得笑了起来。
　　这笑声也打破了室内的平静。他们在看我。我很清楚地知道。
　　既然如此——

　　我把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歪歪头活动筋骨，张口就问：“亲爱的彭格列八世，请问您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呢？要知道，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懒散的声音响在室内，清晰可闻。
　　大家都愣了一下。除了里包恩。
　　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微微把眼睛瞥向他。里包恩在玩打火机，“咔擦”一声点燃，再“咔擦”一声灭掉。

　　有偷看的，有直视的，也有蔑视的；有窃窃私语的，有惊讶兴味的，也有大摇起头的。
　　啧，还真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啊。
　　明明是来邀请我加入家族的，又做出这样一幅三堂会审挑剔压价的样式，成心想让我们看不起你们么？
　　我啧啧称奇，又吐出一句话：“素来听闻八世您礼贤下士，没想到也是言过其实。我受您邀请前来彭格列列席会议，本来以为我是走大运了，来之前还受宠若惊。但是，现在这个气氛却让我觉得脑袋就要掉了呢。原来，这就是彭格列么？”
　　我说完话，就垂下了眼睛。

　　如果八世要因此怪罪我的无礼，我和里包恩的合作也就只能结束了。大不了事后道歉，好聚好散。否则再让我坐在这里让他们用这种看生猪的眼神看着我，我恐怕会发生一些更失礼的事情，那就不好看了。
　　气氛是很是凝重，我都能感觉身上扎了无数个眼刀子。幸好我皮糙肉厚，雕虫小技，也伤不到我。
　　我听见八世终于发话了。

　　“Viper先生，请不要生气。”八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语意可就不是了，“这次的会面，是我请里包恩先生邀请你加入彭格列之后你和我的家族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虽然我本人对你的本事毫无怀疑，确信你是值得我招揽的人才之一，但是我的属下为了我考虑，即使对你的美名早有耳闻，也不得不验看过真人，亲自确认一番，才能让你的加入名正言顺，正式成为我身边椅重的一员。他们的举动不是对你的不尊重和不信任，只是每个组织都是有一定的规章的。”她顿了一顿，继续道，“里包恩先生当初也是经历过这一关的，你可以亲自问问。”

　　这一番话，表面上来看，的确是解释清了刚才局面的原因，甚至透露出了隐隐的善意。她向我抛出了一个大枣，暗示我将会是彭格列的核心圈的一员，但是另一方面又拿出大棒，表现出了黑手党家族里的庞然大物——彭格列的高贵与自矜。
　　我忍不住微笑。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自以为是的大人们总是会对比自己弱小的小孩子们哄骗道：去帮我把田里的草帽捡回来，捡回来了叔叔有糖给你吃。

　　可笑、荒唐、自以为是，自恃武力而蔑视弱者。
　　这是独属他们的特权，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我转头看了里包恩一眼，暗藏戏谑。他的神情坦然，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稳定地奏成二二拍。
　　我轻轻“啧”了一声。
　　一个大棒一个甜枣么？真是老套的手法。但是，它很好用。我接受了。

　　做生意嘛，总要展现一点实力，才能长久地合作下去。小气地不让合作对象了解你的价值，被抛弃也是无可厚非的了。我相当明白这一点。
　　“好嘛，”我左手倚桌，支起下巴，笑嘻嘻地望着彭格列八世，“既然如此，八世美人儿，你想怎么测试我呢？”我已经了然，就等着八世走个程序了。
　　轻佻的口吻让八世得属下们微微皱眉。彭格列八世却好像无所察觉。
　　彭格列八世的声音很平稳，我听着她给我的发布的投名状任务。

　　“viper，我希望你能和从东方大陆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的盟友风先生一起合作，调查塞西尔议员之死的真相，然后汇报上来。希望你能尽心尽力地工作，毕竟，最后交上来的答卷越是好看，也能让我再次确定我没有选错人。”她含笑看我，温柔优雅。
　　我问她：“这次的任务有报酬么？”
　　彭格列八世怔了一下，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这是投名状，没有报酬。相信你的下一份任务的报酬会很丰盛——在完成投名状，进入彭格列家族之后。”
　　听了回答，虽然也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是始终有些惋惜。我咂咂嘴，怏怏地点了点头。
　　又要做白工了。阿尔戈蒂诺的生意只能勉强说不赔。我最近的财运很是差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