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梦醒》梓洛□□

16、联手

　　周芷若脸色微变，思及梦中后事，低声问道：“这女子是谁？”张无忌道：“我只见过她一次，不知她姓名来历，只知她跟丐帮颇有渊源。”周芷若哼了一声，心想当时我亦在场，这些还用你说么，又想这女子不是自诩九阴学之正宗远胜于我么，我偏要用九阴真经，看你待如何，便道：“动手罢！”长鞭抖出，卷向渡难的长鞭，身子一借势，便从三株苍松间落了下去。她第一招便直攻敌人中央，决断迅捷，胆识之强，纵是第一流江湖老手也是有所不及。群雄只见她身在半空，如一只青鹤般凌空扑击而下，身法曼妙无比。她右手的软鞭与渡难的长鞭缠在一起，既借其力，又使渡难的兵刃暂时无法使用。渡厄和渡劫双鞭齐扬，分从左右击至。

　　张无忌直抢而前，脚下一踬，忽然一个筋斗摔了过去。群雄咦的一声，只道他伤后立足不定。哪知张无忌这一招使的乃是圣火令上所载的古波斯武功，身法怪异，已达极点，他似是向前摔跌，双手圣火令却已向渡难胸口拍了过去。其时渡难长鞭正与周芷若的鞭子缠住未分，不能回鞭抵挡，渡厄、渡劫眼见势危，立时舍却周芷若，双鞭向张无忌击来。两条黑色长鞭灵动威猛，直和一双乌龙相似，眼见张无忌难以抵挡，不料他在地下一个打滚，狼狈万状的滚向渡厄身边。渡厄左手向他肩头戳落，张无忌左掌以挪移乾坤之力化开，身子一晃，肩头已向渡劫撞去。

　　他今日一意要令周芷若成名，将击败少林三高僧的殊荣尽数归于这位峨嵋掌门，自己只求教出谢逊，是以使的全是古波斯武功，东滚一转，西摔一交，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旁观群雄之中原本不乏识见卓超的人物，但这路古波斯武功实在太怪，又从未有人在中土用过，何况昨日张无忌身受重伤乃是人所共见，因此初时都没瞧出破绽。芷若知他心思，却也懒作理会，随他而去，只一心迎战。拆到数十招后，只见周芷若身影忽高忽低，飘忽无方，招式之间捉摸不定，隐隐带有丝丝邪气。拆到七八十招时，芷若出招仍然层出不穷，却始终没能损及三僧分毫。斗近百招，她只觉三僧鞭上威力渐强，自己身法却慢慢的涩滞起来，已无初斗时的灵动自如。她尚不知九阴真经有小半已入邪魔之道，而三僧的“金刚伏魔圈”却正是以佛力伏魔的精妙大法。旁人只见她身法轻灵，应对自如，其实她心灵中魔头渐长，只须再斗百招，不免便全然处于三僧佛门上乘武功的克制之下，不由自主的狂舞不休。三高僧不须出手，便能让她走火入魔。九阴真经原带有阴邪之气，芷若因梦中所忆，本未继续练速成之法，后又按部就班练至小成，本已不觉如何，此刻乍逢劲敌，将这路武功中的精微处尽数发挥出来，心灵渐受感应，心中思潮起伏，脑中连续闪过父亲被元兵所杀，师傅逼迫发下毒誓，师傅以身相救，张无忌誓言不负，张无忌婚堂相弃等种种画面，心中恨意越发涌动，突然间眉眼轻勾，嘴角微翘，溢出几声浅淡笑声来，只声音中竟充满了阴邪肆惮之意。她笑声方起，只听得张无忌那边也传来三声邪笑，又猛听得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传出通经之声，是谢逊的声音。只听他苍老的声音缓缓诵念“金刚经”：“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芷若边斗边听，自谢逊的诵经声一起，少林三僧长鞭上的威力也即收敛，只听谢逊继续念诵：“‘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芷若听着听着，心绪竟慢慢趋于平静，脑海之中那些总让她噩梦连连的画面似乎正在远去。

　　只听谢逊又念经道：“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狠……菩萨须离一切相。’”芷若此时心内已完全平静，只觉通体轻盈舒畅，平日深埋于心耿耿于怀之事，似乎释怀。心魔既定，便专心凝神对战。三僧的“金刚伏魔圈”以“金刚经”为最高旨义，最后要达“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于人我之分，生死之别，尽皆视作空幻。只是三僧修为虽高，一到出手，总去不了克敌制胜的念头，虽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人我之分却无法泯灭，因此这“金刚伏魔圈”的威力还不能练到极致。三僧中渡厄修为最高，深体必须除却“人我四相”，但渡难、渡劫二僧争雄斗胜的念头一盛，染杂便深，着了世间相的形迹，渡厄的鞭法非和他二人相配不可。犹记张无忌刚刚似乎也入心魔，此时也似出了魔道，便安心下来。旁观群雄见三株苍松间的争斗越来越是激烈，三僧头顶渐渐现出一团淡淡的水气，知是额头与顶门汗水为内力所逼，化作了蒸气，可见五人已到了各以内力相拚的境地。张无忌头顶也有水气现出，却是笔直一条，又细又长的聚而不散，显是他内力深厚，更胜三僧。昨日群豪人人见到他身受重伤，哪知他只一宵之间，便即全愈，内力之深，实令人思之骇然。再看周芷若，却见青丝飞扬头顶只隐有水汽现出，群雄无不惊疑，不想她内力竟深厚至此，心中叹服。

　　然此局面也只片刻，芷若内心估摸着此番张无忌一人足够应对了，便不与三僧正面交锋，收了势只在圈外游斗帮扶，见到金刚伏魔圈上生出破绽，便即纵身而前，一遇长鞭拦截，立时翻若惊鸿般跃开。少林三僧和张无忌的招数越出越慢，变化也愈趋精微。周芷若知他们已然全凭内力相拼，既以张无忌之能并无大问题，自己也不必太多出手让他轻松取胜，便停手围观。又斗小半个时辰，张无忌体内九阳神功急速流动，圣火令上发出嗤嗤声响。少林三僧的脸色本来各自不同，这时却都殷红如血，僧袍都鼓了起来，便似为疾风所充。但张无忌的衣衫却并无异状，这情景高下已判，倘若他是以一对一，甚而以一敌二，早已获胜。他练的九阳真气原本浑厚无伦，再加上张三丰指点，学得太极拳中练气之法，更是愈斗愈盛，最能持久，实可再拚一两个时辰，以待对手气衰力竭。芷若虽停手，却并未离开战圈之内，只见她在一片疾风尘土之中婷婷而立，却丝毫不受影响不染微尘，仿若春日闲庭散步，立于杨柳湖边微风轻拂一般闲适自如，可见修为之深稳。少林三僧拚到此时，已瞧出久战于已不利，突然间齐声高喝，三条长鞭急速转动，鞭影纵横，似真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