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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II. ...

  •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战斗双方互相制造了几个弹坑和倒霉的伤员之后,烦人的响动慢慢消停。

      撒加从病床上爬起来,覆盖着身躯的被单滑落在侧,他挪到床沿,拉过被单盖在光裸的腿上。

      感谢女神,至少还剩了条内裤给他。

      昨天遭受炸弹近距离袭击所造成的耳鸣已经完全消退,屋外的声响清晰地传来,他听到人们低声交谈,行人的鞋子踏在地上,车轮沉重地碾过道路,还有人轻声哼唱着小曲儿向这里走来。

      屋内空无一人,昨夜为他救治的男女不知去向。他打量着这个充作病房的房间,它简陋且狭小,有着人去楼空的萧瑟感,只残留着浅淡的生活气息:墙角的柜子上摆着一个陶瓷花瓶,薄尘掩盖下精致的雕花隐约可见,墙上或许曾经挂着相框的地方残留有灰白的方形印记,印花墙纸大半都发了黄,破损剥落的部分露出了墙体的裂缝,裸露出来的石灰墙上模模糊糊地画着一些涂鸦,简单又充满想象力的线条不难看出出自孩童之手。

      那些画令撒加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像是要陷入某种回忆,又立刻被歌声和脚步声惊醒。

      房门吱嘎□□着开了,一个少年扛着水缸,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撒加看向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研究着这个自复活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类,他的救命恩人。

      少年年轻得令人惊讶,他高大壮硕,带着一身的尘土和硝烟味儿,但那张脏污的脸上却洋溢着青春年少特有的活力。这样的年龄上战场在圣域稀松平常,撒加自己在这个年龄已经犯上篡位手握重权。但他记得外面世界并没有这样的常态,除非这个地方常年战事频发,人口骤降以致战力不足。

      难道这里是中东?

      撒加只对这么一个离地中海不远又成天打战的地方有点印象。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撒加仔细观察着少年的外貌。

      淡金色的短发卷曲且柔软,蓝灰色的眼睛布满血丝却目光澄澈,裸露在外的皮肤虽粗糙黯哑,但可以看出是白种人,面部轮廓并不深,也不是穆那样的东方脸型,五官与卡妙的徒弟有两分相似。总体而言,不大可能是中东地区的人。

      撒加在心里给自己的判断加分。

      走进来的少年自然是埃尔斯特,他在撒加近乎扫描的视线中打了个嗝,立刻停止歌唱。

      撒加的面容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埃尔斯特下意识立正站好,用眼角余光偷瞄这个被自己捡回来的男人。

      俊朗帅气,但好像很严肃很厉害,还是不要盯着看比较好。

      在与撒加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埃尔斯特飞快地错开了目光,思索着如何开口,才不会冒犯这个比他父亲还要威严的陌生人。

      房中寂静无声,埃尔斯特有些紧张的神情令撒加收回目光,随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床单上密布着昨晚从伤口渗出的血和尘土,此时已经凝固得不分彼此,撒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都不舒爽起来。

      好在他立刻想起了少年肩上的水缸。

      “咳咳。”

      埃尔斯特浑身一抖,下意识也跟着咳了两声。

      撒加微微皱眉,这令他看起来更加严厉了。埃尔斯特回忆起昨晚撒加在昏迷中对他瞪视的那一眼,打了个哆嗦,立刻将水缸轻轻放在地上。

      【你醒得真快。这水是给你洗脸用的,洗澡是肯定不够了,我们的水源被对面那群混蛋给污染了,这是井水,你得省着用。能动吗?需要我帮忙吗?】

      埃尔斯特心里是希望撒加回答不用的,但是撒加完全没有听懂少年的话,只是看了看水缸,猜测那大概是给他用的,于是点了点头。

      【哦……好吧,你伤得的确有些重。】

      埃尔斯特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对撒加伸出手,撒加平静但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试着说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埃尔斯特对希腊语的回复是一脸茫然。

      撒加又换了英语:“你叫什么名字?”

      埃尔斯特这才犹犹豫豫地用不大流利的英语回答:“名字?哦,我叫埃尔斯特。她叫瑟娜,就是给你包扎的那个。”

      为了表意更加清晰,埃尔斯特指了指撒加包着绷带的手。

      看来这不是一个以英语为主的国家。撒加举起手指向自己,慢慢地说:“我是撒加,S-A-G-A,Saga。”然后又指了指水缸:“能用吗?”

      “当然当然,那就是给你的。”

      “谢谢。”

      在撒加开口说话之后,埃尔斯特觉得轻松了一些,他腼腆地笑了一下,脸颊边陷下小小的酒窝。

      “对不起,我一直都生活在拉斯科尼,这里以前还属于俄罗斯,很少有外人来,所以我的英语不大好。你饿了吗?我去拿点吃的。”

      虽然少年的语法略有些颠三倒四,但撒加还是得到了关键信息,他回以温和的笑容,点头道谢。埃尔斯特的目光掠过他的头顶,笑容僵了僵,脚下一错立刻跑了出去。

      少年的脚步声消失后,撒加才慢吞吞地挪下床。

      如他所想,普通的物理攻击只会造成皮肉伤,并不严重,还有一些小伤口大概出于夜晚光线所限没有清理干净。他找到了瑟娜放置医疗器械的柜子,取出手术刀和酒精以及干净的绷带。后背鞭长莫及,也许该找埃尔斯特来帮忙。那小子看起来是个实诚的孩子,眼神很干净,暂时可以相信。

      瑟娜处理外伤的手法在撒加这个曾经的受伤专业户看来非常粗糙,而所谓的绷带也只是一些棉布条,可能还重复利用过很多次,上面除了他自己的血,还有一些不甚明显的血色残留,即使是圣域也不用这样的东西包扎伤口了,看来这个地方的经济条件不容乐观。

      战争带来的总是苦难。

      他想起曾经走过的人类战场,贫穷、饥饿、疾病、死亡,笼罩着枪炮炸响的土地,带来无尽的伤痛和绝望。

      人类自己的战争,是他们这些以守护人类为己任的圣斗士,职责之外的无能为力。

      但即使是职责之内的事情,他也没能做好。

      撒加露出一个苦笑。

      或许其他人也复活了,尽管这种可能性并不高,但他必须找到他们,或者被他们找到。

      不,应该想办法先回到圣域,与其盲目寻找不如回大本营。

      他对再会期待又恐惧,那些人里有太多他愧对的、甚至只能再次自杀以偿命或谢罪的人。他或许会这么做,也或许不会,他可能会让他们打他一顿,然后带着所有不堪的过往曾经继续活下去。

      “以后”是一个令人想想就觉得充满希望的词。

      处理完伤口之后,他打算洗脸,缸中略微有些浑浊的水映出了他的新形象,令他一阵错愕。

      原本张扬飘逸的金发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没收割整齐的麦秆似的杂乱短发,耳侧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原本干净苍白的脸上色彩斑斓,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怎么就成了这幅尊容?

      撒加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真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自己,昨晚瑟娜和埃尔斯特一定是为了处理他头上的伤口才剪了他的头发,这样做是正确的,只是下手的人手艺太不合格。

      他再次从瑟娜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把剪刀,干脆利索地给自己剪了一个清爽的板寸。摸了摸头顶,毛刺刺的手感,略微新奇的体验。

      陪伴自己二十余年的长发突然消失无踪,这还真令他有些不习惯。

      然后他像顾影自怜的纳西瑟斯一样以水为镜摸着脸。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他看起来似乎年轻了许多,至少二十八岁的他没有这么鲜嫩的皮相,剪成短发后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这本该是好事,谁会拒绝年轻?但他却不得不慎重地将这个变化列入待查明项目的重点。即使是哈迪斯给予的重生也压迫着背叛和鲜血,绝对不能轻易将这种变化当做岁月的馈赠。

      洗完脸之后,用剩下的水洗了个头,板寸比长发方便了许多,擦干伤口的水,顿时神清气爽,一点点小伤不需要放在心上。

      融入未知世界的第一步是了解它,撒加将床单围在腰间,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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