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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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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洁白的蕾丝桌布,素雅忧郁的紫色菖蒲以及造型别致色彩鲜艳香甜可口的冰激凌。
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这是情人的天堂!
但是,坐在这神奈川县地价最高的黄金地段的真田一点也没有享受的感觉,这一切都拜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叫藤原弥纱的雌性生物所赐。那是个娇悄明媚的女孩,橘色的亮眼的长发扎成马尾,随着她不断晃动的头也跟着一晃一晃的。白皙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象在打什么鬼主意。樱唇开开合合吐露着芬芳甜腻的话语。时而霸道任性,时而婉转娇嗔,时而又狡黠如狐。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孩可以娇蛮可以体贴可以聪慧可以善解人意,足够吸引男孩子的眼球,尤其是那永不知愁为何物的艳阳天般的笑脸。
真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坐在藤原弥纱旁边耐心地听她说话的幸村。
他一袭白色衬衣,点缀着雅致的水纹,深深浅浅,若隐若现。精致的木扣子。质朴而内敛。轻淡的微笑,专注的眼神,像是阳光穿透薄雾落下来。清澈无边,隐隐约约释放着点滴光彩,耀眼却不灼人。他天生带着一种亲和力,这亲和力不仅在于那永远优雅温和的笑,更在于那骨子里的云淡风清,就像奢华绚烂之后一切归于平静,而这平静背后却蕴涵着无尽的智慧和灵气,丝丝缕缕地从他的皮肤、他的头发、他的指尖散发出来。
他的确是个很美的男人。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谁又知道这个总是优雅迷人的男人实则却是最冷酷无情的。他对所有人微笑却温柔地拒绝他们的靠近。
他的温柔不是面具,因为他已将这种温柔溶进了骨子里,化作了本能,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他们都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内心的防备比普通人要强上好几倍。
但是,她是特别的吗?真田有种感觉,隐约觉得幸村对她有些不同。就象今天,他们原本打算去给网球拍换线,但是下午藤原弥纱跑来找幸村,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坐在这里吃哈根达斯——这冰激凌中的劳斯莱斯。
可是幸村没说,他就不问。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性地去守护这个外表柔弱的男孩子。
“哎哎哎,物理真是讨厌死了!每次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一个小球,让我们作受力分析时,我就有种把球砸到他头上去的冲动。”弥纱皱着眉向幸村抱怨。
“呐,原来弥纱也有不擅长的科目啊。”
“呐呐,幸村同学,你是在嘲笑我吗?”双手叉腰作茶壶状,大有你敢说是我就掐死你的架势。
“没有啊,你多心了,我只是觉得……”
……
类似的对话还在继续,看来今天是不能给网球拍去换线了。真田的手抚上身边的网球包,目光调向窗外。
夜幕已经降临了,神奈川县也拉开了夜生活的帷幕。窗外霓虹灯闪烁,衣着光鲜的男女交错上演着各幕悲欢离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窗外不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住。
他一身名牌运动服,脚上却趿着一双粉红色的肥头猪脑的棉拖鞋,看起来十分可笑。歪戴着一顶白色Cap帽,几绺发丝落下来,竟生出几分妩媚来。那侧脸在霓虹灯光下明明灭灭,变幻不定。
他一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一手对着落地窗比比划划,好象在审视自己的形象,我行我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明明是那样一种落拓不羁懒散随性的样子,却偏偏有一种无形的能量向外扩张。
真田的心忽然沉沉地往下掉,那样狂烈流离姿态惊人的气度,象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那是他们心底不肯触碰的伤。
好象八点档的泡沫剧般,少年忽然转过头来。一辆轿车飞驰而过,眩目的车灯灯光刷的掠过他精致异常的脸。
嘴角轻扬,清润的水眸里荡漾的全是满满的笑意,漫不经心却足以燃烧的气息,冷漠而嘲讽的眼角,以及那眼角下肆意绽放的莲花。
真田不可置信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人,心里象火车开过,轰隆隆地呼啸着。几乎条件反射性地迅速回头去看幸村,想确定他是否也看到了她。
“怎么了,弦一郎?”面对真田突如其来充满压迫的目光,幸村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依然温和地询问。
真田看了看幸村,又飞快地回头看窗外的人。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哪里还有半点人影。窗外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只有那个满身邪气妖美异常的人却仿佛蒸发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又好象从未出现过一样。
是幻觉吗?在真田活了18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了那样荒唐的想法。他望着窗外,努力地搜索她的踪迹。但是没有,连相似的背影也没有。
“喂,真田,你在发什么神经啊?”受不了这种古怪气氛的藤原弥纱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真田回过神却没有看她,只是眼神古怪地看了幸村一眼。那一眼,欲言又止,包含了太多信息,却无法解读。
幸村的脸上终于换上了认真的表情,眼里有淡淡的担忧和疑惑。相识多年,那种默契早已渗入骨髓,有时候,无须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足以。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再表演含情脉脉眉目传情了好不好?”弥纱撇撇嘴,故意暧昧地说。
真田回过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弥纱缩了缩脖子,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无论你怎样英明神武天纵英才天资颖悟,遇到他却总是没有理由不问对错地彻底歇菜,而且还貌似没有翻身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克星。
她不是没有小性儿,而是小性儿被压榨了。想她藤原弥纱号称怪胎六角中的小魔女,天不怕地不怕,碰上真田这具黑面神,那就成了霜打的茄子——全焉了。
面对弥纱完全讨好的笑脸,真田仿佛压根儿没看见,依然黑着一张脸。
哎哎哎,好象又得罪皇帝了耶!
弥纱瘪瘪嘴,可怜兮兮地望向幸村。幸村温和地笑笑,好象对待宠物般摸摸她的头。
“没事的。”
弥纱的脸上立刻绽放出耀眼的笑容,心里唾弃自己的矫情,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小女生的那套把戏!
真田的眉头皱得死紧:这丫头真会装,明明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在幸村面前永远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弦一郎,你可以送弥纱回去吗?”接到家里电话不得不离开的幸村这样对真田说。
“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藤原弥纱忙不迭地拒绝。开玩笑,他还想活得长寿点。幸村难道不知道,普通人跟真田相处简直比十大酷刑还难熬。
“那怎么行,弥纱是女孩子,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可以吧,弦一郎?”
“恩。”对于幸村的请求,真田永远不知道拒绝。
“那么我先走了,弥纱就拜托你了。”微笑着向他们告别,幸村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往来的人群中。
弥纱恋恋不舍地收回粘在幸村身上的目光,回过头看见身边的那尊黑面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怕真田。这个男人被称为立海大的皇帝不是没有道理的。永远的黑色帽子下那张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三分威仪三分肃穆三分执著,还有一份坚硬。他天生就有一股王者之气,杀伐果决,永远不懂得放柔脸部的线条。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这种人,如果可能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和他打交道。
她也知道他对于她三天两头往立海大跑心生不满,只是碍于幸村不好说什么。她也很无奈啊,如果有不通过真田就能把美人部长拐到手的方法,她也犯不着冒着被这座黑冰山冻伤的危险这样冲锋上阵了。只是据她所知,幸村十分重视这个朋友。如果不和这个黑面神打好关系,她根本就没戏唱嘛!
“那个,真田君,其实你不用送我的,地铁站离这也不远。”弥纱嗫嚅了半天的话只换来真田轻描淡写的一瞥,“我答应了幸村送你回去。”
弥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腹诽:明明心里不乐意得很,却偏偏还把对幸村的承诺奉若圣旨,他不是皇帝吗?
“那个,真田君,你知道米的妈妈是谁吗?”为了不至于中途冷场,弥纱开始费尽心思搜索枯肠地寻找话题。
“……”
“是花。花生米嘛,哈哈!那你知道米的爸爸是谁吗?”
“……”
“是蝶啊,因为蝶恋花,很有意思吧!还有哦,米的姥姥是谁吗?”
“……”
“是妙笔,因为妙笔生花啊,哈哈!”
“……”
“很好笑嗬,哈哈……呵呵……”
事实证明,这个黑面神根本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她在一边讲得天花乱坠吐血奉献,他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让她郁卒得要死。
弥纱的嘴角抽了抽,偷偷地在背后比了个大叉叉。尴尬无比地摸了摸鼻子。
她在讲什么冷笑话呀,难道身边有一台自动制冷机还嫌不够冷吗?
深秋的夜晚气温偏低,弥纱抚了抚自己的双臂,偷偷抬眼打量身边真田的侧影:挺拔、坚定。再次无力地哀叹。
哎哎哎,她已经彻底放弃跟真田打好关系的方案了。
“你喜欢幸村?”
“哎?”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弥纱有些呆怔,眨眨眼,脸上蓦的浮起两片红云,“呀,被发现了啊!”索性干脆的承认。虽然她自认不是什么矫情的小女生,但是被这样直白地揭露自己的心事,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因为他好看?”平板的语气里有一丝的咄咄逼人。
弥纱没有想到真田会那样问,怔了怔,抬眼望去。真田的脸上是一贯的严肃,但是那内在的气势却变了,变得异常庄重和肃穆,那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好象面对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的眼睛直视前方,目光里透露着不容逃避的犀利和强势。
看到这样的真田,弥纱也不由自主地收起脸上的嬉笑,认真起来。她知道真田不喜欢她,但是他现在这样严肃地问她,是不是就代表他开始正视她,正视她对幸村的感情?以他对幸村的看重,是决不会随随便便让女孩子接近幸村的。
她知道自己很会说谎,那几乎成了一种本能。有时候,谎话张口就来,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立即说出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宣言,就算睿智如真田者也要掉入她编织好的网。但是她不想说,因为她喜欢幸村的心是真的。
“我承认,幸村是个很美的人。那种国色天香,那种风华绝代,相信只要是见过他的人都会痴迷于他的风姿。我会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他的身上洋溢着一种诸如狂烈、诡美、流离的气质。他可以姿态优雅,也可以绝望见底,精致的绝望,好象习惯摧毁或被摧毁。明明是那样一个完美无缺如天神般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我有流泪的冲动……”那一刻,弥纱全身沉浸在刻骨的忧伤之中,褪去平日里的艳光四射,呈现出诗般的沉静与婉转。
她有一双冷静而温暖的眼睛和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真田的心里忽然生出那种想法。这个女孩其实并不如表现得那样没心没肺。她敏感、聪慧、狡黠,外表天真却内心通透。也许这就是幸村对她不同的原因吧。
“会很辛苦。”淡淡的语气,这或许是他能给她的唯一的忠告了。
“你不反对?”弥纱惊喜地望向真田。如果有了真田的支持,她的爱情道路无疑要容易许多。
真田不看她。
“幸村想要的人,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他也不会在乎。”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其实有一颗异常顽固的心。
“真田,你……”
“地铁站到了。”真田停下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弥纱。
“厄?”
“以后晚回家的话,不要忘了带件外套。”
“呐,原来真田君也是个温柔的人嘛!”弥纱有些小小的感动,嘻嘻笑着接过外套直接穿在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立刻包围住她。
舒服的泡在热水中,弥纱抑制不住脸上不断扩大的笑容。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心花怒放”,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她宇宙霹雳无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六角中小魔女经过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地终于得到了皇帝的承认。她能不开心能不得意吗?她几乎可以预见她和幸村将来的幸福生活了。
18岁才情窦初开啊,她的确够后现代了。爱情是一场瘟疫,猝不及防地袭击了她。
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搭在椅子上的真田的外套。
恩,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还是帮他洗洗吧,谁让她心情好呢,她可是很会知恩土报的呢。弥纱把外套口袋里的东西倒在床上,东西不多,只有一些零钱和一只黑色的牛皮钱包。
弥纱没有任何愧疚感地打开钱包。
咦?她睁大眼睛,没有想到钱包里会夹着一张照片。
应该是两三年前的照片了。背景是一棵樱花树,开得如火如荼,飞絮般飘散,像一台华丽的舞台剧。
照片中的幸村还是国中时候的模样,温婉地笑着,如梦般精致的脸已经初显绝代风华的端倪。也许是年龄还小阅历尚浅,那时侯的他还略显青涩,没有像如今那样美得有些邪气。照片中的他是初绽的青莲,沐浴着人世第一缕晨光。而现在的他,艳若玫瑰,净如白莲,回眸,就是一首最哀婉的诗。
他旁边的真田,那时侯就有了一张坚毅的脸,目光坚定,棱角分明,神情严肃,面对镜头略显僵硬,想是极不喜拍照的。
另外两个人她不认识。
虽然一直知道幸村那个圈子里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但是眼前这一对,依然让她不可抑制地惊叹。
恕她言浅词拙,形容一个人的魅力依然用最通俗的“美”。但是,在此之前,在她眼里能担得起这个“美”字的只有幸村一个而已。她一直觉得如果美只局限于外表气质那就庸俗了。美应该是一种性情,一种骨子里的味道。
就像眼前的女孩,一头银兰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像大捧的海藻,洋溢着海洋生物糜烂迷人的气息。身子小小的,眼线狭长,清冷桀骜,像一朵引枝高昂的孤莲,那眼角下魅惑的莲花,把每一点微笑都收拢起来,清纯而妖娆。
她被身后的男孩圈在怀里,下巴微扬,眼里荡漾的是满满的幸福。
身后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简单的白衬衫,闲适地站着,双手亲昵地圈着女孩,下巴懒洋洋地抵着女孩的头顶,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流动的那一份容不得别人插足的相惜之情。少年有一双美丽的凤眼,带着天使的纯真,幽黑剔透的瞳仁散发着流光溢彩的清澈。他是一只抒情的精灵。
惊艳!
还有什么可以形容弥纱此刻的感受呢?这一对男女,即使是说成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到底是谁呢?她可以肯定,他们从不曾出现在幸村他们周围,因为这样的人物,即使只见过一面也会印象深刻的。而幸村抑或真田也从未提起过他们。
但既然出现在真田的照片中,真田又将照片随身携带,那不是应该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