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莲珞》繁素

17、剑道

　　眯着眼睛可以看见屋顶轴承的灰尘纷纷扬扬地往下落，仿佛是一场埋葬。仰躺在道场的木质地板上，阳光从窗棂镀到她有些麻木的脸上，带着萧瑟的叶影，恍惚间和曾经的光阴重重叠叠，那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又侵袭了她。
　　竹剑由于剧烈的打击被狠狠地震开了，握剑的手不可遏止地颤抖着，虎口发疼。
　　“毫无长进！”多么严厉的苛责。真田茂穗离开时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那眼中浓浓的失望和痛惜刺痛了她的眼睛。
　　何止毫无长进啊，根本就是越活越回去了。真田茂穗最得意的女弟子，练剑奇才，继近藤勇后又一个天然理心流的未来之星……那种种种种都是那么遥远的事了，若让那些人见到如今的她，不知道会不会懊悔自己当初看走眼？
　　“天才么？”莲珞闭上眼睛，以手抚额，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少爷，幸村少爷，你们来了。”真田家的老管家埔叶看到两位忧心忡忡赶来的小少爷露出释然的表情。
　　“爷爷呢？”
　　“老爷在冥想室，小珞小姐在道场。”埔叶老管家面露犹豫之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埔叶爷爷，发生什么事了么？”细心的幸村发现老人的异样。
　　“老爷跟小珞小姐对战了一场，出来之后似乎很生气，独自去了冥想室，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小珞小姐也没有出来，都快两个小时了。”老人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担忧。他的心里，总是心疼着那个从小就过分早熟的孩子的，有时候也在心里怪罪真田茂穗，再怎么懂事再怎么天才，到底还是个孩子，何须如此严厉？
　　真田和幸村交换了一个忧心的眼神。
　　“知道了，埔叶爷爷，我们这就去看看她。”
　　穿过曲折的回廊，隔着一个小花园就是真田家最重要的场所之一——道场。每次站在这个黑屋子前，幸村总会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那种凝聚了历史和无数先代充满杀气的势，必须运用全身的精气神去抵抗。
　　房子的门窗都紧紧地闭着，没有一丝风，弥漫着庄严而肃穆的气氛，寂静深不可测。
　　小珞！幸村上前一步。
　　忽然，“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拉开，阳光立刻争先恐后地扑进去。莲珞从里面走出来。幸村站着不动，定定地看着她，阳光中，白衣黑裤的少女有着春意料峭般的冷清，看着她的眼睛不流露任何感情，隔着小花园，他们的距离，咫尺也是天涯。
　　她转过身沉默地走向玄关，穿上鞋子，走了。

　　神奈川县繁华的街头，鳞次栉比的广告牌影影幢幢，两边的服装店过早地推出了新一季的初冬服饰，为这萧瑟的深秋平添一丝暖意。路边的杨树褪光了叶子，细高的枝干伶仃地指向天空。五彩缤纷的海报，商场里深情款款的流行音乐，成双结对的人群……
　　一身道服的少女麻木地游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周围人诧异疑惑的视线，她不在乎，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是真田茂穗充满失望和痛惜的最后一眼，以及那一句“毫无长进”。
　　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不知道为何难过。她曾经以为漫长的时光早已消磨完她所有的感情。原来一切都积压在她的心里。在一个软弱的时刻吱吱地开始生长，不断呈现出真实却模糊的过往。
　　不经意地一瞥，莲珞停下脚步，愣愣地立在一面透明清亮的橱窗前——那里清晰地映出远处一个少年的身影，纤细柔弱的身姿，像风中的紫色菖蒲，站在马路对面遥望着她，静静的，坚定的，忧郁的，轻易就软化了这个尘世的喧嚣。
　　莲珞别开头，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转过一条街，落地窗上终于没了他的身影，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出现在对面，沉默地注视着她，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不靠近也不远离。莲珞的心狠狠地疼给她看了。从小，他就以守护只姿出现在她面前，永远站在她转身就看得到的地方，不抱怨不强求，温柔而坚定，使她能够无所顾及地向前走。曾经的她是如此信任他，以为他们是相交缠的藤萝，谁割舍了谁，就意味着在彼此心里种下永远的伤，虽然那藤萝里流淌的汁液并不是别人所想的爱情。
　　“嘟——嘟——”
　　莲珞转过头，一辆宝石蓝的凯迪拉克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看见迹部景吾挑着眉，带着玩味的笑看着她。
　　“真巧，莲二小姐。”
　　莲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坐进去。
　　“不请自来似乎不该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为。”
　　“我没付礼仪课的学费，麻烦你请闭上嘴少说废话。开车。”
　　迹部景吾挑挑眉，不置可否，熟练地打开离合器，踩下油门，车在繁华的街头缓缓地向前驶行。莲珞木然地看这后视镜中的少年越来越小，终于在一个拐弯处消失不见。
　　莲珞缩起双腿，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座椅上，下巴支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这是她心情烦躁时的习惯。那时侯，葵总会从后面圈住她，轻轻摩挲她的额头，那平宁安详的声音会让她松弛，让她把整张脸都埋进她熟悉的气息，仿佛这样她才是安全的。
　　“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华丽！”迹部的语气里颇有些不赞同。没有平时应酬时的虚伪客套，熟稔的样子仿佛他们已认识许久。
　　她却仿佛没有听到，琉璃般的瞳仁笼罩着雾霭山岚，挥之不去，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喃喃自语。
　　“It take only a minute to get a crush on someone, an hour to like someone, and a day to love someone——but it takes a lifetime to forget someone.”（迷上一个人只需要一分钟，喜欢上一个人需要一小时，爱上一个人需要一天，然而，忘记一个人，却要一辈子。）
　　迹部看她一眼，纯正的美英自他唇齿间滑出，“Love begins with a smile, grows with a kiss, ends with a tear. When you were born, you were crying and everyone around you was smiling. Live your life so that when you die, you’re the one smiling and everyone around you is crying.”（爱情以笑开始，以吻转浓，以泪结束。当你哭着降临人世时，身边的每个人都在为你欢笑。好好生活吧，这样当你身边的每个人为你的离去而哭泣时，你就是那个含笑离开人世的人。）
　　“God knowns, the heavien the burden, the closer lives come to death,”
　　“Death is not the opposite of life; it exists as a part of it. Ren, what would you like?”
　　“Stop!”她没有看他，依然保持着上车时的姿势，双手抱膝，目视前方，一点点的高傲和一点点的不驯，脸上没有他想要的任何信息。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美丽，将车停在路边。
　　她打开车门下去，绕到另一边敲敲他的窗示意他下车。迹部不疑有他地下车，走到她面前，抄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将带给他的“惊喜”。
　　“Do you want to know what I need?”莲珞一手撑着车门，歪着脑袋，用清亮的眸子盯着迹部景吾的眼睛，加之唇边那抹清丽嫣然，让她看上去天真烂漫极了。迹部的眼里有小小的惊艳，却殊不知，眼前这个纯艳的天使，心里正酝酿着一个多么糟糕的点子。
　　“Actully, I need my stirring let out!”（事实上，我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宣泄。）
　　莲珞钻进驾驶座，“嘭”的一下关上门，车如离弦的箭飞一般的冲出去，徒留一脸惊怔的迹部景吾在路边。

　　果然是世界名车，性能好得没话说，虽然还比不上改装过的“火狐”，但她已经很满意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快意的事莫过于在风中肆意驰骋，那种极致的速度，像是贴着死亡飞翔。
　　一辆辆的车被她超过，远远地甩在后面，只有一辆改装过的奔驰紧紧地咬着她的车尾，偶尔并驾齐驱，可以看见车上奇装异服的少年冲她怪叫。在法国的时候也常常遇到这种情况，公路上行速嚣张的车辆总会激起年轻车主的好胜心。所有的小孩子都愿意耍帅。那些白杨一样挺秀的男孩子，目光里满是傲然的自信，肆意的玩乐，纵情的燃烧。
　　莲珞的嘴角浮起一抹傲然而轻蔑的笑，故意降下速度，那辆奔驰车果然超了上来，车上的男孩子冲着她发出胜利的欢呼。
　　傻瓜，前面有警察临检！
　　莲珞一打方向盘，滑下高速公路，转向一条寥无人迹的小道。

　　朗月清冷地挂在天边，亮白的银辉碎在两扇黑沉沉的镂花大铁门上。光线凉凉地爬过莲珞每一寸皮肤。莲珞仰望着这两扇铁门，思索着爬进去的可能性。
　　这是位于轻井泽郊外的一处公墓，葵就葬在这里。
　　风吹动两边的松柏林，发出潮汐逼近般的声音。莲珞利落地爬上铁门，翻过去的时候，手臂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铁刺刮伤了，温热的液体染红了衣袖，夜色中像清淡的日本画中突兀的一块浓墨重彩，但她丝毫不在意。她的心情很好，因为她猜对了这里果然没有红外警报系统。
　　葵的墓在Ｄ区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很少会有人来，他的父母在他死后移民去了加拿大。石阶上有些落叶，看起来分外凄凉。她觉得心疼，用手拂开那些落叶，又拔掉石缝间的杂草，然后挨着墓碑坐下来，冰凉的大理石贴着她温热的皮肤。
　　冷月无声，凉凉地挂在薄雾低垂的夜色中，每次呼吸，凛冽的空气都从鼻子尖锐地灌入，寒意透彻心肺，但她觉得安心。远处有几颗寥落的星子闪着暗淡的光，照不亮，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但是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他的样子。
　　他说他爱大海一样的生活。有潮水，有平静，但始终一往无前。大海的孤独不会发出声音。
　　她的脸在一种虚幻的恍惚中，美丽得欲罢不能。
　　“葵，海妖不再歌唱，于是水手们寂寞而死。”

　　她醒来的时候，东方泛着鱼肚白，一束强光打在她脸上，让她难受地别开头，然后听到一个沙哑充满暴戾的声音，“什么人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