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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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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直至张良离去,颜路也没有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中。
颜路只是比原先更爱去“望海潮”看海了,而且总是爱带上韩地盛产的云雾茶,自斟自饮,却总是把杯盏摆成对坐的样子,仿佛那个人还在这儿。
这一坐,便是十几年……
其间,儒家的大劫,“焚书坑儒”翩然而至。
颜路与伏念是不同的,但在这件事上的决议上却出奇地一致。秦王继墨家之后想要毁了儒家,苍龙七宿,窝藏墨家余孽,无论哪一条都足够将儒家卷入这风云突变的世事。儒家虽是书生却不是是非不分,曲直不理的榆木脑袋,此次是定要有牺牲的。
焚书,那么多经典子集,却因为更好地控制人民这样的理由而焚烧掉。若再冷眼旁观,忍辱负重的话恐怕只会使天下读书人蒙羞,所以必定要反抗的,而小圣贤庄也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儒家是一定要传承下去。
儒家弟子三千,全数尽节,并非二人所愿见。但事实迫于眼前,已不容选择,那,便从没有选择中做出选择。
秦王想要的不过是重创儒家,儒家宣扬天、地、君、亲、师,若是全盘否定岂不是与皇帝的统治两相矛盾,况且,儒家是杀不尽的,天下儒生,具是儒家血脉。
所以,始皇此次寻着了衅便不会善罢甘休,王者的霸道之途,从来不会网开一面。伏念带着四百六十民儒生去见秦王时便没准备回来。而颜路只是静待在小圣贤庄,哪里也不去,只在“观海潮”坐着,等着,如此而已。
果真,几日后,自己果真被请去了,关乎一个交易。
想要重创儒家的方法有很多,但伏念他们的反抗绝对不是一种,那只会让天下读书人义愤而起,击节赞叹。所以,他们会留下一个相反的例子,比方说颜路愿为了自身性命,小圣贤庄掌门之位出卖亲友,将庄内藏群书献上,发誓今生不离小圣贤庄。
颜路,只是笑道:“好。”
他还记得师兄一脸凝重地予自己说,“尽节易,忍辱难,苦了你啊,子繇。”那是师兄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的字,很难想像那个知理守理的师兄会这么说。
他还记得,自己也只是微笑地说道:“计策是我出的,若师兄不介意我损毁小圣贤庄清誉便好。”
“是非功过,千年后自有公断。子繇,你……唉……”
曾经有人对自己说“师兄觉得良会在乎别人说些什么?”
那么,“伏念师兄,颜路又会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吗?”
他不知道那把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剑在秦王的大殿里挥舞出怎样的颜色,那场景又是怎样的绚烂。他只是觉得桑海的海很静,很静,再也难起半点波澜。
但,还好,张良不在,颜路这样地感激着,当初让他不要回来,不仅是怕他察觉,而且更怕他卷入这样的事情。幸好,我能够遵守约定,还能守住小圣贤庄。
秦王听到颜路这样的回答,眉头蹙得更很了。但还是让他下去,当天晚上便有人来访,只是他们的职业是杀手罢了。
来的是高手,而颜路也只是摆摆样子与其缠斗殊久,然后施施然中上一掌,没有躲避,没有疾闪,便让他拍在要害,没有十年,养不好这伤。
喉头一口腥甜涌起,嘴角溢出了血线。黑暗中,那人对视了一眼,转身便走。
唉,秦王,你也是知道“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人多溺。”的道理么?所以,你不惧怕伏念这样的火,反而惧怕我这样的水吗?
只可惜,我志不在此。
我只是要活下去,用我的眼睛去看看盛世天下罢了……
回到庄内,弟子们果真变了颜色,怒不可遏有之,哀其不幸有之,满怀怨怼有之,颜路只是一言不发,不解释,不说明,寥寥布置下去,甚至没有阻挡小圣贤庄内弟子们的离去。于是,最后,偌大的庄子,只留下七十二人。颜路亦没有变幻表情,仍是每日到“观海潮”看海。只不过,他会带些纸笔,将那些乘上的书典背默下来。
乘上的书典多而杂,却并非最重要的孤本,那些已经悄悄地收在小圣贤庄的特殊密室中。一开始,小圣贤庄就没有投诚,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亦不会。这一招只是为了保存庄内藏书。只要小圣贤庄不付之一炬,就永远有翻盘的时候,而他会静待蛰伏,那个人说过的盛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