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神器》丶紫佑熙丶

5、十大神器之昊天塔【守护】

　　陌上初春之时，巍巍山路陡峭不已。

　　他攀爬在陡峭的山坡上，手里见全是紧抓瘌痢花留下的伤痕。

　　一路攀行时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脚底打滑不慎，那瘌痢花的草边如刀割一边将他的手划出一道道深深地伤口。他用独臂支撑着整个身体无所畏惧的攀爬着，豆大的汗珠不时顺着鬓角流下。
　　这接天的一条路，必要徒步一点点攀爬上去，稍以意念波动，便会换来灭顶之灾。

　　不远处，在最接近的天的尽头，伫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端的塔。

　　他一步步靠近那座塔，一步步接近天的尽头。

　　那座塔的边角尽是年代久远留下的旧痕。塔顶的一边依旧缺了一个角，虽有修葺，在不远处仰望却依旧可以看得清楚。

　　“你不该来。”当他终于靠近塔身，有一道光芒便从天而降。

　　那人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你赢不了我。”那声音带着绝对的笃定，随着声波传入他耳，缓缓震痛他的五脏六腑。“但你若能赢我，我便兑现。”
　　他坦然的站着，稍稍运用内力化解了些许。
　　“我知道。”他忽地绽开笑颜，笑的凄苦。执迷地望着面前耸立的这巍峨的高塔。眼神似是痴了，穿越了重重阻隔，那曼妙的身影就在眼前。“我活着的目的只是守护她，既不能护她周全，那我死不足惜！”

　　这一战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败得凄惨。
　　他本就在上一战中失去了左臂，顿时功力大减，能撑过半柱香已是不易。
　　“这次又是什么？”那人沉沉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人不过拂袖一瞬，感觉到一股痛不欲生的感觉，紧闭的双眼便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潺潺流下。
　　从此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一百年了......
　　语嫣，我终还是没能救你。
　　那紧紧咬破的唇角流下了黑色的血液，他隔空伸出手，仿佛触摸到梦中熟悉的脸庞。
　　终是拜别了那人，转身缓步离开。

　　“下次如若你败了，那么你要偿给我的，将是你的命！”

　　******

　　她有一个一听便令人无限神往的名字，凤语嫣。自她十岁接受传承是便被确认为凤族的圣女。
　　他是这一代凤族的祭祀，守护她是他这辈子的使命。
　　“我叫凤飞羽，我的职责是守护你。”那是他年幼，并不知自己许下的是一辈子都不能背弃的诺言。
　　说，只是一瞬；而做，却是一生。

　　凤族是于上古凤凰之后代，扎根于南疆边陲之地，历代选为圣女之人都必须是至阴之体。传承之过程需经历涅槃九变方可脱离肉身大成。许是随着时间飞逝，凤族的血脉逐渐淡薄，能够达到有成之人微乎其微。故此，更够修成涅槃九变之体便可重新获得纯正的凤凰血脉。
　　凤语嫣自由天纵奇才，不过年方十六便修炼之涅槃六变。她称为越来越多凤族人的希望，人们渴望她能够完整千百年的愿望，重振兴旺凤族，洗涤他们渐渐流逝的神族血脉。

　　作为祭祀，他并不能够如凤语嫣一般修炼凤族秘典。老祭祀第一次带他去祭坛朝拜神像进行册封仪式后，他才开始第一次修炼。
　　那是一次可怕的记忆，他整整浸泡在上古龙血里三天三夜，灼热的液体不断在池面泛起血泡，烫的他所有感知都失去。
　　他想要声嘶力竭的大吼挣脱，却被粗大的铁链束缚着身体。他的意识不断模糊迷离，一次次昏迷又清醒。那灼热的血液像是可怖的虫子布满了他所有经脉，烫的他痛不欲生。

　　凤之祭祀者，即凤之逆。

　　这是大长老告诉他的话。

　　这非人的折磨，必定在每年都要经历一次。他的功力突飞猛进却令他夜夜全身发烫不得不在寒冰床上渡过。
　　人们只道他是祭祀守护，出手诡异狠厉必是秘法所致。
　　她对他的身手好奇不已，在她不过涅槃五变小成时，他只需一个呼吸便将凤羽贴在了她的脖颈只上。
　　“真是令人惊叹的身手。”她惊叹道。
　　他望着她羡慕的神情，只会轻叹摇头。
　　这一切，包括他的存在，只是为她而生。

　　说不清是悲哀还是庆幸，一个人存在的意义，竟是为了另一个人，毫无自己的意愿。
　　“或许你该恨我...”她望着他蜷缩在寒冰床上的佝偻身影，不住地泪流。
　　他却摇了摇头，不远处那令人心碎的娇颜再为自己梨花带雨的模样，那样可望而不可及。她是凤族的圣女，而他只是卑贱供她差遣守护她的祭祀，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妄念，不得善终。

　　故此他夜夜在生死之间徘徊，生不如死，她夜夜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泪。
　　终于，她不愿他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希望寻求解脱和治愈之法。
　　他本是自身难保，却要携着她涅槃六变后愈见孱弱的身体逃离，自是困难重重。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数次躲过凤族派遣出来的高手追捕。他们渐渐向中原地带前行，日日过的小心翼翼。
　　那日终于是被十数位凤族高手围堵，他独自拼死应战，她只能看着他身处险境丝毫帮不上班点忙。
　　凤羽贯穿他的琵琶骨，鲜血飞溅到她脸上时，激发了她体内沸腾的血液，一声哀伤凄厉的凤鸣之后，周围除了凤飞羽，无一生还。

　　她昏迷在那里，还来不及查看凤飞羽的伤势，待她转醒便被关进了昊天塔。
　　道是她乃邪灵附体，边疆蛮夷之地邪魔妖术，能瞬间置人于死地。昊天塔乃上古镇妖神器，便将她封于塔下，以宝塔恢宏的正气洗涤她身上邪恶的血液。
　　凤飞羽怒闯昊天的那次，年少气盛，竟与守塔之人大打出手怒毁塔角，留下至今修葺也无法完善的伤痕。

　　守塔之人虽已修成正道，严格恪守戒律看护。但也念在他情真意切。故立下比斗之约，赢则开塔放人，输则凤飞羽自残。
　　那一次凤飞羽怒不可耻摧毁昊天塔角，却仍未在看塔人手上占得任何便宜。
　　那一次，他自断左臂。

　　每十年，他便会徒步攀岩，履行约定。
　　没有寒玉床的抑制，他体内的狂暴的血液已经几欲不得控制，修为一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下次如若你败了，那么你要偿给我的，将是你的命！”
　　他只能求的一个渺茫的希望，即使耗尽自己的生命。

　　******

　　又是十年，他的身子已经不得控制，几乎连行走的困难。
　　那一路的攀行便是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站在看塔人身前，他依旧禀然无惧。
　　这一次，便是要拿命换，他也须得作此一搏。

　　输赢不过一瞬。他终望着那巍峨耸立的昊天塔出神许久。
　　自戕换她自由已是奢望，那么他该如何？
　　放荡不羁的狂笑声回荡在天地间，他仰天长啸，眼底却尽是血泪。

　　忽地天地失色，看塔人喃喃说了句什么。
　　电闪雷鸣，昊天塔开始颤抖。
　　一道耀眼的金光破塔而出，鸡头，燕颔蛇颈、龟背、五彩色，高六尺许，却没有尾翼。刹那间天色风云变幻，只剩下那不可直视的光华。
　　那金凤只是默默降落到已经气绝的凤飞羽身旁，凄厉的哀鸣起来。

　　“凤凰泣血。”看塔人喃喃说道。
　　一滴血泪自金凤眼中滑落，将凤飞羽的残躯煅化成粉末。
　　凤翱翔于九天，晶莹的粉末飘洒在昊天塔残壁断桓周围，开出一朵朵血红的凤凰花，飞速繁衍自山顶而下，淹没了周围数百里村庄，碧绿的蔓藤夺取了百里所有的生命气息，所到之处凤凰花开的更加艳丽。

　　她化为人型，一如当初那个孱弱胆怯的少女。只是眉宇间尽是王者之气的高贵，却又蕴含着无上的暴戾。
　　“凤语嫣，你本已历经涅槃九变炼出凤凰真身。可你一再嗜杀如命，摧毁昊天宝塔，已是罪无可恕....”看塔人厉声道。
　　她却只是默默望着周围开的艳丽无比的凤凰花轻笑，“既是孽，我自当偿......”
　　凤凰真身又如何，没有了他，复兴凤族，列位封神对她没有丝毫意义。

　　她信手捻起一朵血红的凤凰花凑近鼻前，熟悉的味道一如最初那舍命护着她那个无惧的身影给她的感觉。
　　回首，已是百年。
　　地老，天荒。
　　人已逝。

　　她毅然面向看塔人。
　　“我无惧惩处，这昊天塔禁锢我百年，我虽得道本应犹幸，却恨不得当初。”祭出的凤凰真火无情焚烧着周围的一切，唯独满地的如血的凤凰花在烈火中开的依旧灿烂。
　　她拥着泣血的凤凰花微笑，烈火焚烧着周围的一切，疯狂肆意地弥漫着整座山顶，火焰最中心光芒刺的令人睁不开眼，那耀眼的身影匍匐在火焰中，像是享受着火焰的洗礼，连同消融殆尽的塔壁残桓一起，逐渐消失在天地间......

　　一念为佛，一念为魔；黄土青山，白骨红颜。
　　清风依旧，萧萧情怀，丰思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