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远》等一世为看一眼

5、第 5 章

　　第五章
　　罢席之后，几人各回房间，白玉堂却扯了丁月华进了他与展昭的房间，丁月华在房间桌子旁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扯我过来做什么？”
　　白玉堂也坐在她旁边道：“你今天在我们房门口，到底是为了什么惊叫？”
　　丁月华却道：“小五哥，展大哥，你们知不知道铁面赵英为什么一直要带着铁面？”
　　展昭道：“江湖传言，他主管扬州漕运，富可敌国，为了怕别人害他，便一直以面具覆面，好叫人认不出他。也有人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要人怕他，漕帮帮规极严，要叫这帮规能执行，那执行他的人就得够威严。”
　　丁月华冷笑道：“怕他？他若是肯把面具摘了，才真是要人怕他呢！我傍晚本来是要过来叫你们下去吃饭的，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你们隔壁的门猛的被从里边拉开，他从里边出来，那张脸.......那张脸，那根本不是人的脸！我从没看到过一个比他还要难看的人，他脸上简直没有一块好肉，我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吐！”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着胸口，仿佛真的要吐出来。
　　白玉堂道：“所以你才会在知道赵然是他妹妹，那夫人是他妻子后吃惊，因为赵然生得很美，他夫人也很美，所以他才会那么....那么讨好他夫人，因为他觉得他自己配不上他夫人。哼，我现在才真是佩服江老爷子了，肯把独生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人！”
　　展昭道：“我们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戴上了面具，应该是他当时转过身时戴上的。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慌到忘记把从不拿下来面具忘了带上，不对，应该是那房间里有什么，能让他把面具拿下来？”
　　白玉堂道：“那房间或许就是他自己的，在自己的房间，拿下来也很自然。”
　　丁月华道：“他.....他倒是洒脱得很，我....我那么吃惊，就像是当面骂他不配有那么漂亮的妹妹，不配有那么漂亮的妻子，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安慰我。只是.....只是他人就算再好，只要想到那张脸，我就忍不住发抖，若是要我嫁这么样一个人，我宁肯死！不，我为什么要自己死，我应该杀了他！”
　　白玉堂却是大笑道：“幸好这猫儿生得俊，不然，几年前跟你定完亲就变成死猫一条了！”丁月华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展昭白他一眼道：“若说生得俊，谁比得上白五爷？风流天下我一人啊！”
　　丁月华接话道：“也不尽然啊，今天那赵姑娘，不就一点也不理他么？小五哥，你也有这一天！”
　　白玉堂笑道：“人家是大家闺秀，平时连门都不出的，对着男人自然矜持，难道跟你这野丫头一般么？”
　　丁月华道：“哼，你以前便认得她么！你怎么知道她平时是不出门的？”
　　白玉堂道：“你难道没看到她的脸色么？刚刚吃饭的时候五爷就坐在她旁边，她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药味，显是身子不大好要时常吃药的，一个时常吃药的姑娘，又怎么出得门呢？”
　　丁月华道：“我看啊，你之所以说她矜持，不过是找理由罢了，因为人家如果是因为矜持而不搭理你，总比是因为讨厌你而不搭理你强！”
　　展昭道：“从赵英的言谈来看，并不像是个不顾兄妹情谊的人，赵姑娘若是要常年吃药，不合适出门的，那赵英又为什么要带她来金陵呢？”
　　白玉堂道：“你们这些公门中人，是不是不论什么都一定要问个明白？人家的事，又关你什么事呢？无论她哥哥是为了什么带她来，总不关咱们的事！”
　　展昭低头一笑，道：“确实与咱们无关，是我想得太多。”他的语气竟很温柔，尤其是在说“咱们”的时候。
　　丁月华瞧着展昭面上神情，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她对展昭道：“展大哥，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白玉堂听她这句话，诧异的看了丁月华一眼，又看了展昭一眼，最后竟站起来背着他们两个转过身去了。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展昭，因为在他看来，丁月华相貌既美，性子又活泼，家世又好，而展昭这几年，确实不曾看过其她女子，那定是喜欢丁月华的。
　　他有些不忍，所以只好转过身去不看她们。
　　展昭也站起身来，却是跟着丁月华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瞧了白玉堂一眼，见他还是没动，只好叹口气推门出去了。
　　白玉堂听见关门声才转过身子，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等送到嘴里时才发现，这茶已凉了。
　　白玉堂捧着这杯茶又站了起来，良久，他放下茶杯也推门出去了。
　　他去找酒。因为他觉得，等过一会儿也许只有酒能安慰那只猫了。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隔壁门外边站着一个人，赵英。
　　“赵门主这是？”
　　赵英笑笑，虽然戴着面具，但白玉堂就是觉得他是在笑，无奈的笑。他道：“她还未回来。”
　　这个她，自然是赵夫人。
　　白玉堂听了这句话，实在不知怎么答他，便只好道：“今天的事，我代我那妹子向你陪个不是。”说完这句话，白玉堂忽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他本不该提人家的伤心事。
　　赵英目视前方，道：“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白玉堂没有说话，赵英转过头来，揭下了他的面具。
　　白玉堂终于明白今天丁月华受了多大的惊吓，因为如果不是之前有了准备，他也一定会叫出声来。
　　赵英很快的又转过头戴上了面具，他对白玉堂说：“并没有人天生就会是这样的，是不是？”
　　白玉堂道：“是。”
　　赵英的难看，并不是五官，而是他脸上的皮肉，就像是一滩烂泥。并没有人天生脸上的皮肉就会烂成这样。
　　赵英道：“在我小时候，大概十多岁吧。那年正月的时候，我父亲警告我们，他有一个极厉害的对头前来寻仇，要我们千万不要出门，在小孩子的心里，父亲总是个英雄，更何况，我父亲本也是个英雄。我那时候以为，没什么人是父亲对付不了的，所以并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在正月十五那天晚上，我偷偷的溜了出去看灯，结果，我遇到了父亲的对头，他是个擅使毒的人，我当时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
　　他停了停，似是想起了那时的痛苦，隔了良久，又缓缓道：“后来，我便只能戴着这个铁面了，人们总是会排斥跟他们不一样的东西，那时候，所以有人都在背后嘲笑我.......笑我没有脸见人。
　　我那时候也几乎不肯见人，只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拼命练功，我要让所以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要让他们后悔曾经那么对我！有一次，我们门下的船在金陵江家的地盘上出了点事，父亲带我去拜访江老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着她。”
　　这个她，白玉堂猜，还是赵夫人。
　　“你知道，赵家同江家几乎算是世仇。当时，她的的几个师兄联合起来要给我难堪，他们几个说要与我比武，若是谁输了，就要要向赢的那个磕头，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要同他们比试。
　　我赢了他们大师兄后，他们竟然一拥而上，我寡不敌众，被他们打得趴在地上，她本来是在旁边为她大师兄叫好的，见她大师兄输了，本来也在骂我，可看到她的师兄们一起欺负我的时候，却赶上来阻拦她的师兄弟，她骂他们以多欺少，她亲手将我扶起来的，还问我疼不疼。
　　你知道吗，在我戴上这个铁面之后，除了我妹妹，再没有人像她那样关心过我。人们见了我，不是嘲笑，便是躲得远远的，她不一样，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会看不起我，不会觉得我奇怪，她愿意陪着我说话。
　　也就是那次，我父亲同江老爷子定下了我们的亲事，有了姻亲，两个门派自然会亲近得多，争端也会少得多。当我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我当时去找她的时候，她却不肯见我，我当时以为，她不过是害羞，后来才明白......明白同情跟喜欢，根本不是一回事。自从嫁给我，她就再也没有对我笑过，她嫁给我的那天告诉我，她恨我，因为她从来没想过会嫁给她师兄以外的男人。
　　再后来，我成了五虎断门刀的门主，再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我，也再也没人敢对我提出非议，人们总是这样认为，一个人一旦成为强者，他的所有事都会成为理所当然。”
　　他不再说话，白玉堂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出来，赵英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个人是谁都好，有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选择跟陌生人说自己的秘密。
　　你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即使你富甲天下，即使你名动江湖，即使你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大豪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白玉堂想，或许等一会，他还要听另一个人的伤心事，那只猫，岂不是也会同赵英一样伤心么？他忽然开始替展昭难受，因为他知道，伤心的滋味绝不会好。
　　白玉堂对赵英道：“我去找酒，你要一同去么？”
　　赵英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她。”
　　白玉堂冲他点点头，便向着楼下大堂走去，他觉得这种情况，赵英是不需要另一个人在旁边的，况且，他连醉都不肯，旁人又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