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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青衣藏剑引布帛 ...

  •   刺客身手不可小觑,流蠡尽了全力追剿,不敢大意,两人在房舍屋顶上跳跃,飞檐走壁,流蠡追了半天追不上,追出了真火,手中剑寒光大盛,一捻一挑,脚下瓦片被他当成暗器急射而去。
      青衣人头也不回,挥剑格挡暗器,后脑勺像长了眼睛般,一个不落地全挡开了,速度却半点不减,流蠡将轻功使到极致,唯恐跟丢了人。
      青衣人谨慎地绕了五六个圈,流蠡追得紧,他却时快时慢,明显轻松有余,竟像是在耍着人玩似的,那人屋舍间几个起落,才落入了郊外,流蠡只觉得眼前一闪,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流蠡在周边转了转,到处找不到痕迹,最终确定这人是故意将他引至此地,他望着眼前密密匝匝的绿林,紧紧抿着唇瓣,五指扣住剑柄,明眸里寒星冰冻。

      客栈里,伏安雪正慢条斯理地给赫连锁卿布菜。
      赫连锁卿淡淡望着他:“流蠡武功不如那人,你不怕他出危险么?”以十二楼第一杀手的身手和隐匿功夫,除非杀到他们跟前,否则必不会惊动他们,瓦片的动静是故意露出的破绽,目的如果不是挑衅,便是调虎离山。
      如今想来必是前者。
      伏安雪动作不停:“自从在叶银木眼皮底下刺了一剑就有点沾沾自喜,不给他点教训,如何知道天高地厚。”
      赫连锁卿冷笑道:“你对他倒用了真心。”
      伏安雪一顿,对方的眸色已然恢复成墨黑,他看了他好一会,才垂下眼眸,声音轻不可闻,“我对你也用了真心的。”
      赫连锁卿敛去情绪,他从前怎么看不出这人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果真人不可貌相么?
      伏安雪见他不说话,心中失落,赫连锁卿手腕一翻,两双筷子碰撞在一起,对面之人执筷的手一顿,肉便掉落在桌上。
      伏安雪抬眸看他。
      赫连锁卿瞟了眼堆积如山的碗:“我是个人,你不用把我当猪喂。”

      伏安雪一怔,眼底霎时笑意生辉,笑得眼角微微弯起,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刹那间,眉眼成画。
      赫连锁卿觉得刺眼,低下头去专心咀嚼。
      伏安雪炙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很想凑过去亲亲他,又有些踌躇,若真付诸行动,这人十有八九会翻脸。
      正在举棋不定的当儿,流蠡回来了,这下好了,根本不用他犹豫了。
      流蠡持剑单膝跪地请罪:“师父,流蠡办事不利,追到城郊十里之外就让刺客逃了,徒儿以为那青衣人功夫高出徒儿许多,将徒儿引去那地,定是故意为之。”
      故意?看来那十二楼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伏安雪听罢微笑了一下,随即面有冷意,“算你有自知之明,自去领罚吧。”
      流蠡心中越发惭愧,低头应了声,起身去了庭院,默不作声地一下一下地挥剑,他从小到大受罚的方式都是将初级新月剑式练上千百遍,非力竭昏迷不能停。
      赫连锁卿莫名其妙地看了发号施令的某人一眼。
      伏安雪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赫连锁卿都懒得理眼前那碗大杂烩,他眼中红芒一闪,手腕使力,直接扣飞了那双碍眼的筷子。
      “……”伏安雪气闷,他不是没亲他么?还这么小心眼。

      伏安雪带着赫连锁卿在小镇闲适地游玩了五天,日日出门夜探,赫连锁卿眼瞎心不瞎,知晓他必是在等人,顺便筹划某些事情,可他却无暇理会,也懒得思考,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又心存怨怼,便在欢爱时也可了劲地折腾伏安雪,还无师自通了许多花样,搞得承欢者痛苦多过欢愉,往往苦不堪言。
      至于伏安雪,他对赫连锁卿可谓千依百顺,奈何心慕之人阴晴不定,伏大宫主也憋着气没处撒,倒霉的就只有流蠡,三番五次的小惩大诫,不过无论多离谱的命令,流蠡都任劳任怨地执行到底。
      曲正阳到达碰头地点,进了客栈,见大堂聚满了人,有很多人的目光状若无意地从他身上滑过,携带着兵器利刃的江湖人不在少数,百姓中不乏诸多伪装者,曲正阳有些头痛,这是预备上演第二次扇灵县事件么?还有,这群人要不要盯得宫主这么紧?
      客栈小二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客官楼上请吧。”他得了吩咐和好处,办事自然殷勤到位。
      曲正阳点头致意,随着小二的引领,往楼上走去,经过走廊时,从窗户里看见庭院中一个少年正打着赤膊劈材,汗流浃背,八风不动,专心致志地挥舞着手中斧头,旁边是成山摞堆的材堆,显然是劳作得有一会了。

      曲正阳顿时心中雪亮,当下脚步就有些退缩,他被临时调到伏安雪身边来,命令急切,还关系着宫主摆在心尖尖之人,难免忐忑。
      可如今宫主这状态,自个难不成真要眼巴巴地凑上去纾解主上怒气,天可怜见,他只有替主排忧解难之心却无排忧解难之能啊,想到这他心里愤愤,可恨老贼天生嗅觉灵敏,率先揽了别的差事,可苦了他。
      小二将他领到目的地,曲正阳将人打发了,直接在门外请声:“宫主,妙空求见。”全江湖的目光都围着紫御宫打转,既是如此,他也懒得做些欲盖弥彰之事。
      房门开了,屋里坐着两个人,正相对而坐,黑白对弈,拼杀得正憨。
      伏安雪也不转过头看他,语气冷漠:“小城镇里暗藏了许多人。”他说的许多人意指江湖各路中的许多人,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这小城若是没什么名堂,伏安雪为何留在这,甭管内中缘由,防一防总是好的。
      伏安雪对江湖人这般如临大敌的姿态仿若未见,他留在这是为等人,亦是为了找人,既然那两个人不愿意见他,又不愿意离开,那他们便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曲正阳小心着措辞:“属下方才稍微察看了一下,好像来的都是些小喽啰。”他观察细微,仅凭那些江湖人装饰打扮便摸透了个大概,这些人与其说来打探,不如说是跟随,暗中盯梢是个好主意,但若连当事人的身都近不得,消息又能获知多少?

      伏安雪落下一子,端详着棋局:“东西带来了?”
      曲正阳看了眼安然不动的赫连锁卿,有些犯难:“宫主——”这东西当着当事人的面真的没问题么?
      伏安雪倏地抬眸,淡淡道:“你来我身边便是来碍本宫的眼的么?”
      “属下绝无此意愿。”曲正阳汗颜,赶紧将袖中布帛递过去。
      伏安雪翻了两下,确定若干年前自己亲自做的标记完好无损,便递给赫连锁卿,对面的人睁着双血红的眼看他。
      怎么又变了?
      伏安雪微微蹙眉,很快撇开头,神情里透着些许不自在:“也许你早已经不在乎了,但当年赫连堡灭亡秘辛,我还是想细致的列给你看。”
      曲正阳没料到伏安雪如此直接,当即怔愣。
      赫连锁卿展开一个邪妄的笑容,盯着那布帛看了片刻,才伸手接了。
      曲正阳首次见着赫连锁卿诡谲的模样,不禁蹙了眉,一时心里的不安丛生不止。
      伏安雪起身,刻意留给他单独的空间,“我去外面走走。”
      曲正阳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两人下了楼,转身进了庭院,流蠡立即停了手,垂首站到他身边。

      伏安雪望着晴空万里:“妙空留在我身边,流蠡,你去找颜行之,别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流蠡沉默,确定师父未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只得照办。
      少年初出茅庐,意气风发时欲大展拳脚,几次三番遇上高手,不能力敌,他自知能力不足,留在他们身边甚至是累赘,他握紧拳头,倘若再给他五年,不,三年——
      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虎视眈眈者难以胜数,他并不想离开师父,当然同样的,他从未质疑也不会违抗他的命令,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他也会服从。
      曲正阳擅长揣测人心,对于伏安雪的命令中的深意他自是了解一二,不由忧心道:“妙风身边那个小丫头。”
      伏安雪看了他一眼:“本宫不是说那丫头会对行之不忠,只是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即墨家那帮人不会放任他接近皇室的人,另一方面,他们只消弄得即墨家主分身乏术,到时保他一时也就罢了,还能保不了他一世不成?”
      曲正阳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伏安雪揉了揉眼角,他有些累,耐心便越发不好:“有话快说!”
      “赫连公子他?”
      伏安雪揉眼角的手一顿,他放下手,半响没言语。
      正当曲正阳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飘渺的声音从伏安雪口中溢出,“他的情况……太不正常了。”
      曲正阳眉头皱得更深了。
      伏安雪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表情有些空白:“我常常想,这样性格大变的他……还是不是他?我很不安。”
      他这一句话,像是石头一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曲正阳暗道了一声作孽,幽幽长叹道:“公子,你没有回头路了……”
      伏安雪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他自己何尝不知,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跳得心甘情愿。

      明亮的光线洒下来,投在黑白分明的棋子上,像溪涧里散落的卵石,漾着悠悠的水波,倾注了清澈干净的美好。
      赫连锁卿手指扣着一枚黑子,低垂眼睑,慢慢在那一片布帛上轻轻地划着,隐在长睫下的双瞳血色渐深,他想起太多事,多到想毁了这卷布帛,他嘴角泛起一个讥讽的笑,伏安雪凭什么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会想要知道所有事情?
      他划了很久,久到茶水薄凉,才猛然惊醒般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布帛上,血液本是浓稠的,但这沾了特殊材质的布帛像是遇到水一样,鲜艳的红色逐渐浸透开来,密密麻麻的字体随之显现。
      他看着看着,双眸里的血色翻滚得越来越危险,看到后面,却又慢慢平静下来。
      赫连锁卿眨眨干涩的赤红双眼,寻了火折子,点燃布帛,静静地看着它燃烧,一点一点地变成灰烬,手一抖,便散了,窗外的风一吹,满屋里都是呛人的烟火味,再也找不着了。
      他又坐了片刻,站起来关好门窗,穿过昏暗的走廊,视野里的血色淡了许多,走到楼梯拐角时,有一个身影撞了上来。
      撞得他一个趔趄,赫连锁卿眼里的暴戾一闪而逝,抬眼看着对面那个笑嘻嘻的人。
      那是个年轻公子,长得明眸皓齿,穿着得体华贵,看着便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
      此时见赫连锁卿盯着他,看清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
      赫连锁卿清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绕过他准备下楼。
      年轻公子一展折扇,挥挡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下云狄生,敢问阁下可是,赫连堡七少爷?”
      “这世上已无赫连堡,更无赫连堡七少爷。”赫连锁卿口气淡然,内里露骨的森冷像是能把人刺个对穿。
      云狄生不以为意,轻轻笑了声,一身潇洒飘逸的姿态,看着贵气横生,语气里却总有掩不住一种市井暴发户似的炫耀和轻蔑:“算你有自知之明,赫连堡早该灭了。”
      赫连锁卿笑了,邪异放肆:“你再怎么激怒我也没用,我倒觉得赫连堡灭得太快。”
      云狄生一听,兴味盎然道:“依你之见,赫连堡被灭得太快,个中有内情?”
      “非也。”赫连锁卿笑着摇了摇头,眸光逼人:“我是说那些人死得太快太轻易,赫连堡肮脏至斯,赫连家族罪孽深重,死亡岂不太便宜了。”
      云狄生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要我说,应该分为两类人区别对待,一类不甘受辱欲自尽之人,应当砍去他们四肢,做成人彘,吊着他们一口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或者当着天下人的面,使之受人人折辱,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那种生不如死的屈辱感就越深刻。”
      云狄生听得脸色发白:“他,他们是你的同族同胞。”
      “那又如何?”赫连锁卿舔了舔鲜红的唇,微笑从容的模样看在年轻公子眼里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依旧不紧不慢叙述着,“至于第二类胆小怕事的墙头草,将他们囚禁于一室,命令他们互相残害,手段必须是剥皮抽筋,削肉剃骨,谁能最终活下来便放他一条生路,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那一线生机,在肮脏龌蹉的事他们也会去做。”

      云狄生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武林既是大义之举,他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些枉死之人所受苦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你说,岂不妙哉?”赫连锁卿赤红的双眼里尽是疯狂的偏执和暴戾,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沉闷。
      云狄生被他的诡异的眼神逼得后退三步,他捏了捏扇柄,惊觉手心沁出冷汗,他被吓得够呛,此刻恨不得插翅飞走,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他强笑着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飞快地转身下楼,边跑边暗骂自己,没事干嘛去招惹个疯子。
      赫连锁卿目送着云狄生的背影消失,微微一笑,长睫覆盖住血红的眼睛。
      原来谁都以为他在意那个肮脏的赫连堡。
      真是有趣。

      再说青衣人甩掉了流蠡,七拐八拐,转圈似的穿过丛丛密林,转了许久也不嫌累,转啊转,有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面前俨然出现一间屋舍。
      青衣人推门进去,一个人站在屋里,背对着他,“他怎么样?”
      青衣人笑了笑,胸怀若谷的形态,悠悠然道:“嗯,我与他对了一掌,蛮力倒挺大。”
      那人声音一冷:“他可曾受伤?”
      青衣人上前从身后将人揽住,叹道:“你何不关心一下我。”
      “少跟我动手动脚,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被揽住的人恼怒地使力挣开青衣人,他想了想怒气更甚,“不是叫你试探伏安雪,为何去动他?”
      “他替雪狮伏安挡了一掌。”青衣人眼神定在他深藏玄机的衣袖上,表情仍是那副泰山不动的悠哉,眸中蓄满笑意。
      他若是敢不依不饶,这人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吧。
      此人立时大怒:“混账东西!”他疾行几步,一脚踹飞了里屋的门,光景霎时一览无遗,可谓与刑房无异,铜墙铁壁上锁着个人,赤/裸的身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惨状环生。
      那人看也不看,随手抽出墙上的鞭子,便是所向披靡的一鞭,一鞭下去绽开了血肉,连着抽了数鞭,鞭鞭入骨,躯体狠狠地抽搐,却是流不出血来了,显然这人的血已差不多流尽了,竟然仍能活着,好生不可思议。

      “说!怎么才能破掉樊笼!”挥鞭之人眼中厉芒大盛,用鞭柄抬起那人的下巴,露出一张诡谲的脸来,容色极美,足以令世人疯狂,可惜一条深刻狰狞的剑痕毁坏殆尽,叫人见之便丢掉满心的绮思,反生厌恶。
      此人赫然是紫御宫暗之主零,挥鞭之人便是列数。
      旁人只道列数是救了零,却不知他救人的用意,除折辱泄愤外,不作他想。
      零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神经质地笑了:“这是宿命,金禾月蚀是无解的,无解的,哈哈,赫连锁卿完了,赫连家,完了——”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轻到没有重量,整张脸都透露出扭曲的快意,衬得整个人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丑陋骇然。
      列数又是狠狠一鞭,气得眼睛都红了:“闭嘴!”
      青衣人眉头一皱,按住列数的肩膀,劝道:“别再打了,否则他真要死了。”
      列数冷哼一声,扔掉鞭子,凶狠地瞪了多管闲事的青衣人一眼:“褚青我警告你,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那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下,少在这指手画脚!”
      褚青皱了下眉头,并未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38章】青衣藏剑引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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