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叠石

7、凌波踏月，江飞扬惊怒忐忑

　　听大哥似有薄怒，江寒玉一时也不吭声。江飞扬少年老成，十二岁便跟着父亲学习掌管帮务，到如今二十有五，平时处理帮务说一不二杀伐决断，俨然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一派少掌门。因此在江家除了老爷便属这位大少爷威严最甚，二姐江飞燕从小娇蛮跋扈，在父亲面前都有恃无恐，唯独在这位亲哥哥面前不敢放肆。江寒玉与他相差十岁，小时候见到他很是惧怕，年岁渐长，惧怕之意少了，听闻大哥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将一些帮众的老部下管理的服服帖帖，多了份敬佩剩下的也只有生疏。
　　所以，对于江飞扬定要自己跟着他这件事他表示很难理解，难道是武林大会在即，而父亲作为武林盟主竞选人之一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大哥只是不想任何一点小事对这件事有所影响？但不管怎样，他已经答应萧大哥作为他的贴身小童留在他身边，就这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总归不好。
　　思量再三，江寒玉最终摇了摇头，道：“大哥，小寒真的与朋友有约在先，人不能言而无信不是吗？”
　　见江飞扬脸色一冷，赶紧道：“大哥放心好了，小寒一定谨言慎行不惹麻烦，不会给您和父亲添麻烦的。”
　　不等江飞扬说话，一旁的端木瑾接话道：“飞扬，三公子既然有事就不要勉强了，我看他挺乖巧懂事，会照顾好自己的。”
　　江寒玉在一边猛点头，点头之余不忘冲端木瑾感激的笑笑。
　　月光下，少年的眼睛晶亮晶亮，闪烁着某种狡黠的光芒。肤色洁白，唇红齿白，身材纤细，容貌俊美，当真少年如玉。
　　江飞扬双目灼灼，不知怎么内心竟说不出的烦躁，尤其当江寒玉冲端木瑾那么带着点调皮的一笑，好似身体内某根神经被撩拨了一下，又麻又痒的感觉像水波一般一圈圈散开。
　　“不行！”随着一声低吼，江飞扬出手如电扣住江寒玉纤细的手腕，“跟我回去，现在！”
　　“大哥！”
　　“飞扬！”
　　江寒玉与端木瑾齐齐叫出声。
　　江寒玉是痛的。
　　端木瑾则是一脸惊讶。他与江飞扬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尚又十分重要的事要办，带着江寒玉并不合适。他想不通为什么飞扬非要让江寒玉跟着他们？而且，他与江飞扬从小玩到大，这么多年的朋友，很少看到他如此失态。实在是江飞扬本来就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的时候。
　　总之，今天的江飞扬很反常，端木瑾盯着江飞扬扣住江寒玉手腕的模样，眼中眸光深暗。
　　忽然一股冷煞之气从侧面袭来，眨眼间江寒玉落入一个馨香而熟悉的环抱。
　　“萧大哥！”江寒玉失声，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萧灵素一手揽着江寒玉，一袭成功，早已退出一丈开外。
　　“你是什么人！”江飞扬喝道。
　　当今武林能在他江飞扬手中抢人的没有几个，刚才虽是自己大意，到底失了面子。
　　来人自然是萧灵素。他并不答话，反而似笑非笑瞧着怀中之人。
　　江寒玉一时倒忘了自己还在人家怀里，姿势甚是亲密。
　　问道：“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转念明了，啊了声，凑上前小声道：“萧大哥你不会是一路跟着我来的吧？”
　　萧灵素一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你说呢？我的贴身小童？”
　　咳咳，江寒玉一呛，挣出怀抱后退几步，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件事他可不能让大哥知道，无端端惹来一身麻烦！因此又凑近了些道：“萧大哥，别开玩笑啦，等下惹怒了我大哥可就不好了！”
　　“哦？”萧灵素挑眉，“当真这么怕他？”
　　江寒玉尴尬一笑，“也不是怕啦，他是大哥我是弟弟，让着点他不是应该的嘛！”
　　他可不想说，万一把大哥惹怒了，回家吃不了兜着走这种话。太没面子啦！
　　俩人离得近，头对头你一句我一句，这情景在外人眼中说不出的亲密。
　　江飞扬见来人只顾与江寒玉说话，却对自己的问话置之不理，早已心中愠怒，又见两人分明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相当熟稔，当下脸色极是难看。
　　端木瑾见此状况也是十分恼怒，凑上前道：“莫非他就是三公子所说的朋友？”
　　江飞扬几不可闻的哼了声，却不说话，慢慢从剑鞘中拔出幻生剑，一个移步换影竟是直接朝萧灵素而去。
　　幻生剑乃是千年寒铁所铸，经过千锤百炼，反复铸压，剑身薄如蝉翼，刚劲柔韧却削铁如泥。是耗费无数资财专门为这套天一幻生剑法量身打造。
　　江寒玉正要跟大哥解释，只觉一股冰寒剑气扑面而来，将他与萧大哥一分为二，他被剑气逼的连连退后好几步，再定睛看时，大哥与萧大哥已经缠斗在一起。只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如旋风般急速移动着，眨眼间已经拆了十来招。
　　江寒玉有心想说点什么，无奈那两人如何停的下来？
　　忽然手臂一紧，端木瑾扯住他，问：“江寒玉，你老实说这人是谁？”
　　他素知小鬼在江家的地位不高，因此江飞扬不在也懒得三公子三公子的叫唤，直接连名带姓，问出的话也有些生硬无礼。
　　手臂被扯的生疼，质问的口气多少让人不舒服，江寒玉皱着眉道：“端木哥哥，你弄疼我啦！”
　　一边揉着被抓疼的手臂，见端木瑾脸色阴沉，与平时儒雅的形象大不一样，不由的心中一阵反感。
　　端木瑾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是我手重，你快说。”
　　江寒玉两只眼睛都在打斗的两人身上，随口道：“他是萧大哥啊。”
　　“姓萧？叫什么？”
　　“叫萧——”咦，干嘛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哼，偏不告诉你！当下话锋一转，“哎呀，我只知他姓萧，喊他萧大哥，叫什么却不知，实在对不住啊，端木哥哥！”
　　端木瑾狐疑的看着他，脸色越发阴沉。
　　那边厢江飞扬与萧灵素斗的正酣，天一幻生剑法最大的特点便是快，快若闪电翩若惊鸿，七七四十九招，每招又包含了无数种变幻，既可独立使出又可巧妙组合，守时一张剑网舞的滴水不漏固若金汤，攻时招招凌厉，取人性命。江飞扬初时自持武功，不过拿出三分实力稍作试探，片刻功夫即脸色凝重，因为他发现对面那人武功竟深不可测，他使出三分对方便挡他三分，他使出五分对方便挡他五分，他使出八分对方便挡他八分，直到他用尽全力，对方却还是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江飞扬深悔自己太过鲁莽，竟看走了眼！又暗暗心惊，江湖中与他一个辈分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子弟里武功胜过他的几乎没有，此人到底是谁？这般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旁人看他一把幻生剑时而猛攻时而据守，灵活多变挥洒自如，只有他自己知道实则想停却停不下来，就如拳头打在棉花里，想缩回去却陷在里面收不回。正自着急，不想对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吸力忽然消散。
　　退开几步，萧灵素负手而立，衣袂翩翩。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表情冷淡。
　　半晌，缓缓道：“天一幻生剑法，今日领教了。”
　　这句话在他说来并无半分蔑视的意思，不过像陈述一件最普通的事一般说来。但听在江飞扬耳中便是“天一幻生剑法，不过如此！”，乃是极大的侮辱。
　　但自己确实奈何不得此人，一时握着玄铁剑的手竟微微颤抖。
　　萧灵素朝江寒玉招了招手，“你过来。”
　　江寒玉看了眼江飞扬，微一犹豫还是走过去，道：“萧大哥，你没事吧？”
　　以他的眼力见，并未看出方才两人过招其实江飞扬才是输家。只见萧灵素忽然退开，恐怕是不敌大哥之故，因此有此一问。
　　萧灵素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道：“走罢。”
　　江寒玉啊了声，似乎有些为难，萧灵素也不催他，只拿一双丹凤眼静静看他。
　　江寒玉见大哥愣愣的站着，并不看自己，脸色却苍白得很，好像受到了极大地打击。一时心中愧疚，不管大哥出于什么目的非要自己跟着他，总归是为江家好，不管他江寒玉在江家得不得宠，受不受重视，他总也算是江家人吧，实在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忤逆大哥。只是，萧大哥是他的救命恩人，跟他走是为报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的大恩！
　　他心里这样那样想着，终于下定决心走到江飞扬面前，道：“大哥，小寒跟萧大哥有约在先，真的不能现在跟你走，短时间内也不能回家。。。等这边的事情完了小寒自动回去领罚，到时候随大哥怎么罚都好！”
　　他说了那么多，江飞扬却并不理睬他，只是冷冷的盯着他身后的萧灵素，目光复杂。
　　倒是端木瑾接了话，“你若要走便走，何须废话！”
　　他平素就没将江寒玉放在眼里，肯叫一声三公子也是看在江飞扬的面子上。此时更是觉得厌恶，说话间便毫不客气。
　　江寒玉心中微恼，心想我跟大哥有你这外人说话的份？！不过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他见大哥真的不理他，只是一味盯着萧大哥，心里虽奇怪却着实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是宁愿跟着萧大哥也不愿跟着自家大哥。
　　这时候一双大手伸过来牵过他的手，萧灵素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走了，再要啰嗦回去打屁股！”
　　江寒玉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却在手碰到他肌肤的一刹那像被烫着般收回，见他似乎并没生气的样子，不由嘿嘿一笑，这笑便带着点儿讨好的味道。再看江飞扬，也不知刚才的话大哥和端木瑾有没有听到，大哥脸色沉得可以挤出水来，端木瑾则是阴测测的，眼中厌恶一闪而过。他这表情自然没逃过江寒玉的眼睛，江寒玉出离愤怒了，心想老子怎么了你丫的这么不待见小爷！于是狠狠回瞪他，直到被萧灵素拉走。
　　两人走出一段，身后疾风迫近，只听江飞扬厉声道：“站住！你到底是何人！留下姓名，你我再战！”
　　萧灵素身后便像长了眼睛般，长臂一收将江寒玉纳入怀中，随后侧身一让，正好避开江飞扬伸过来的利爪。嘴里却道：“江少掌门兴致好，萧某却累了，天色已晚，何不早些休息？”
　　一边说着话，脚下越来越快，到后来脚下一空竟然腾空而起，萧灵素一手攥着一条长长的白练，白练的另一端缠绕在离河边最近的一艘船的桅杆顶端，两人如同荡秋千般朝那桅杆方向飞腾而去。
　　“萧大哥你干什么！”紧紧抱住萧灵素的腰，江寒玉惊呼。
　　“抓好了，我们走近路。”
　　话毕，足尖在船上一点，手腕一抖，缠绕在桅杆顶端的白练如灵蛇般朝隔壁另一艘船的桅杆而去，缠住，两人复又腾空而跃。如此凭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白练两人荡秋千般从河面上一溜船只而过，每次足尖只在船上轻轻一点，一路下来只见白影时隐时现，不一会便完全淹没在夜幕中。
　　江飞扬注视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光晦涩难明。
　　他从来都不是冲动之人，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却击破他长久以来的冷静自持。
　　江寒玉，他名义上的弟弟，在江家也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三少爷。父亲冷淡他，母亲厌恶他。而他，这么多年来也只不过在别人欺负他时冷眼旁观不落井下石而已。当然，没人知道他的沉默是要让江寒玉尝尽人情冷暖，那么等到有一天他江飞扬独掌大权之时才会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到那时他会对他好。可是，江寒玉长大了，他的世界不仅仅局限于江家，他会跑会跳会结交新的朋友享受自由的生活，到时候他还能掌控他吗？
　　而这个姓萧的，更是棘手人物。他敢肯定，在江湖中年轻子弟一辈中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有如此高手！今日之战自己已出全力，却还是摸不着对方的底细，他的武功路数也从未见过，他到底是谁？江寒玉又怎会与他在一起？他会不会跟新近崛起的天桑教有关系？如果是那样，此人将是他天一派称霸武林的最大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