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叠石

4、美王爷深夜造访，江寒玉荣升贴身小童

　　江寒玉极少生病，这次发烧来得凶猛，一半是受了惊吓一半是被冰水泡的。他脸色绯红的躺在被子里，人烧的糊里糊涂。只觉得周围总是有人，时而帮他擦汗，时而喂他喝水，再后来灌到嘴里的便是极苦的药。药极苦，苦的他整张脸皱成包子，怏怏的睁开眼睛，见两个人四只眼睛满脸关切的盯着他，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大的约莫四五十岁，小的大概跟他一般年纪。那丫头见他睁开眼，叫了声：“呀，陈妈，他醒啦！”
　　被唤作陈妈的女人瞪了小丫头一眼：“小声些！大惊小怪的。”
　　转头对江寒玉露出慈祥的笑：“小公子，你醒啦，”
　　见他眉头皱的死紧，对一旁丫头说：“快，去桌上盘子里拿颗蜜饯来，这孩子怕苦呢！”
　　小丫头应了，果然拿了两颗蜜饯塞进江寒玉嘴巴。
　　蜜饯挺大个，塞得江寒玉腮帮子都鼓起来。陈妈手里拿着个汗巾子不时给他擦擦汗，嘴里叨叨：“你现在烧得厉害，吃了药就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啦。。。哎，多俊的孩子！”
　　那丫头偏是个嘴上不把关的，说了句：“陈妈，你看他呆呆的不会烧傻了吧！”
　　江寒玉正艰难的吞咽着蜜饯，听这话一呛，不小心把其中一颗蜜饯核吞了进去，连连咳嗽。
　　陈妈一边数落那丫头，一边帮他顺气。
　　可怜江寒玉才在心里感动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回味呢便被那丫头破坏殆尽。
　　苦笑了声，道：“姐姐你真会说话，承你吉言，我好着呢。”
　　那丫头吐了吐舌头，见江寒玉似笑非笑盯着他，少年相貌俊美，忽然脸上一红。
　　陈妈喂他喝了口水，指着那丫头笑骂：“这丫头就是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公子您别理他！”
　　江寒玉冲陈妈笑笑，道：“陈妈，我说笑的。亏得您和姐姐这样悉心照料，小寒感激还来不及呢！”
　　见这孩子不但长的好，嘴巴又甜，懂事理，陈妈越发喜爱，忙道：“小公子说的什么话，萧公子吩咐我好生照料你，这是陈妈的本份，说什么谢不谢的陈妈担不起。”
　　“萧公子？”想必指的是萧大哥吧。
　　说到萧公子，小丫头忍不住插话：“是啊，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位长得很俊，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爱笑的年轻公子啊，你不是他的朋友吗？”
　　“啊。。。是。”江寒玉一时没办法将她口中描述的那位萧公子和自己认识的萧大哥联系到一起。不过，他们指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萧灵素的确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还被某人打屁股，脸上表情立时愤愤。
　　陈妈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叫小丫头不要多话。
　　江寒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有心想从两人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只是问来问去只知道萧公子是这船上的主人，平时不怎么露面，他俩本是流花河上渔民，被雇来这里，陈妈是厨娘，小丫头名唤小菊，负责端茶递水这些粗活。
　　她俩也才上船不久，因此别的事情一概不知。
　　江寒玉话说多了有些乏，又吃了药药性发作，陈妈示意小菊不要吵闹，两人轻轻退出房间，不一会，江寒玉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惊醒。
　　见对面端坐一人，白衣黑发，容颜似玉，冰沉似水。
　　江寒玉一时有些迷瞪，心里冒出两个字：谪仙
　　这位仙人看着有些眼熟。
　　忽然一个激灵，脱口道：“萧大哥！”
　　只见白衣靠近，前倾，一股冷香。修长的手覆上他的额头，稍稍一碰便离开。
　　手真冷。江寒玉在心里嘀咕。
　　“萧大哥，多谢你救了我。”
　　虽然被打了屁股，但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这个恩情还真不知怎么报答。看样子，他是没机会去救萧大哥的命的。
　　萧灵素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淡淡道：“烧退了。”
　　江寒玉“哦”了一声，想到自己这病十有八九是泡冰水泡出来的，而之所以要泡冰水完全是因为被用了春药的缘故，由此又想到这人救自己时自己不着寸缕的模样，换作平时也许也没什么，毕竟都是男人嘛，偏是姓焦的王八蛋要对自己做那事，因此萧灵素平平淡淡一句话倒引得他面红耳赤，十分不好意思。
　　偏偏此时脑子秀逗，追问了句：“假如没有冰水该怎么办啊！”
　　说完就后悔了，呸，怎么还提这茬，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个，我只是奇怪大夏天的哪来这许多冰块！”
　　呸呸！还说还说！能不能不提这个？
　　暗恨自己嘴巴不听使唤。只希望萧灵素听到了当没听到。
　　萧灵素当然不可能听不到，看了床上少年一眼，凤眼微眯，道：“你希望我给你找个女人？”
　　“啊，不，当然不。”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扯到女人了？江寒玉赶紧澄清，为了证明自己绝对没这方面的想法，又郑重其事加了句：“绝对不要找什么女人！”
　　“不要女人？”
　　“嗯！”
　　“男人？”
　　“嗯！。。。呃？”
　　江寒玉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半靠在床头，病中两只眼睛特别大：“萧大哥真会开玩笑！”
　　他看着萧灵素，萧灵素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如果说江寒玉的眼睛是漂亮的，美丽的，惊艳的，那么萧灵素的眼睛便是妩媚的，妖魅的。然而，此时这双妩媚的眼睛却夹着一层薄冰，眼光到处，万物均结上冰霜。
　　江寒玉感觉到那眼光的寒冷，有些不明所以，但下意识不愿惹他生气。
　　无形压力忽然消散，冰冷的眼神渐渐柔软，最后温和一笑。这一笑便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
　　忽然觉得，很想亲近这样的萧大哥。
　　“萧大哥？”
　　“嗯。”
　　“陪我一会吧。”
　　萧灵素不置可否，脸色淡淡。
　　少顷，只见他踱步窗前，推开窗，负手而立。
　　河风带着清冷的气息漫进房间，江寒玉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是不是快端午了？江寒玉想，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睡去。
　　看着少年呼吸平稳，睡颜宁静。嘴角微翘似乎正在做着美梦。萧灵素眼中若有深意。
　　从少年雪白脖颈上拉出一根红线，红线的末端系着一方晶莹剔透的玉。
　　晶莹碧透的圆玉镂空雕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玉，是绝世好玉，配上神乎其技的雕工，这样的玉佩绝非泛泛之物！
　　九天龙纹佩！
　　他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另一块九天龙纹佩！
　　江寒玉的病来势汹汹，但年轻的身体恢复的也快，两天过后基本可以活蹦乱跳。
　　陈妈和小菊见他好了也十分欢喜，尤其陈妈，变着法儿给他做些可口饭菜，几天下来，江寒玉因为生病而削瘦的脸很快饱满起来。
　　萧灵素自从那天来过后便一直没有露面，江寒玉总想着再去道个谢什么的，可就是找不到人。到了晚上二楼的房间便有光亮，私下问了小菊，说萧公子和小七公子白天都会出去到了晚上才回。问她小七公子是不是那个总是一本正经表情呆板，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小丫头连连点头，傻笑，就是就是。
　　这天，江寒玉打定主意要等萧灵素回来见上一见，晚饭过后便倚在船头栏杆上等着，不知道是晚饭吃多了犯困呢，还是暖风吹着太舒服，一不小心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入眼的是顶上烟蓝色的纱帐，床铺有些硬不如自己睡的那间房的床舒服，薄薄的丝被球在一边，许是自己嫌热踹的。床帐是放下的。
　　江寒玉愣了会，心想难道这是萧大哥的房间？
　　外面很静，只听到时不时“笃笃”的声音，这个声音时而间隔短，时而间隔长。
　　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江寒玉凝神细听，只听到一人的呼吸声。
　　难道萧大哥在自己跟自己下棋？记得江家的大总管闲下来就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
　　拨开床帐，江寒玉准备下床。
　　却见不远处的圆桌旁赫然坐着两个人，一左一右面对面，两人对弈。
　　其中一个俊美无涛，五官如白玉雕琢，冰冷而质感，神情淡然，正是萧灵素。
　　而另一个锦绣衣袍，相貌堂堂，颌下一缕胡须修剪的十分整齐有型，五十岁开外，看得出年轻时必是美男一枚。即使年纪大了也是一个不择不扣的老美男，岁月虽然在他脸上刻上一道道为数不少的皱纹，却也更添一份威严。
　　不怒自威，这点与萧灵素的气质如出一辙。
　　江寒玉窸窸窣窣的动作引来两人的侧目。
　　见床上忽然下来个美貌少年，老美人低沉一笑，道：“萧公子，这位。。。”
　　语气之中颇有些暧昧，及至看清江寒玉的容貌，脸上表情顿时一惊。似海一般的深眸中似乎有什么遥远的东西破土而出。
　　江寒玉也有些惊讶，他看了看萧灵素，又看了看他对面一身贵气的老人，顿了顿不忘打招呼：“嘿，两位在下棋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也是这些日子闲得发慌，见着热闹便往前凑，一时没想合适不合适。
　　嘴里说打扰，却极快的穿好鞋子走近一看，棋盘上萧灵素的白子隐隐有被对方黑子包围的趋势。围棋他不算很精，但能看得懂。
　　“萧大哥，这位美人伯伯很厉害，你要小心啦！”
　　萧灵素见他身上只着薄薄一层单衣，领口处露出好大一片雪白肌肤，皱眉道：“怎么不穿衣服！”
　　江寒玉讶然，“我穿了呀，”继而反应过来，“太热啦，这样就好。”
　　忽觉一股柔力推着他往里间床上送，只听萧灵素淡淡道：“穿好外袍。”
　　紧接着中间纱幔垂下，将他与外面两人的视线阻隔。
　　无形柔力在江寒玉屁股接触到床沿的瞬间消失，江寒玉张了张嘴，知道萧灵素的武功好，但没想到他的内力居然这么充沛而运用自如，恐怕父亲都未必能达到这种境界。
　　他慢条斯理的穿上外袍，心里抱怨着萧大哥也太大惊小怪！
　　直到纱幔垂下的瞬间老人的眼中震惊仍未退去，却在碰触到萧灵素疏离而有礼的微笑时蓦然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掩饰的一笑，“咳咳。。。这孩子长得跟本王一位故人很相像。”
　　萧灵素“哦？”了一声，道：“他么？他是我的贴身小童，从小伺候我，时间长了便有些没大没小，不懂规矩。失礼之处请王爷莫怪。”
　　江寒玉穿好外袍，正想出去，忽然听到萧灵素的话不由停住脚步。
　　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成你的贴身小童了？
　　更惊讶的是，那位老美人自称本王，萧灵素又称呼他为王爷，王爷可不就是皇帝老儿的兄弟或者儿子？啊，是了是了，听说当今圣上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兄弟，难道这位老美人伯伯是其中之一？果真如此，身份这么尊贵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乖乖，萧大哥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会也是皇亲贵胄？
　　正胡思乱想，只听那位老美人王爷似乎对自己挺感兴趣，追问：“本王见这孩子长的倒好，萧公子却是从哪里寻得？”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萧大哥回话，便撩开纱幔走出去，道：“伯伯，你是问我吗？”
　　见他出来，王爷眼睛一亮，神情不由得变的柔和，道：“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江寒玉笑吟吟，道：“我么，我叫小寒。”
　　他故意略去姓氏，因为萧大哥说他是他的小童，一般仆人的姓都随主子，他家里也是一样，资历老一点的下人都赐姓江，像江家总管就叫江德。
　　王爷却不依不饶，又问：“那你姓什么？”
　　江寒玉瞥了眼旁边神色淡淡的萧灵素，不知怎么觉得他的脸色瞬间有点不好看，再看一下，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漠样子。
　　“我家公子姓萧，小寒自然也姓萧。”他配合萧灵素说。
　　“哦。。。”王爷似乎有些失望，顿了顿，还想问些什么，终于还是没再开口。
　　这时，萧灵素轻轻咳嗽一声，王爷回过神来，他收起脸上隐约的一丝患得患失，又恢复成宝相庄严的模样。
　　只听萧灵素道：“王爷深夜造访，不只是来和萧某下棋的吧。”
　　王爷“哈哈”一笑，道：“自然，本王的意思，萧公子是聪明人，又怎会不明白？”
　　忽然脸色一正，指着棋盘道：“萧公子棋艺了得，本王甘拜下风。但世事无常，较之棋局更加变幻莫测，萧少主，良禽择木而栖，有些事希望你考虑清楚。”
　　江寒玉听的奇怪，明明是他的黑子占了上风，怎么说的好像萧大哥赢了似的？
　　他不由得仔细去看那棋局，越看越是惊讶，这盘棋乍一看似乎白子都被黑子包围，但细细看来，竟是黑子被白子所牵制，就像水与山的关系，大山表象上看起来威猛雄壮，似乎将水流截断，实则水是至柔之物，千回百转将大山团团围住，以柔克刚。正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妙啊！
　　他啧啧称奇，只听萧灵素道：“以王爷的筹谋，萧某以为一切当尽在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