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叠石

38、自雨厅遇故人

　　李敏站起身，拂了拂身上长袍，一时敛去笑意，“这几天你就住这儿，你是聪明孩子，知道怎样才对自己最好，是不是？”
　　江寒玉心里呸了一声，这是警告他不要妄图逃走呢！
　　住在李府的这几天，江寒玉被伺候的很好，也被保护的很好，不受外界一切干扰，也无法得知外面的一切！他被软禁了，被这个李敏每天陪着笑脸软禁了，这里，他称之为李府，因为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府里的佣人们一被问到这个问题便像吃了哑巴药一样，只管摇头傻笑！李敏倒是每天都来陪他，陪他说话，陪他解闷，陪他吃饭，陪他散步，当然仅限于在府里，一天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他，用那种特有的饶有兴趣又温和无害的眼神看他，除了放他走其他条件一概应承，就是有一次故意为难他让讲个故事他居然也煞有介事的讲了，虽然讲的实在差强人意，看得出大概从来只有别人哄他没有他哄别人的，江寒玉嘴上糗他，心里总是领情。大宅院地界不比风雷山庄小，各处种上不一样的花草树木，布置不一样的亭台楼阁，加上小桥流水环绕，虽不能出去，府里能逛的地方倒也很多，晚饭后两人并肩散步，夕阳西下，李敏侃侃而谈，几次三番下来，江寒玉发现此人也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至朝野政令，下至民俗风情竟样样皆通，实在难得。一开始他只是默默听着，防备之心很重，渐渐的也开始有所应答，讲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附和着说两句，少年人爱说爱笑是天性，何况江寒玉平时嘴巴也是闲不住的。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发现他失踪了，有没有找他？萧大哥呢？萧大哥又会找他吗？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江寒玉对着眼前一桌子吃食毫无胃口！这几天李敏陪他聊天的时候他都会装的很高兴，话也多，总希望能从李敏嘴里套点有用的，可惜，那人十分警觉，数次被他引到关键地方总能及时止住，然后笑笑的数落他，“小东西！”，江寒玉心里恨的牙痒痒，却是满腔子郁怒发不出来。
　　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这样对他关怀备至客气有礼到宠溺的李敏并不是他的真面目，一旦撕下这层伪装后会是什么样？呵呵，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
　　今天李敏不知忙些什么，一天都没出现，他不出现自己乐得清静，屋子里闷得慌，干脆叫丫头们把晚饭搬到亭子里，吃不吃的看着满院子锦绣繁花至少舒畅一点，可是当他坐下，四周静悄悄的，天边一轮残月，自己身陷囹圄，只觉无限凄凉，有种看不见前景的惨淡心情，花香馥郁，凉风习习，又想到玉屏山下无意中寻得的那个好地方，思念像潮水，毫无征兆的就来了！来的那么突然吓了他自己一跳，他在想念谁？
　　“怎么了，难道小寒只需要闻闻味道就够了？”消失了一天的李敏终于在日落月升那一刻出现了，亭子四角掌上了灯，李敏修长的影子落在一边，今天的他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眼睛里多了点东西，像六月里飘起了雪忽然凛冽起来。
　　江小寒，这是他跟李敏说的，自己的名字。也算是他的小名，不算撒谎。
　　“你来了”江寒玉起身看他，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点心慌。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是啊，你再关着我，我就真要成仙了，至少成了仙就能乘风归去，这是不是就如你所愿了？”
　　左右不放他，因此说话也没了忌讳，爱咋的咋的。
　　“怎么会？”李敏眼角上挑，江寒玉以为他要说什么，却见他一声叹息，“我怎么舍得！”
　　这个忽然的转变倒弄的他不大适应，咳嗽两声，“哼，谁说我不吃，就是你家厨子做的菜太精致，我等乡野草民吃不惯而已！”
　　“哦，是嘛，我倒不曾想到这个，依你该如何？”
　　“大鱼大肉，肥鸡肥鸭只管上，弄这些个小碟子小盘子的，做成这么好看，光顾着看怎能吃的好？”江寒玉开始胡乱瞎扯。
　　一般他说什么李敏都不反驳，这次也不例外，郑重其事点点头，“嗯，小寒说的有理，明儿遣了他！换能做肥鸡肥鸭的厨子，可好？”
　　江寒玉哭笑不得，瞥他一眼，未必真会如此？否则他就罪过了，白白害人家丢了饭碗，“别，肥鸡肥鸭你家厨子未必不会做，还让他做就是了！”
　　“嗯，依你。”李敏淡淡笑，斟酒，“来，我们喝酒。”
　　这几天喝酒两人都是点到即止，起初江寒玉怕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死活不肯喝的，后来想通了，实在没必要，李敏真要对他怎样他也没办法，被软禁已经很郁闷，再不喝点儿酒日子怎么熬！今天，酒对他来说更是好东西，虽然酒入愁肠愁更愁，可哪怕解了一时之愁也是好的！
　　“好，请！”
　　不拘是什么酒，这里的东西总是好的，江寒玉今晚愿意多喝几杯，李敏自然也乐的陪他多喝，一时两人只管喝酒，江寒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愿意开口，李敏居然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替他斟酒。
　　忽然，少年冲他一笑，“你想把我灌醉？”告诉你，没这么容易！
　　李敏笑着摇头，“不，灌醉别人乃下三滥所为，不适合本王。”
　　呵呵这个李敏不是一般的自大，等等，本王？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李敏还在笑，“什么？”
　　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江寒玉摇头，听错了吗还是喝多了，呵呵，不会吧，他还清醒的很，再喝几杯没问题。
　　他想再喝，李敏却不给他斟酒了，也不让他自己斟，推开酒壶，“天色暗了，我叫下人在前厅摆了宴席，小寒也一起去？”
　　摇摇头，“不去，你家的宴席我去做什么，不喝就不喝吧，我回房。”
　　站起身要走，袖子被李敏抓住，轻轻扯了扯，“没有外人，不过是怕你闷特地请了教坊的歌舞班子，定是你以前没见过的，去吧，回头觉得没意思我不拦你。”
　　他说的那样婉约，甚至有点儿讨好的意思，江寒玉心里冷笑，怕他闷，笑死人了，到底谁囚禁谁！毕竟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冷了下来。这几天他也看得明白，李敏看着对他客气有礼，有求必应，不过是对那些无关紧要之事而言，若他心里真想让你做某件事，用不着冷言冷语打打杀杀，总有法子让你依他。
　　李敏说的前厅是他们这个院落的前厅，走过去也并不远。李府每个院落都布置的十分富丽堂皇，前厅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自雨厅”，江寒玉前天百无聊赖过来闲逛，只觉名字别致，里面布置也典雅大气，富丽堂皇之余更彰显气势磅礴，很有戏文里演绎的挂一块“天道祥和”或者“宁静致远”匾额的正气。可今晚“自雨厅”被装饰的大不一样，一眼看去大理石地面擦得程光闪亮，光可鉴人，珠光灯影映照的灯火通明，四周薄纱轻幔，流苏拖地，顶上宫灯点缀，形状婀娜，宫灯与宫灯只见以黑纱丝带相连，缀以明珠，闪闪发亮，如夜空繁星，美轮美奂。
　　这。。。？江寒玉不明所以的看李敏，如此大费周章布置所为何？仅仅为个自己解闷？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信！
　　“萧大哥，静儿敬你一杯”从里面传来男子柔媚的声音，江寒玉皱了皱眉用眼神问李敏，是谁？李敏也用眼神回，何不进去看看？江寒玉这次没有犹豫，如果没听错男子唤的是萧教主，姓萧？他心里有个揣测，又觉得不大可能，天下姓萧的人多了去，未必会是他，自己这是怎么了！今晚走到哪儿满脑子都是他！自嘲的笑笑。
　　厅很大很长，他走的也不慢，嘴边自嘲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此定格。身着红衣长相艳绝的男子正依偎在另一个白衣男子身边，白衣男子手持玉杯，俊美无俦又带点冷漠气息的脸如此熟悉，不是萧灵素是谁！
　　“萧大哥。。。”他愣愣的唤了声，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他没猜错更没看错，是萧大哥，是他，依偎在他身边长的比女子还妖娆一身红衣似透非透的男子是什么人？他。。。做什么跟萧灵素这么亲密，他还叫他“萧大哥”，他们很熟吗？而萧灵素看他的眼神也是那样温柔，就像某些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一样。不。。。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乒呤乓啷”碎了一地。
　　萧灵素看到他显然也怔了怔，似乎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江寒玉不说话，嘴唇抿紧了。他问他怎么会在这！脸上没有丝毫担心，原来这些天他根本没找过自己，或许根本就没发现他失踪！是了，一般都是他想见自己的时候才叫他过去。
　　这时萧灵素一旁的红衣男子站起来，盯着江寒玉打量，良久，“啧啧，这小模样长的，这要是个女子莫说倾国倾城，就是倾了性命换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我说，王爷从哪儿弄这么个小美人回来？”
　　“他是小美人，你是大美人，静儿不必谦虚！”李敏哈哈笑着从外面进来，眼光从江寒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萧灵素脸上，“你说呢，萧教主。”
　　萧教主？江寒玉脑子钝的有些后知后觉，萧灵素什么时候成了萧教主？什么教的教主？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头疼，越来越疼。
　　“见过十一王爷，萧某有礼。”萧灵素抱拳向李敏行李，行的是江湖人的礼，不是参见王爷的跪拜礼，可是他说十一王爷！
　　十一王爷李沐昕，李敏，闵亲王！江寒玉啊了一声，又转脸看李敏，也是那么愣愣的，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只是心里想着，对了，他是李沐昕，他是十一王爷！他早就怀疑他是，可是一来李敏的声音和那天暗道里偷听的十一王爷的声音大不一样，二来，他实在想不出十一王爷有什么抓他的理由！
　　江寒玉低下头，眼睛闭了闭，再抬头，只觉满室霓虹，是彩灯太多了的缘故吗？为什么刚进来那会没觉得？红衣男子还在细细的跟萧大哥说着什么，萧大哥脸带微笑，目不斜视。
　　江寒玉觉得眼睛有点儿涩，没睡好吧，累了，他用力眨眨。
　　李敏，也就是十一王爷拉着他手，柔声道：“来，我们坐下再说”
　　江寒玉就这么被他拉着，李沐昕坐上首主位，让他做旁边，李沐昕的手一直没松开，他也不挣脱。
　　“原来萧教主和小寒认识，真是巧。”李沐昕摩挲着手中温软，狭长的眼笑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