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叠石

18、神机宫事发，江寒玉挺身

　　银发老人声如洪钟，声音在山洞中回荡震的人双耳发麻。站在他身侧的人往前一步，道：“雷掌门，我们神机宫弟子追踪这批货三天三夜，到你风雷山庄山下却失去踪迹，好在老天有眼，让小师妹无意中发现这个山洞，雷老爷子，这里可是你雷家的酒窖？”
　　雷震沉声道：“是。”
　　六月初六本是武林大会开幕的好日子，武林各派均已齐聚洞天福地，就等吉时一到“鸣龙鼓”敲响，那么本次武林大会才算正式开幕。但今天一大早神机宫宫主便带着一帮弟子气势汹汹而来，二话不说便“请”他到这里，却在洞中看到三辆原本不应该出现的神机宫马车，马车上装的正是神机宫有名的武器“火弩机”。
　　他们到的时候，天一派金针派素女宫以及武林四大家俱已在场。人证物证俱在，雷震惊愕之余强行遏制住心中滔天大怒，他雷震被人陷害了！
　　问话的年轻人名唤叶长情，是神机宫宫主杜蒙的大弟子，也是诸多弟子中最年轻有为武功最得杜蒙真传的。叶长情从小无父无母，十五岁上被杜蒙收留，杜蒙见其练武天资极高，便收了他作徒弟，对他倾囊相授，深为喜爱。只是，叶长情性子放荡，犹爱流连花丛，男女不忌，倒辜负了“长情”两字。
　　听雷震并不否认，叶长情冷笑道：“既如此，雷掌门就是承认劫我神机宫货物了！只是——”忽然语调一转，“你要货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杀了我神机宫十五名弟子，为什么要杀了鞭监护！”
　　他越说越冷，越说越大声，听的后面神机宫弟子一个个义愤填膺，十几双眼睛盯着雷震好似要冒出火来！其余几派弟子也纷纷窃窃私语，神机宫的鞭监护乃三大监护之一，地位之高仅在宫主之下，竟然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叶长情转开冷冷的目光，对上身后那人时脸上神色立即变的温柔似水，“渺渺，不要激动，没事的。”
　　杜渺渺微微一笑，用眼神说着“我没事”。只见她脸色苍白似有病态，身子骨纤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杜蒙的宝贝女儿天生患有哮喘，江湖人尽皆知。杜渺渺钟情于叶长情，这也是人尽皆知。杜蒙之所以从不干涉爱徒的私生活，是因为他怕自己的女儿活不长，只要叶长情对她好，别的一概不计！叶长情使的鞭子名唤“呼啸银蛇”，而他在江湖上还有另一个外号——无情银枪，只因他多情，所以无情，无情时对爱他之人造成的伤害就像他的银鞭当银枪使时戳穿人心脏时的感觉。不过，杜渺渺被保护的很好，在她眼里的叶长情永远是温柔的，专情的，永远只对她一个人好，这就够了！
　　雷震沉默，他知道此刻他说什么杜蒙和神机宫门人也不会相信，今日之事一定有人蓄谋已久，他百口莫辩！但他雷震一生刚烈，行事光明磊落，不管在场的人怎么想，不管神机宫的人信不信，该说的还是要说。
　　“杜宫主，”雷震缓缓开口，“我雷震的为人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今日之事雷某只有一句话，我雷震包括我雷云一派从未做过任何杀人越货伤天害理之事，至于贵宫的货物怎会在我后山酒窖，雷某也很想知道！贵宫鞭监护以及其它弟子绝非我雷云派所杀！”
　　雷云派弟子也早忍不住，纷纷喊着，“就是！我雷云派光明磊落，怎会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是啊，你们神机宫可不要血口喷人！”
　　“可不是，没做过的事怎么叫人承认，这是污蔑！”
　　这些话传到神机宫弟子的耳朵立即引起群愤，反辱相讥：“嘿嘿，人赃俱获还想抵赖！”
　　“不要听他们啰嗦，我们要为鞭监护报仇！”
　　“对，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雷云派：“什么叫人赃俱获！你们看见我们雷云派杀人了吗！事情没弄清楚就胡说八道！”
　　一时双方都很激动，眼看就要打将起来，杜蒙大喝一声“都住嘴！”。
　　等双方弟子安静下来，杜蒙双目炯炯看向雷震，雷震也毫无畏惧的迎向他。
　　“雷掌门，”杜蒙道，“凭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事实摆在眼前，你须得给我神机宫一个交代！”
　　说着双手抱拳对着众人拱了拱，“各位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之辈，今日杜某请你们来做个鉴证，三月前我神机宫与某神秘组织达成一笔大交易，对方付白银二十万两购买我神机宫之‘火弩机’一千架，分五批交货，每批两百架，前面四批货均顺利交接，唯有这最后一批，由鞭监护负责押运，却迟迟不见回来复命，后经数天追查终于在翠屏西山的一个山洞中发现我神机宫十五名弟子以及鞭监护的尸体，哼，夏天炎热，尸体已经腐烂，他们应该在十数天前便已遇难，而我神机宫的两百架‘火弩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讲到这里朝雷震所在位置看了眼，继续道：“老夫暗中令弟子秘密追查，终于发现‘火弩机’的踪迹，一路追踪到此，可是线索忽然在风雷山庄山脚下中断，‘火弩机’再次消失，嘿嘿，三辆马车既不能飞天也不能遁地，原来——洞天福地的峭壁上还有这样的隐秘之地！”
　　深吸一口气，杜蒙再次抱拳，这次却是对着武林四大家家主说的，“穆家主、邵家主、宋家主、殷家主，四位家主一向为武林主持公道，就请四位为我神机宫说句话！”
　　武林四大家自从三派两宫一教崛起后便担当起武林仲裁人的角色，这些年武林盟主之位一直悬空，前任穆盟主余荫尚在，加之四大家于武功一道虽逐渐落没，却极注重修生养性之道，平时也乐善好施深得武林人士信任，武林中有什么纠纷都会请四大家家主一同裁判。
　　四位家主中以穆家穆老爷子马首是瞻，穆老爷子年逾花甲，慈眉善目，一缕胡须垂到胸前似雪一样白，他将手中的拐杖轻轻点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音。听完杜蒙的话，沉吟半晌道：“杜宫主，此事太过突然，令人震惊！买主那边可去查问过？”
　　杜蒙道：“事关重大，自然查问过！买主那边毫不知情，而且杜某认为此事应该与买主无关。”
　　那个人是大盛举足轻重的人物，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没有必要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哦？”穆老爷子很好奇买主是怎样的身份，但他也知道神机宫买卖规则之一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得透露买家的身份！即便他问了杜蒙也不会说。
　　老头捋了捋胡子，“神机宫死了弟子丢了贵重货物，我等老朽一定会为杜宫主主持公道，只是，此事确实过于蹊跷，听杜宫主说贵派弟子追踪运有火弩机的马车在山脚下失去踪迹，可对？”
　　“不错！”回答的是叶长情。
　　穆老爷子扫了他一眼，“那可有看到马车上山？”
　　叶长情与后面几个神机宫弟子对望一眼，摇头。
　　穆老爷子微微点头，“既如此，洞天福地北面峭壁，西面紧靠风雷山庄，而东南两面紧邻瀑布，马车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忽然出现在此地？”
　　是啊，马车目标很大，每车需用两匹马拉，不从山上走难道真能飞？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不通，纷纷窃窃私语。
　　杜蒙冷笑，“杜某虽不知贼人是如何办到，但想必自有他人所不知的办法！神机宫马车在此，火弩机在此，大家耳目清明，尽可细看！”
　　说着一摆手，几个神机宫弟子将堆放在山洞最里面的三辆马车推到中间，车门是虚掩着的，打开后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火弩机。三辆皆如此。
　　所谓火弩机，是神机宫在普通弩机上经多次改良而成，普通弩机机身笨重，一次只能发一支弩，而火弩机机身轻巧，不但可以连续发五支以上弩箭，而且其中三支弩箭自带火药，射出时火药由于摩擦自动点燃，等弩射到目标之时火势正好可以烧起来。这样的弩机杀伤力是普通弩机的十倍不止，十分罕见，十分精妙，也十分昂贵！
　　早在杜蒙开始质问雷伯伯的时候，江寒玉就隐约猜到一定不是因为他和雷敏敏偷酒喝被发现那么简单，而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父亲脸色铁青，连看都不想看他，大哥拍了拍他，递给他一方帕子，安慰的眼神。江寒玉心虚的接过，心不在焉的擦，注意力却全在雷伯伯和神机宫一行人那边。眼光及处，有十几个身穿素衣的女子，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头发，脸上的表情也都一样冷冰冰的无波无澜，只有最前面那位年龄大些，居然也是云英未嫁的发饰，但凤目威严，气度不凡！江寒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想那人好像有所察觉，也看向他，两人的眼光对了个正着。江寒玉冲她点点头，那女子也冲他点点头，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江飞扬在他耳边说了句：“她们是素女宫弟子，带头那位就是——”
　　“素女宫宫主殷冰如”江寒玉轻轻的接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宫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杜蒙吸引，听杜宫主说到“马车”，“货物”，“火弩机”，江寒玉猛的一震，对了，神机宫！鞭监护！焦王八！灰衣人！那天的情境记忆深刻！神机宫的三辆马车被拉走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里是雷家酒窖，昨天进来的时候只顾着找酒喝，没注意里面到底有没有马车。神机宫弟子将马车推出，江寒玉也凑近了看，马车确实是当日那三辆，里面的东西那天他虽未看清，但听见搁置时声音沉重，若是弩机便对了！可是明明是焦大人劫的货，杀的人，而且当时他听的清楚，跟鞭监护交易的就是他们神机宫的买主，为何会跟雷云派扯上关系？！记得当时鞭监护在临死之前问过焦大人，为什么要陷害神机宫，焦王八怎么回答来着，好像说“没有是非的江湖成不了江湖”，由此可见他们早就预谋陷害雷云派！不行，不能让雷伯伯承受不白之冤！他要站出来澄清这件事！
　　正准备挺身而出，手上一紧，抬头，大哥对他摇头，目光深沉。不知什么时候父亲也来到身边，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睛里述说着与大哥一样的意思，不要多管闲事！父亲和大哥一左一右，散发强大气场，江寒玉内心一震，这是什么意思？天一派与雷云派世代相交，交情虽不如与金针派亲近，但凭父亲与雷伯伯多年交情也不能见死不救吧！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他这样想着，脚下如灌了铅，却听那边杜宫主大喝一声：“长情！”
　　叶长情：“弟子在！”
　　“清点数目，可是两百架火弩机？”
　　“是的，师父”叶长情回道，“不多不少正好两百架，正是咱们丢失的那批货。”
　　杜蒙看向穆老爷子，目光炯炯，“穆老爷子，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如果雷掌门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哼，莫怪我杜某不讲情面，神机宫死去弟兄的仇一定要报，否则我杜蒙不配为神机宫之主！”
　　穆老爷子面有难色，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需得慢慢查探，他们四大家主素知雷震为人，心里一致认为此事有可能有人暗中操作，诬陷雷云派，挑起雷云派与神机宫之间的矛盾，他这样做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尽管此事疑点重重，然而杜宫主盛怒难平，看样子不打算给他们细细调查的时间，却如何是好？
　　四个老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
　　忽然，沉默良久的雷震推开众人，沉声道：“不知杜宫主想怎样？”
　　杜蒙冷哼一声，“杀人偿命此乃天道！你雷云派杀了我多少弟子便陪我多少人的性命！至于鞭监护，嘿嘿，鞭监护于我宫至关重要，你雷震的徒弟中又有谁的性命能抵得了？”
　　眼光如电直射半扶半站的雷敏敏，“就那拿你儿子的性命来抵！”
　　此话一出，雷震大怒，须发皆张，“杜蒙尔敢！神机宫欺人太甚！”
　　杜蒙只管冷笑，“敢不敢得问问我手中利剑！”
　　说着“铿！”的拔出长剑，紧接着几十名神机宫弟子也同时拔出佩剑，直指雷震。
　　与此同时，雷云派弟子的剑同时出鞘，“好啊，敢在我们雷云派的地盘撒野，师兄弟们咱们今天叫他们有来无回！”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住手！”一个清亮稚嫩的声音，“我可以证明雷伯伯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