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予谁》叠石

16、过渡之巧遇

　　六月初五，各大门派包括掌门人均已到齐，除了神机宫尚只有十几个弟子入住，宫主杜蒙及其亲信弟子却仍未见踪影。晚上雷震大宴宾客，请了各派掌门及得意爱徒，武林四大家家主及亲近子弟，另外还请了几位武林中大有名气的游侠，当然萧灵素作为世侄也在其列。朝凤阁上下两楼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江钰明到的时候江寒玉正在流云居被二姐审问，江飞燕见了江钰明爱娇的唤了声“爹爹”，被江钰明双目一扫，立时噤声。如电般的眼神又转到江寒玉身上，江寒玉垂手站的笔直，“父亲”。
　　父亲看上去跟平时一样冷淡严肃，穿了件紫色繁花暗纹锦袍，一把短须漆黑如发，双目炯炯。
　　他有多久没见父亲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记不清了。
　　“飞燕，你先出去。”江钰明道。
　　江飞燕有些讶异，看了江寒玉一眼，出去的时候嘴角竟有些幸灾乐祸，刚才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现下父亲来审你，看你还不说！
　　“听飞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跟那位萧公子在一起？”江钰明看着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小儿子，问。
　　“是，”江寒玉回，等着父亲下文。
　　“你可知他的来历？”问的跟大哥一般的问题。
　　江寒玉嘴角扯了扯，“先前不知，后来才知萧大哥的父亲是雷伯伯多年好友。”
　　抬起头，“父亲，萧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想必这个大哥已经告诉您了！
　　江钰明点头，眼神闪烁。
　　忽然想起什么，江寒玉又问：“父亲认得萧大哥的父亲吗？”
　　半晌等不到父亲说话，抬头见父亲脸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复又低头。
　　只听江钰明缓缓开口，说的内容却与萧灵素无关。
　　“那件事切记不要与任何人在任何场合提起。”
　　呃？江寒玉一愣，转念明白，父亲指的一定是神机宫弟子被杀之事。
　　“是，这个大哥也叮嘱过，我记得了。”
　　“嗯，”江钰明捋一把胡须，神色稍缓，这才打量许久未见的小儿子，他们父子虽住同一屋檐，见面的次数却不多，许久不见，少年长高了，面貌却越发像他母亲。想到殷雪如，江钰明心中一滞，那个穷其一生求而不得的女子，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不愿去想，这也是他有意无意忽略这个儿子的原因。
　　他们父子之间的谈话从来寡淡而简单，问完了要问的江钰明便走了，江寒玉听见他在院子里跟二姐说话，训斥了二姐几句，说她女孩子家不知轻重，说什么等武林大会结束回家再跟她算账，想必指的一定是二姐私自去找端木瑾的事情，言辞虽严厉语气却不无宠溺，跟与自己说话时的疏离完全不同，他笑着摇摇头，大概这辈子父亲都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父亲走后，二姐推门进来，嘴角还是噙着笑，
　　“被爹爹骂了？”江飞燕把玩着自己的辫子，问。
　　江寒玉也笑，“没有”。说来也奇怪，他老觉得二姐很希望自己被骂。
　　“是吗，”江飞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见江寒玉看他，从喉咙里哼出一声，“我就奇了怪了，大哥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着怎么理睬你，忽然对你这么上心！”
　　她在江寒玉面前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即便语气冲一点，话说的不好听一点，这个弟弟也从来不会生气不理他，不过想想也是，爹爹和娘都对他没好脸色，要不是自己还愿意跟他说上两句，谁会睬他？
　　江寒玉挠挠头，装傻充愣，“有吗？我没觉得啊，二姐你太敏感了！”
　　每次跟二姐在一起总是自己让着她，养的她在其他人面前还知道收敛脾气保持淑女风范，面对自己却是各种刁蛮任性，各种强人所难。他之所以愿意容忍，不过是因为自己在那个家里面实在太孤单了，哪怕二姐为了应付父亲检查学业逼着自己替她写字作画，为了应付大娘要她学琴逼着自己替她呆在闺房弹琴而她自己则在外面逛街闲玩，也好过没人管没人问。
　　江飞燕听他这么说又“哼”了一身，是自己敏感吗？晚上雷世伯大宴宾客，大哥却不忘让寒玉也去，父亲居然也没反对，要知道以前类似的场合父亲从来不会带着江寒玉的！不过这小子不愿去也白搭，白白辜负大哥一番好意！要知道今晚的场合何其隆重，各派英雄齐聚一堂，其中必定少不了名门子弟！这个傻蛋却不知为自己开拓点人脉，难道他想在江家不明不白的待上一辈子？
　　说到名门子弟，江飞燕忍不住想到那位萧公子，瞥了眼身边的江寒玉，装作闲聊：“我问你，那位萧公子脾气秉性可好？”
　　关于萧灵素，大哥问过，父亲刚才也问过，现在居然二姐也在问，问的却是脾气秉性如何，江寒玉心思微转，不由看了江飞燕一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萧大哥的脾气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怎么说呢，客栈刚认识那会萧大哥是温和的强势的，是高高在上的，后来救了自己，虽然只是偶尔共处一室，萧大哥给他的感觉是冷淡高贵，说一不二，及至相处时间渐长，他倒是觉得有的时候萧大哥虽然霸道一点，到底比之前有血有肉，反而更显亲近，以至于他现在见着他已经没有了当初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融洽平和的连自己都讶异。
　　“你看什么看，不说算了！”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江飞燕却以为他看出点什么，毕竟是女子脸皮薄，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从流云居出来时天色已暗，估摸着朝凤阁那边宴席快要开始，早上醒来的时候萧大哥已经不在床上，他梳洗完吃过早点，见他们几个房间一个人都没有，到了下午睡过午觉还是没回来，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这会萧大哥和父亲还有大哥也该去朝凤阁了，不如先回青岚居看看小七哥哥和秋山在不在？这样想着脚下加快步伐，到了青岚居见门庭清冷，各厢房内均无灯光，馨儿姐姐也被叫去朝凤阁伺候，这时一个小丫头过来问他要不要准备晚饭？江寒玉中午吃的多，下午又睡了大半个下午，也不怎么饿，便说等会再说。那小丫头替他把房间里的灯点亮，又给上了一杯金银花茶，正要退下，江寒玉叫住她问，“萧公子他们有没有回来？”
　　小丫头摇头，回道：“萧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未曾回来。”
　　江寒玉“哦”了生，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萧大哥一定直接去了朝凤阁，啊，是了，小七哥哥和秋山随侍在旁，怎会提前回来？又不是自己，去不去都无所谓。
　　一个人在房里呆着无聊又闷气，坐了一会还是唤刚才的小丫头端了些饭食上来随便吃了点，吃完带上房门，听馨儿姐姐说风雷山庄大的很，有南北院之分，出了山庄往东两里便是那有名的“洞天福地”，离得这么近又无事可干，不如去玩玩？
　　说走就走，问明了最快捷的出庄路径，江寒玉从青岚居出发穿过中庭，又过了长泽居，从风雷南院北门出去，沿着内街往东走了好长一段路横穿内街，便到了风雷北庄的东面，从这里再往东走上约莫两里路就应该到“洞天福地”啦。江寒玉擦擦汗，光走出来就花了半个时辰，可见风雷山庄有多大！这北庄虽远没有南庄开阔，不过也着实气派，红墙绿瓦，高屋建瓴，偶有树木花枝从高高的围墙窜出，长而柔软的树枝倚墙落下，还有那五颜六色的簇簇花枝，看上去像要脱离了本尊迫不及待的跑到外面来。
　　“哎呦，你站稳点！”正看的有些入神，墙上忽然冒出个大头，一拱一拱的往上窜。
　　江寒玉眯眼，见那个大头始终拱不上来不觉有些好笑。
　　好不容易那人半个身子上来了，趴在墙头上，胖胖的脸上汗如雨下！
　　“敏敏哥哥，要我帮忙吗？”江寒玉两手抱在胸前，嘴巴这么说脚却没动。
　　此人正是昨晚上被他老爹训斥并关禁闭的雷小少爷——雷敏敏。
　　雷敏敏没想到对面居然有个人，天色有些暗，他先开始没认出来，以为是老爹派来捉他的人，警惕道：“你谁啊，你想——”
　　“啊。。。你不是那个。。。江寒玉！”雷小少爷总算想起来了。
　　“敏敏哥哥这是要去哪儿？”江寒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想必是今天朝凤阁那场合太正式，雷伯伯怕他又胡言乱语的丢人现眼，因此还是关着他不让出来。
　　雷敏敏翻了个白眼，“没看到本少爷这是要出去呢吗，快过来拉我一把。”
　　江寒玉嘻嘻一笑，“好啊”，说着果真靠近围墙，围墙有一丈多高，江寒玉使出轻功往上一跳，顺势拉住雷敏敏伸出的双手借着落下来的力道这么一拉，雷敏敏没防备，“哎呀”一声整个身子从里面直接翻落在地，人是出来了，就是样子不大好看，五体投地的。
　　“你不会说一声啊，痛死了！”雷敏敏一边拍着身上灰尘，一边抱怨。
　　里面传来阿全的声音：“少爷，你还好吗？”
　　“好得很！你小子快回我屋里呆着，我跟你说的记住了？”雷敏敏在外面吼。
　　阿全也吼：“记得了，阿全一定蒙头睡大觉，谁来也不出来！少爷你放心！不过少爷你可要早点回来啊，万一被发现，阿全的屁股可要遭殃啦！”
　　雷敏敏不耐烦的皱眉，“知道拉知道啦，烦！”
　　主仆俩都扯着嗓子喊，唯恐他人听不见。
　　阿全还在叨叨着什么，雷敏敏懒得听拉了江寒玉便走，“走吧！”
　　“哪儿去？”江寒玉问，他有说过要跟他一起走吗？
　　雷敏敏一顿，是啊，去哪儿？哎，去哪儿都行，呆在山庄闷也闷死了！
　　“你去哪儿？”他斜着眼问江寒玉。
　　江寒玉笑笑，“随便逛逛”，洞天福地就在他们雷家边上，雷少爷估计早都看的腻了。
　　“那你跟着我吧！”雷小少爷露出一副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的神情。
　　“敏敏哥哥，小寒想去洞天福地看看。”若是雷少爷还想去，多一个人他也无所谓。
　　“什么洞天福地？”雷敏敏歪着头，忽然怪叫，“哦，你说的就是旁边那块大空地吧，哎呀，那有什么好看，无趣得紧，不要去不要去！”
　　说着自顾自往前走，“走，跟哥哥下山喝酒去！”
　　他人高马大的，手上一使力把江寒玉拉了一个踉跄。
　　“敏敏哥哥等等！”江寒玉站稳脚跟，“我们下不了山的，”他说。
　　“为什么！”雷小少爷开始瞪眼珠子，要不是瞧着这小子还算顺眼他还不乐意带他呢！
　　“你想啊，”江寒玉不着痕迹的把右手抽出，“明天是什么日子？”
　　不等雷敏敏露出质疑的表情，紧接着说，“明天是六月初六是吧？”
　　雷敏敏愣愣点头。
　　“六月初六武林大会开幕的好日子，今天山庄肯定戒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下山的路，你可不知道，那红灯笼从山庄门口一直排到山脚下呢！”
　　雷敏敏瞪大眼睛，两只眼睛水水的，显得有些茫然。
　　爹爹也做的太过了吧，为了不让自己出去摆出这么大阵势！他姨妈的！雷少爷很是忿忿不平！
　　“那，你说怎么办吧！”他粗声粗气道。
　　江寒玉没想到雷小少爷这么好骗，他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什么红灯笼从山庄门口排到山脚下纯属瞎编，信口拈来，嘻嘻，想来这位少爷的脑子就跟他的脾气一样——不好使！
　　“要不，敏敏哥哥还是回去吧，万一雷伯母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的。”
　　其实他还是比较倾向把这位少爷劝回去，凭他那股子爱惹是生非的劲儿，指不定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到时惹出什么事端雷伯伯那边不说，父亲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雷敏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回去，闷也闷死了，我要玩。”
　　不能下山可以上山，黑灯瞎火的看山山水水是没什么意思的，不如。。。去那里玩玩？嘿嘿，他真聪明，要喝酒去那个地方最合适！
　　“你想不想喝酒？”雷少爷眼睛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