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欢颜》梦里如歌

1、初春的凌风城

　　凌风城的月色常年如一，街道两边的房屋老旧的很难让人与十年前的人声鼎沸联系在一起，秋风总是毫不留情地拍打着这片快被遗忘的角落，只有打更的人，提着马灯，披着蓑衣一步步向前走，暗哑的声音偶尔回荡，最后坠落。所以，没有人发现，在一家药铺的竹帘外，一个尚在襁褓就被遗弃的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曾响彻天明。
　　但是时间不会刻意为谁停留，恐怕真要追寻起来，连打更的人都会记不得自己说出的时间。而十五年，对于一座小城来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这期间的霜雪烟雨，对于经历着的人来说，或许也免不了重复的乏味。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稚嫩的读书声从南陵书院传来，穆欢颜端坐在最左边的小木桌上，扎得整整齐齐的俩条麻花辫被特别细心地别了蝴蝶结，虽然眉头轻蹙，但是特别专注盯着课本的眼神却显出了女孩很少有的镇定之色。
　　“欢颜，对于此诗不知你作何理解？”万先生是一个数年前来城里的逃难的先生，具体什么时候来的，恐怕也只有城里的官爷知道了，当然，这样的问题，也不是小老百姓所能关心的。
　　万先生经常穿着那一身长年累月被洗得素白的长袍，隐约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角的味道，脸上总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所以孩子们跟他都很亲近，久而久之，成了小城很受欢迎的一个人。偶尔还会有学生的家长给他介绍媳妇，但都被他婉转地拒绝了，只道是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先生，有情即是无情，等待尚且可怜，若是尽其半生，不如不等。”欢颜不加任何考虑，言辞灼灼地就这样说出来了，紧握着拳头配着秀气的面庞让先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好一个有情即是无情，既然如此，那世人为什么还要追逐不停呢？”万先生双手背后，似乎并不在意欢颜给的答案，转身面向学生们说道：“也罢，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结束了。”
　　还是春上，细雨总是连绵不绝地下着，石板路挨着屋角的那一部分小道零零散散地生着青苔，有几块歪歪扭扭的早已被踩得不成形态，小贩安静地摆着摊，鲜少有吆喝声，似乎生意的好坏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在这里呆了十五年有余，一草一木都熟悉不过，穆欢颜习惯性地沿着书屋后面的小道穿过，直到被一堵高约七尺左右的厚墙堵住，然后足尖轻踮，只一瞬便已越过后墙，渐渐消失在前方的桃林里。
　　这片桃林一逢了春天，就会发了疯般的使劲生长，粉色的桃花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偶尔有一两朵轻轻地落在地上，便是另一番风景，从有记忆开始，穆欢颜就开始在这里跟着师傅习武了。欢颜擅轻功，但是更喜欢用药，这与方末痕的初衷完全相反，只是后来发现这孩子在这方面确实有灵性，倒也任其发展了。
　　“今天跟着先生学了什么？”方末痕倚着一株桃树懒懒地问，心里由不得叹了叹气，这日子虽说平平淡淡地过着，却总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看这桃树都已经长得可以遮阴了。
　　“一首思亲的诗，表达的是一个女子等待夫君回来的思念和心情。”欢颜如实说道，轻轻一跃，倚着一株桃树躺了下来。
　　“等待？世间总是不缺如此执着的女子，凭什么女人就活该扮着这样的角色！”方末痕挪了下姿势，下颌略抬，眼中尽是轻鄙之色。
　　穆欢颜没有接话，师傅一直是独来独往，虽然有时会兀自沉默，或者对着眼前的桃林不眠不休地舞剑，甚至有时直到月上梢头也不肯歇息，但是对于自己的教导却格外认真，没有半点含糊，所以欢颜对师傅总是怀着尊敬的心态，即使有时对师傅偶尔说的话不太理解，也安静地做着倾听的角色。因为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在自己生命里已经成为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没有师傅也就没有她穆欢颜的今天。
　　方末痕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在陪着她成长的这些年里，默默地为她骄傲，每天看着她发生的变化，便成了自己的任务。十五年了，真快！好多事，都快要被一一揭开了，只是该交待的还是得说，有些问题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回避的。
　　“下个月初十是你的生辰吧，你愿意跟着我离开凌风城吗？没有敌人的世界永远无法成长，我会给你的养父母亲自说这件事，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毕竟十几年的感情，我也可以理解。”
　　穆欢颜一直眯着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听到这个消息说不震惊是骗人的，这么多年来，养父母一直把自己当亲生女儿来抚养，就连对自己的教育都从不含糊，能上得了私塾，这是城里多少孩子的梦，可是养父硬是靠着药铺那点微薄的收入让自己跟着万先生识字读书。这份恩情一辈子也无法报答的了。可是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无疑是诱惑的，穆欢颜咬了咬嘴唇。
　　“一切全听师傅安排。”
　　方末痕看了看天边逐渐飘过来的几朵深灰色的云朵，轻轻地转过身对穆欢颜说道：“似乎又要下雨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思考，到时再下结论也不迟。”
　　“嗯，师傅，我先回去了。”
　　仍然是原路返回，穆欢颜没有使用轻功，不想刚掀开了家里的竹帘，一声雷响，天空哗啦啦开始下起了大雨，转眼间街道上到处都是往回跑的行人。
　　“回来了？”欢颜的养母穆氏拿起榻上的薄毯披在欢颜的身上，“幸好你回来的早，你爹还给你熬了点姜汤，生怕你着凉。”
　　“回来就好，早点休息，今晚被子盖严实点，这天气一冷一暖的，最容易着凉了。”穆中元简单地收拾了下桌上的药材，核实了下一天的账簿，就关了药房的门歇息去了。
　　穆欢颜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爹和娘亲几句朴实的话语，就已经开始让自己的内心动摇起来了。庆安堂是爹半辈子的心血，自己很多的知识都是跟着爹学来的，平日闲着没事也会跟着爹去附近的山里采摘草药，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成了半个小医生。回忆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欢颜眨了眨眼睛，跟爹和娘亲道了声安就回自己小屋去休息了。
　　只是这一夜，复杂的思绪和着屋外的天气共同进入梦里，使得欢颜一夜辗转反侧。

作者有话说

　　想认真写完一本书，希望大家看了有意见尽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