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二章 天可怜见 ...
-
3月12日,这一天和以往的日子一样。老人孩子早早睡了。值班的忍者哈气搓揉双手巡逻于村边。风影居还亮着灯,小小的影子端坐在案几旁疾书。
今天是归零之日,世界安静得很。只有小小地波动,在心里,在这个世界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起伏。比如说一个决定,一次认知,或者一种觉悟。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不见而声可闻。暗涌的喧哗变为无色的业火,在和平的影子里悄悄燃起。
他通宵工作到第二天,手鞠进来一眼就看出他一宿没睡,唠叨几句后也只得叹息着把几份文件递给他。
这些是中忍考试的申请书,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份上,“仓井绫的班……”
手鞠道:“绫的话保证没问题。”
我爱罗又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在上面签了字。
文件的下面还夹了一封信,我爱罗把它抽出来打开一看,挑眉瞥见姐姐如花的笑靥,冷道:“没时间。”
手鞠板起脸,睥睨那颗红色的脑袋,“那天你不会有档期,工作也不在于一个晚上。”
我爱罗瞪大眼睛呆望一向鼓励支持自己的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转变得那么快。
手鞠可能是真的急了。
上次我爱罗住院的时候,她就决定要找一个温柔大方会照顾人的姑娘来管住这个任性的弟弟。也奇了怪了,爱慕仰慕明恋暗恋我爱罗的人早就能从这儿排到风之国边境了,而如今他已成年,别说谈婚论嫁,连个女朋友都没,这就不像回事了。
归根结底是这个弟弟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一门心思只顾工作。
正当手鞠捉摸着这件事的时候,她收到了这封邀请函。
风之国的三月有一个很重要的节日——青舞节,那是祭神的日子。
古时候,国君要向大地之神祈福,保佑国家这一年能繁荣昌盛。节日的夜晚,少年少女们会围着祭坛载歌载舞,祝愿神的子民生生不息,幸福安康。
今年,右丞凉生须臾打算在祭神的晚上举办一个大型的舞会,很多年轻的王公贵族,千金小姐都受到了邀请。
扫到凉生须臾这几个字,我爱罗潜意识里就不想再看下去。但若真的这样堂而皇之地拒绝,未免驳了大名的面子。左丞下台后,政界与忍界的局势才刚刚稳定,他不想破坏这微妙的平衡,再加上手鞠的鼓动……
“我知道了。”我爱罗把信收好。
3月18日很快就到了,我爱罗穿着手鞠量身定做的黑色燕尾服出席舞会。
右丞改造了祭神的礼堂。天花板上垂挂着无数银色的烛火,四壁披上了金红相间的绒布,半圆的神坛上放着一部老式的留声机,悠悠地飘出慢四的舞曲。
神的女儿们衣着光鲜,坐在一方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往少年们那儿偷瞟几眼。男孩子们英气逼人,看到女孩子们的目光又怯了下来。几个有经验的大哥哥整好衣领,走到心仪的少女面前弯下腰。
我爱罗在他们之中不算最英俊的,除了黑眼圈和白得晃眼的皮肤,他没多少特点。只不过听闻起他的身份,不少足不出户的深闺小姐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爱罗一直束手背靠着一根柱子,什么话也不说,更没什么行动,好不容易一个胆大的姑娘踮着步子过来和他打招呼,眼一眨人却不见了。
我爱罗停在一名女子身后,这名女子和他一样站在角落里。
“不许动。”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出一层冷汗,颤道:“风影……大人……”
我爱罗屏凝杀气,走到一边,“谁让你来的?”
女子深吸几口气,等到心率恢复正常,“保护风影是我的职责。”
我爱罗转头细看她,脸上为了易容而化了浓烈的彩妆,基本的轮廓还是可以辨别的,她就是以前那个协助过自己的暗部闫间蕖恬。
“气息掩藏得还不够到位。”我爱罗提点道。
蕖恬扁扁嘴,低头,“是。”
此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我爱罗继续默默等待舞会的结束,蕖恬也默默地陪在一旁,几个少爷发现了她,过来邀请,都被她婉言拒绝。
差不多快半夜的时候,她终于主动开口问了我爱罗一句,“您怎么不邀请小姐跳舞?”
我爱罗慢慢地转动眼珠扫了她一眼。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闫间蕖恬从这逼人的眸子中收到的讯息,蕖恬识趣地躲开。
我爱罗意识到刚才那个眼神有点过了,放缓语气道:“我去外面,你不用跟来。”
我爱罗走到礼堂的台阶前,和里面相比这儿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沙漠的星空随着冬去变得稀疏,灯光和月光把人影切成两条。不一会儿,月下,影子却仍是两个。
“怎么不进去展现一下,飓风应该教过你‘风舞’。”一个淡蓝色长发的男子朝少年走来。
我爱罗放下束着的手,往更暗的地方走了几步,“特意找我来有什么事?”
长发男子笑了笑,“有一件好差事,你答应的话就可以一次还清一千个漂流瓶。”
我爱罗重新环臂,凛然。
长发男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左丞的位子,你接下吧。”
我爱罗白了他一眼,前进一步脱开他的手。
普拉提那拦在他面前,“拜托,我说真的,你不是没这个能力。”
我爱罗冷冷地瞪着他,“这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而是不现实。”
“现实?”普拉提那冷哼,“只要你同意我就把它变成现实。”
长发男子恒远的孤高不可一世,我爱罗盯着他的眼,怒火若显,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我先走了。”
我爱罗径直往前走,普拉提那没有追来。
他走到沙漠区域的时候,背后才隐隐传来一句话,“一瓶血,一幅画,一朵红莲,一轮血月,惹得人间无色,苍生共殓……”
音无调,却似利剑平平稳稳地扎进少年的心口。我爱罗一步踩空,膝盖陷进沙坑,风过刺骨,左手扣在右肩上,手嵌进锁骨。
“风影大人,”闫间蕖恬听说我爱罗已经走了,连忙追赶,“您没事吧?”
我爱罗惨白如镜,把天上的星点弱光全部反射,映在蕖恬的眼中,他慢慢松开手,站直身体,“走吧。”
回来的时候,村子早已悄然无声。我爱罗打发蕖恬去照顾睡在走廊上的手鞠,自己走进卧室洗澡。
洗完坐在阳台上,我爱罗一动不动地看着头发上的水沿着刘海掉落。边上一暖,凌羽织正用同样的姿势和他靠着。
“为什么是你?”凌羽织仰望穹宇,质问苍皇,我爱罗闭目,手臂搁在膝上,头枕着。
她的黑瞳转到眼角,我爱罗单薄的轮廓刻进她的视网膜,“你不该遇到我。”
风卷起沙子,夜进入它最黑暗的时候。
我爱罗睁开眼,整个背连同后脑贴在阳台墙壁上,碧绿的眸子透过栏杆眺望,“是的,我不该遇到你,不该和普拉提那做那个交易,不该……”少年把手按在左肩上,“难道我也不该许下那最初的愿望吗?”
你要和她相遇,那就继承“红莲之血”。
最初用血画那幅画,旨在救人,而如今……这幅画又会害多少人?
天可怜见。
神,你可真是公平。
血如酒,一天比一天浓烈,透过毛孔挥发它的香甜。
百米外的野兽嗅其味,变得狂暴凶残;而人类,将终生沦为血的奴仆。
至于宿主,他的脉流将与这个世界纠结在一起,多余的情感只会带来灾难。
多余的感情,除了“爱”以外的;讽刺!人若有“爱”,岂会没有喜怒哀乐。
那时的少年并不知道这些,以为只要努力就可克服诅咒的他跌进了泥淖,而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猩红的陷阱潜伏。
织收回目光,起身离开,手却被拉住了。
“不要走。”我爱罗轻道。
他的手比少女的更没有温度,一直一直,他都是那样独自撑过来的。
织蹲下来,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你还记得我赶你走的那一夜吗?你对我说,‘我相信你’,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我爱罗握紧她的手,眉头皱缩,空气都安静下来。
倏忽间,少年的眼眸亮了,“阿,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