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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暗刃无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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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厅就只吊着一盏灯,下面十几张桌子只坐了四五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尘埃与忧愁,这间平阳村里最繁盛的酒楼如今却冷落到这个地步。
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坐着一名褐色短发的少女,她像要吐出全天的疲惫和焦虑般长吁一口气,然后抓起筷子开始吃桌上这碗凉面。
没吃几口,一名青年急匆匆地跑进店里,直奔少女而来,急喊道:“不好了,祭小姐,青山和青石也中了‘黑血噬’,现在……突然狂性大发,见人就杀,挡都挡不住啊!”
那名为祭的少女两眼一瞠,连放下筷子,促道:“快带我去!”
两人一闪没了身影,其他几位客人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也都匆匆结账走人。
两人到了一处庙宇,庙堂宽敞灯火明亮,堂内横七竖八躺了满满一屋子的人,这些人都面如死灰,有的一动不动,有的隐隐约约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祭皱着眉头走到一边,边上还有三个清醒完好的人正在照顾这些躺在地上的人。
祭朝着他们喊道:“青山和青石呢?”
那三人身形均是一震,低着头没有说话。
祭急了,吼道:“你们倒是说呀!”
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小少年,偷瞟了眼祭发白的脸,喃喃道:“我们……我们好好安葬了他们……”
祭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角无意间扫到小少年脚边一支带着黑色液体的苦无,脑子登时瓮了,随即火山爆发似地抄起手来,朝面前的三个人扇去,但又立即被同来的青年架住了双臂。
耳光没响,取而代之的是雷鸣暴喝,“你们居然杀了他们!他们是我们的同伴啊,你们到底还算不算是砂隐的忍者啊!你们怎么……你们怎么可以……”祭激动异常,怒吼中带着哭腔,两手还不住地想挣脱,恨不得狠狠教训一顿眼前这些不顾同伴性命的混账。
那个年轻的小少年也没急着辩解,等到祭情绪稍微稳定一点时才缓缓道:“祭姐,我们没有杀了青山哥和青石哥,他们……他们是自杀的。”小少年说着说着就淌下泪来。
祭两手一挂,不可置信地瞪着少年。
另外一名青年解释道:“他们两个不小心沾了黑血,病情大发,见人就砍,但面对我们时还留有几分清醒,我们本想先制住他们,但……但没想到他们为了不伤害我们,竟然……”
祭低下头,闭上眼缓缓摇头,示意不用再说,腿一软跌坐于地,终于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夕阳眷恋,久久不落入地平线,直到夜深了空气里才添了一丝凉意。
平阳村郊外,蝉鸣时起时落,隐隐约约还有几只萤火虫飞于乱葬岗中,好不阴森诡异。
最近几日,平阳村突然闹起瘟疫,各地名医耗了数月,仍束手无策,大名只得给砂隐下了任务,派遣医疗班前来诊察。
一周前,祭带着医疗班来此查看病情。
此症断为“黑血噬”,患者均流黑血,蔓延全身,且此血一触即入,极易传染,难以拔除。即使是能使用查克拉的医疗忍者,也只能暂时让疫情不再蔓延,一时间还没找到根治的方法。
这几日又有好些病人丧生,因那尸体也有传染之危,只得暂时埋在这乱葬岗中,使得此地又多添了几分威吓力。
就是如此吓人的地方,也有不怕死的敢在这半夜摸进来。
盈月之下,一个小黑影穿梭于条条墓碑间,然后停在两个土堆前。
黑影手指一挑,土堆里登时窜出两具毫无血色的尸体,他手指一划,两人的衣服立时碎成布条掉落,他借着月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这两具尸体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尸体上的一个黑点处,露出浅浅的笑。
这东西用在忍者身上,效果确是不同,如果时间再长一点……
忽闻人声,黑影手一压,两具尸体连同破碎的衣服重新埋入地下,土堆恢复如初。
只隔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人就到了黑影身后,只听一个女声轻柔地响起,“右石,你怎么在这儿?”
那名唤“右石”的小黑影缓缓转身,微笑道:“祭姐不也来了吗?”
祭走到右石身边,与他肩并肩,一齐凝望着眼前这两个土堆,苦笑着,“青山、青石这两兄弟都在暗部待过,早就有了为村子牺牲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的眸子泛起亮光,在眼中隐隐攒动。
右石没有答话,祭也没有再说下去,周围只剩蝉鸣此起彼伏。
右石突然打破沉寂,不经意地说道:“听说风影大人也会来此,参与这次的任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祭回过神来,不以为意道:“怎么可能,风影大人才刚刚死而复生,‘晓’又一直蠢蠢欲动,他怎么可能离开村子?”
右石低下头,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他一定会来,不然……可就没意思了。”
他的声音虽然十分轻微,但这么近的距离,仍是难逃祭敏锐的耳朵。
她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不可思议,不解道:“右石,这话什么意思啊?”
右石抬头微笑着,“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如果有他来,这事儿一定早就解决了。”
祭仰起头,带点自豪和骄傲地笑道:“那是自然。”
右石摇摇头,右手托着腮,玩味地畅笑道:“唉……他明知如此,却还一直躲躲藏藏,好不爽快,他若再这般扭扭捏捏,只怕此间又要多一具尸体了。”
祭倍感惊异,愕然转头瞪着右石,突然觉得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浑然变了一身,那个温柔而略显怯懦的后生怎会如此傲慢无礼?
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厉声喝道:“草山右石,你到底什么意思?”
右石仍保持着平日里那种风轻云淡的微笑,印在祭的眼睛里却显得异常森寒,他淡道:“祭小姐确是重情义之人,如此‘夜色’都拦不住小姐祭拜同伴的脚步,只是不知你的同伴是否也有这份情谊,愿意显身前来搭救呢?”
祭愕然,她完全不知道那根黑色的棒子是什么时候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它像是原本就在那儿空气。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这根黑色的棒子上散发出来的阴森煞气,把自己的手脚团团捆住,使她失去一切行动的能力。
包括说话的能力。
祭脸色如灰,心往下沉,只有一双黑色的眸子显出三分怖惧、四分惊异和五分的悲愤。
祭已猜到眼前的人绝不是他所知的草山右石,且听他说话的口气,青山、青石的死和这一村的瘟疫又似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一切种种,怎么能不使她眦目欲裂?
但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右石”一手拿着棒子,一手托捏着祭的下巴,轻笑道:“真是细皮嫩肉啊,在这上面开一道口子,或是留个黑色的斑点,定是……别有一番风味。可惜我已经玩腻了,只想直接了结你,若你的上司还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就请早早出来,免得小姐和这一村的无辜百姓,为了他的东躲西藏而白白受苦。”
祭喉头一松,嗓子不再被禁锢,这个人应该是想让自己出声求救,好让自己的同伴赶来,落入他的陷阱。
我怎么会落入你的圈套,当即两眼一闭,咬牙封口。
右石双眉微微上挑,觉得她这幅模样真是可叹又可笑,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这份倔强傲气。”
黑棒的一端向后延伸,露出一截薄至透明的利刃。
祭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闹腾起来,胸口压着大石难以呼吸,仿佛三魂七魄都要卷入这鬼神刀刃中。
暗刃无银,煞气无尽!
剑走魂散,此间能活着看到它回鞘的人,确是寥寥可数。
祭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在地上,生死不定。
右石转目细视,祭虽然面色死灰,但胸腹间还隐约有些起伏。
她竟然能在无银的魔爪下逃生!
右石两眼流出异彩,嘴角上扬裂开一个兴奋而又刻意压制的笑。
祭的火候尚未能挡住无银,封住它的自是另有其人。
就在右石兴奋地颤笑时,整个乱葬岗阴森诡异的气氛已经全部被凌厉侵骨的杀气所取代。
原本杂乱插立的土堆和墓碑刹那归墟,地下的尘土似是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力量而开始颤抖,右石一个踉跄,两脚被一股螺旋抓力拉入地底,双手摇摆挣扎,手捻之处尽是滑指而过的细沙,越是挣扎身体下沉得越快。
下到最后只剩一个头,露在表面,身体其他地方都被柔软而又刚劲的沙子牢牢束缚。
一切又重归平静。
路边横七竖八倒着刚才从土堆中翻出的尸体,白衣白肉像一条条萎蔫的巨大蛆虫,正准备蚕食岗中唯一残留的生气。
那点生气正仰着唯一可动的头颅,两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那些尸体中寻找什么。
正当他的目光穿梭在尸群中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耳后蓦地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右石愣了一瞬,然后很无奈地摇头叹息了一声,笑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总算把你盼来了啊。”脖颈后侧贴着一根冰冷的棒子,正是刚才他拿来威胁祭的暗刃无银。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右石又笑道:“医疗班前脚离开砂隐,你后脚就悄悄跟上了。我知道这几日你一直在村里暗中查探,我还故意亮出了无银想惹你出来,只是没想到你这般沉得住气,眼见两个手下死在我手上也无动于衷。此时若非我用那丫头的命来威胁你,您是否打算以后在这乱葬岗住下了?”
这几句话说得温柔动听,却字字带刺,那人虽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仍是被扎了几下。
从一开始听说平阳村疫病时,他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这种带着煞气的黑血,隐隐地拨动了他心底某个不可触碰的心弦。
一贯冷静沉着的他此次一反常态,把村里的大小事务暗中交给手鞠,自己则摇身一变,化作影子潜出砂隐。
到了平阳村,亲眼见到这些黑血,他更加肯定,□□,而是人祸。
他能感觉到对手很强,也很狡猾,所以一直在暗中,不愿打草惊蛇,错失下手的良机。
直到他看到草山右石亲手用无银割伤了他的两名属下,他才恍然大悟,同时亦追悔莫及。
悟的是,他终于找到了黑血噬的来源。
悔的是,他竟被无银的寒锋恍惚了神智,仅这一瞬的迟疑,他已无法再救回那两人——两名曾经无比信赖自己的属下。
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同伴受到伤害,所以在祭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他毅然出手。
眼前的敌人,喜怒无常,手段极端,且还有着很多不可捉摸的地方,他纵使不是“晓”的一员,也定和“晓”一般,是个不会随便泄口的顽固家伙,但想到这一村无辜百姓的性命仅悬一线,他还是忍不住冷冷地说了一句,“交出黑血噬的解药。”
右石听罢狂笑起来,笑得蝉鸣都悉数隐去了,“又不是中毒,何来解药?”他笑声微止,淡然道,“黑血噬的源头是无银,你若能毁了暗刃,它自然也就解了。”
身后的人不自觉地皱眉,手心收紧又缓缓松开。
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想毁了无银!右石这句话无疑是在撩拨他的耐性。
他的目光变得比刀子还利,松开眉头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右石当做耳旁风似的顾自说道:“呵,原来一向以冷静著称的风影也会……”
沙土之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右石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压成末,但他的表情像是全然没注意到,继续微笑道:“……一时冲动。冲动可不是好事,很多看得见的东西也会变得看不见,最重要的是,您一向冷静,一旦冲动就会产生瞬间的迟疑。您是站在忍界巅峰的人,自然知道,面对强敌时迟疑的后果。”
我爱罗在他说话的时间里已经彻底废了他的四肢,右石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连虚汗都没有。
就算他是强忍着,也不该没有丝毫的迹象,除非他是傀儡,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我爱罗不禁变了脸色,如果这个人只是占据了草山右石的身体,那自己岂不是等于亲手毁了这个孩子吗?
正待他想要进行下一部动作时,右石的声音又响起了,“刚和你说了迟疑的后果,怎么那么快就忘了。”
这次的声音和以往的很不相同,并不是从前面传来,而像是从各个角落飘来,音色也没了原先的稚嫩,而是一种不高不低,不沙哑也不清晰,甚至无法分清是男是女的声音。
虽然奇怪,但很好听。
我爱罗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草山右石的头还在眼前,但我爱罗知道他早就不在那里了。他推测这是一种幻术,趁着刚才自己的一时疏忽而钻了空子。
“是什么让一贯果决的风影大人一而再地犹豫了呢?是愤怒于我的非常手段,还是忧虑着无银带来的灾难,亦或是……执着于什么而不敢贸然出手?”
仍是无法判断声音从何处来,我爱罗两眼一闭,既然视觉听觉找不到,那就只能用心去寻找突破口了。
“呵……风影大人定是很想得到无银,唉……我可是在‘天渊’守候了三年,才等到它出世,您这样做可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爱罗的查克拉遍布全身,凭着沙子的感知,就算是十里之外的蝉虫声他都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但他偏偏感觉不到任何草山右石的气息。
“既然你如此想要,给你也无妨,只是须从你身上拿走点东西作为交换才行。”
一阵怪异的风嗖地穿过,我爱罗霍然睁开眼,赫然发现草山右石的声音是直接在大脑里响起的,而他的意识就在自己体内!
就在他睁眼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自己的手正不由自主地动着,握着无银的手在另一只手上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汩汩地流下来。
“你该知道的,无银的煞气侵蚀不了你的身体,我想要的只是你的血而已。”
我爱罗瞳孔欲裂地瞪着从自己手臂上流出的每一滴血,低沉的嗓音略带颤抖地冷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嗯,我只需要七分之一就够了,你死不了的。”
我爱罗深深地吸气,整个人的神情完全冷了下来,精神紧绷,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呵呵……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爱罗脸色刷白,手臂上的伤口结痂自愈,全身像抽空了般不着力,他努力紧握手中的无银,微颤着咬牙。
他从六岁起,就时时刻刻处在险境和修罗场中,还未曾有过这般无从招架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招数,居然可以把他逼迫至此!
一个人影飘至我爱罗身前,手一抹,地上的鲜血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爱罗抬头一看,这如风潇洒的竟是祭的身体。
“祭”眯着眼冷视倒在地上的我爱罗,淡道:“莫急,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好酒亦是要慢慢品尝,才够回味。”
我爱罗提着背脊直起身体,手握无银遥指“祭”的眉心,他已不想再多废话,这样的人唯有彻底死了,才能得以清净,而且是越早消失越好。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日后又要再多出一个“晓”。
“祭”迎着我爱罗周身散发的杀气,撑开双臂上前,笑着注视我爱罗的双眼,似是在说,你大可一剑穿心除我而后快,只要你下的了手。
气流向天旋起,夜空为之变色,我爱罗两脚一蹬展开忍足,向“祭”挺进,沙子翻腾朝四面八方把“祭”团团圈住。
“祭”轻声笑着,一动不动地任凭沙子将自己束缚,电光石火间那把暗刃已到了自己的咽喉处……
我爱罗真的下得了手吗?
他真的要让祭和敌人同归于尽吗?
此间种种的硝烟与灾祸,会随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剑而宣告终结吗?
次日清晨,一支禁卫军奉大名之令,前来平阳村封锁出进,而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只有漫天的黄沙,不断地向远方延伸开去……
此后,平阳村消失于风之国版图,那场瘟疫也在砂隐纪年上悄然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