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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   他几乎就要到了巅峰,他几乎就拥有一切。

      那个人,那个带他离开起点,那个给了他一切的人……他说过即使他曾带着瓦利安作出越界的事情,那也是因为……因为那老头子背叛在先。
      那本日记,言辞凿凿地说他不是被选中的人,他只是一个首领大发善心的巧合。你以为你指头间燃气的是彭格列的火吗?不,那是你自己的,那是你在这贫穷肮脏的垃圾堆里用饥饿、失望、狼狈和愤怒混杂的赝品。

      日记里九代目甚至还写,这孩子一次也没有对我笑过,一次也没有……

      “我有过!”他突如其来地吼了一声,Nico被吓了一跳,伸出右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手腕以示安慰——他戴着皮革手套,袖口的纽扣解开了一颗,而她刚好触碰到他的皮肤。它们从来都烫得吓人,而她的手指冰凉;怪的是那些冻伤,他一生气就像烙印般浮现的冻伤并未被唤醒。她以为他皮肤的温度显示出生病的征兆,因而握住了他的手腕;已经很久没人敢直接触碰他;而他竟然没有拒绝。

      “我对他笑过。在他来的那天,他说那火是货真价实的,他说没错,这是他的孩子。然后我他妈就笑了……可他背叛我,他从来救我的那天起就背叛我!混账!……一无所有,我又一无所有了。”
      Xanxus摔了酒瓶,突然想到这居然是今天他头一次摔东西。在这个‘惊喜’之下他反抓住她的右手,力气过大把整个袖子给扯下了,他听见Nico捂住嘴的惨叫,可那不是为了她彻底报废的大衣——

      “怎么搞的?”
      他没松开,隔着手套摩挲她右臂缠着的绷带,就跟清理枪支的动作一样。
      “嘿,我可是个毒虫。”开始时她笑得很用力,眉眼都有些扭曲,很快又恢复成惨淡的微笑,“针管。用针比直接吸要快得多,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给自己来上一针。你知道,我是个职业毒虫,兼职站街女,不能在每个部位都打……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块的皮肤就毁了……别!别动它!”
      他停下了手,那半只手臂比她的手指更凉,那块死皮恶心的触感让他以为在绷带下有虫子在蠕动,有东西在腐败;也许不只是‘以为’那么简单。

      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紧张,径直抽回了手,站起来绕着床踱步了好几回,被他忍无可忍地拉住,一下跌坐在地。
      “噗。”Nico突兀地发出刺耳的笑声。
      “你笑什么?”
      “火。”她出神地盯着他的手。
      “什么?”
      “你有火,你不是一无所有的。”她换了个姿势,更加舒服地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看看你有的,这身衣服,这些枪,你居然还有火,天哪你简直是个马戏团!”

      “睁开眼看看吧,你是‘一无所有,但是’,不是一无所有。”

      看看他得到的:一帮垃圾部下;被他弄得半死不活的父亲;手工定制的制服和红酒牛排;再过几年,他还能有召唤动物的戒指,更像他妈的马戏团了。
      而她呢?‘我的半辈子都在这里了’……不,她的一辈子都在这里了。在贫民窟里,在针管和药丸里,在腐烂的右手皮肤里,在一个个被欲望驱使过目即忘的男人里,在撕坏的大衣和偷窃里,在垃圾堆里。

      “你是‘一无所有,但是……’,我才是一无所有。”

      “像垃圾一样。”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嗓子。
      Nico愣了楞,很快重整了表情,脸色由于酒精的作用正常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气定神闲。

      “是的,”她眯着眼睛说,“就像垃圾一样。”

      那个想法在脑子里盘旋不去:他那么痛恨所有的叛徒可其实他自己也是。
      说来好笑,他是贫民窟的叛徒。

      ***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着的,幸好只有一两个钟头,窗外天仍是黑的。

      他坐起来扫视了一圈,她不在。酒力已经过了,万一不幸他们曾发挥过作用的话,他记得她是先睡倒在地上的。Xanxus确认了枪没有被动过;那只盒子也是……针管不见了。
      他拿了其中一把手枪,大步跨过房间,踢开卫生间的门——

      她坐在那窄小空间的水泥地上,那支针管在她手里,而他正好踩上那摊白色粉末。

      “……嗨,我只是……”

      他克制不住地动手。针管被他打飞在一边,那堆粉末被碾碎在靴子底下,他扇了她一巴掌,也许是两次;然后他打开龙头冲洗干净鞋底,又对准她劈头盖脸地冲刷,直到这时她仍然没有声响,好像坦承了所有的错误。
      她认错得太快了,所以他才没生气到那个程度,一定是这样,绝不是因为特定这个人的缘故。

      “他妈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他呢,他又到底在气些什么?

      那头乱发现在服帖多了,原本轻佻的深紫色乍看之下和黑色没有区别。现在她看着要小了几岁,然后她走向柜子边取出那个小铁盒;她抱着它走回床边,半跪在地板上打开。借着月光他看见里头的零钱还发亮,许许多多的零钱,还有些钞票,上头沾着血污,最干净的那沓是他给的。

      “我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我共用过针头,但运气好,反应是阴性的;只是皮肤坏了而已,脸上的这些也是这么搞出来的……正好让我有决心去戒掉,已经存得差不多了,存够了我就能去找个好点的医院,等再出来……我就干净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她说,语气平静得像一摊水。

      “他妈的我控制不住,我本来是一无所有的。可这屋子现在什么都有,有钱,有枪,还有你,可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再来一针,就一针!”

      他冲过去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几乎没意识到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地上。

      这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再多用几分力道就够,他不会留下指纹,妈的谁管指纹?!他可以干脆烧了这件屋子,他可以烧了整个区!这样一来什么都是干净的,连垃圾也是……而她也会是。
      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泛红,反而越来越镇定,她用嘴型说着对不起,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只手碰到了他的头发,那些绷带和它掩盖着的腐朽摩擦着他脸上的疤痕;变化来得很突然,仅仅是眨眼的时间里他的手不再置人于死地。他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她脖子上跳动的动脉,冰凉的皮肤,锁骨的轮廓。
      她稍稍前倾,碰到了他的前额,然后是眼睛,然后是嘴。他没躲开,那是个没有意义也不长久的吻,随后他几乎贴着她的脖子,奇怪她闻起来简直是——干净。
      周围的一切都如此肮脏,她的人生也是,好吧他的也是,可谁不是呢?谁不像垃圾一样有难掩的腥臭和污浊?谁不曾因此被丢弃过?

      可她是干净的,在这一切之中她是干净的。

      “我能戒掉它,我今晚能挨住不打,明天我就能拿到一万块,然后我就能开始了。”她的语调呢喃得像梦话。
      “你会戒掉,我会干掉那个家伙。”是的,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他也会拿回他应得的。
      “等这些都结束,我们说不定可以出来喝杯咖啡,真正的好咖啡。噢不,不,我是开玩笑……”
      “可以。”
      “真的?”
      “为什么不,”他拉着她站起来,从床上翻找出那部手机,重又放回她手上,“拿好了这回!敢扔掉我就宰了你。等结束后就打给我,听懂了吗?”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又红起来,这回她很快就憋住了眼泪。

      “嘿,你知道Mafia本来的意思是什么吗?”
      他不做声,似乎懒得搭理这种问题,而她也毫不介意。
      “是避难所。”她一字一句地拉长音节,“我以前总是觉得这很好笑,现在不了。我在想……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给我带来了避难所。”

      最后她笑了,带着难看的哭相和抽泣的声音,仍然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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