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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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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ka并不能区分自己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也许是被眼前越来越明显的亮光、或者是那些突然放大到震得耳膜发疼的狂吼和尖叫,当然更有可能是被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碾过一样的疼痛折磨地连昏迷都无法保持。
他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十分诡异——他的一条腿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以一种奇怪的、难以想象的角度悬在半空。他试着动了一下,可只颤了几下小脚趾就令他疼得想要尖叫。
“乖,别动。”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有一只手顺着他完好的脚踝摸了上来,冰凉的,差点让Rika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Rika想起那个船上的军人威胁他时说过的话,他不愿意相信他真的要面临身陷淋囹圄的处境,那人所描述的他将受到的“盛大欢迎”也让他不寒而栗。难道现在这噩梦就要拉开序幕了么?他瑟缩了一下,想要做出凶狠的表情呵斥那只摸上他身体的脏手,然后出口的却是几声嘶哑的呜咽。
“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有喝水了?”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又关切地问道。那只正在他膝上徘徊的手移开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片阴影慢慢移到Rika的头顶。
几滴清凉的液体落在Rika唇角,他连忙贪婪地舔舐着,因为失血和海上的暴力而几乎冒烟的嗓子总算得到了几丝滋润。然而那宝贵的甘霖只有那么一点,他甚至觉得那些水还没有到达胃部就已经蒸发殆尽。
“剩下的水不多了,还得帮你洗伤口呢。”那个稍微温柔一些的嗓音说道,紧接着一块湿漉漉的软布落在了Rika额头。Rika注意到那人的手——白皙而有力,而且意外的很干净。如果这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忍不住猜测,有着这样手的男人会有怎样一张脸。大概,不,一定是美人吧。不过此刻他可顾不得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那个人似乎正在为他擦拭那一夜因为车祸而撞伤的额角,而且很明显因为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血污和结好的痂连带着他的头发早已乱糟糟缠作一团,那人的动作虽然已经很是轻柔,可已经弄得Rika疼得龇牙咧嘴。
“没有办法,不弄干净重新包扎,恐怕会留疤。”那人遗憾地说,手下动作努力变得更加轻柔。
Rika刚松了口气,那人却冷不丁握住了Rika受伤悬在半空的那只脚腕,狠狠一用力。
Rika只觉得自己的脚踝被几百头大象踩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很好他居然还能叫出来,而不是直接疼晕了过去。
那人拍了拍Rika角度终于正了回来的脚踝。“好了。”
Rika从刚才的剧痛中缓了过来,虚弱地粗喘着气,努力撑起自己几乎软成一滩烂泥的上半身,倚靠在墙上,瞪大眼睛。
一间低矮的石头房,还有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十分刺眼的生了锈的铁栅栏。当然,此刻比这个监狱房间更加吸引他眼球的是眼前的那个人。
Rika有些吃惊,他真的是应该出现在这间监狱里的人么?那个一头短短红发、脸上带着柔和笑意的青年正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身上披着一件干净柔软的黑色长袍,双手在胸前虚虚握着,手里是一枚银色十字架。
“你是谁?神甫?”Rika疑惑地望了眼红发青年,虚弱地开着玩笑,“我以为地狱里不需要救赎。”
“你可真有意思。”红发青年炸了眨眼,“没错,这里的人不需要神甫,也不相信所谓上帝会救他们,不过——我想,就算是一群野兽,总还是需要医生的。”
Rika瞬间明白了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失望:“我还以为能有个美人当室友。”说完泄气地用没受伤的腿踢了踢一旁冰冷的铁栅。
红发青年摊了摊手:“我的确不住在这儿,不过住的也不算远,大概就在离你几间屋子的地方。”
“你也被关在这儿?上帝啊。”Rika睁大眼睛呼喊着,他可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天使般的俊秀青年也是被关在这地狱中受折磨的可怜人之一。
“好了没?动作可真够慢的。”一声粗鲁的叫喊,监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光线变得更加刺眼,Rika打量着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人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灰白相间长发,刀削似的脸上满是凶狠的表情,黑色的制服领口胡乱敞着,几乎半袒着古铜色的结实胸肌。当Rika看到那人腰间佩的警棍时,身子猛地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弹了起来,拖着那条还肿的不像是自己的伤腿,艰难却又迅速地挪到那人跟前。
“你要干什么,新来的?”那疑似狱警的男人警觉地站直了身体,狭长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我要见典狱长,长官。”Rika鼓足勇气道。
“你要做什么?”男人的表情带着十足的荒谬感。
“我要见典狱长。”Rika重复了一遍,争取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富有底气。
男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里没有所谓的典狱长。小子,你来之前都不知道这是哪里么?”
“归墟……”Rika小声答道,不明所以。
“那就对了。”男人故意嘶声说道,“地狱里不需要人来看守,只需要熊熊烈焰和凶恶三头犬,来确保那些想要逃脱的恶魔被无情地撕碎……”
Rika被那充满恶意的讥讽神情吓得后退了一步,声音猛地拔高:“可我是无辜的!”
身后传来“扑哧”一声轻笑,说话的却是温柔的红发神甫。“我们都是无辜的,孩子。”
Rika觉得自己禁受不住那双大眼里明晃晃的嘲笑,他莫名愤怒了起来,向前冲去:“可我真是无辜的!”
半开的铁栅门近在咫尺,Rika在触到那扇门之前,却撞上了一堵坚硬如石的墙。狱警正挡在他面前,眼里的凶光化作了实质的行动——他拔出了警棍,毫不留情地往Rika身上落下。
Rika躺在地上,视线比刚醒的时候还要模糊。
疼,真是太疼了。他一时间觉得不久前那条关节错位的腿根本不算什么,不信的话他现在还能站起来跳个踢踏舞呢——只要他的身体还是完整的。
“好了,我的朋友。现在我又多了点活干。”红发神甫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几乎是轻松欢快的,“我们又有好几根肋骨要接啦。”
Rika咕哝了一句,咬了咬牙,他知道在这里根本没有反抗或者说话的权利,好歹眼前这人是个好人。
但很快他就不确定了。
经历了连续的长达几个小时的酷刑,胸腔里那种被来回挤压和戳刺的尖锐的剧痛终于开始慢慢减缓,Rika很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虽然是以一种更加奇怪的姿势。
一条厚且柔韧的布带从他两边腋窝处穿过,托住肋骨,绕过肩膀,在他手腕处打了个结,然后将他整个身体连着双手悬在低矮的石牢顶上。Rika第一次感激自己的长腿在把妹之外派上了别的用处,因为他还可以勉强用脚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让他全身上下总算还是有一部分安全着地。
“则似……为神魔?”Rika觉得这种捆绑情趣似的姿势又难受又诡异,他下颔处还被一根带子半勒着,所以只好无力地垂着头,血液不可遏制地涌到了他的脸部,让他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舌头直打哆嗦。
“我也不知道。”红发神甫微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之前住在我那间屋子的老军医告诉我的,这样可以让肋骨长得更快。说起来还要多谢他教会了我很多,不然我也没法在他得疟疾去世后接替他照看你们啦~”
“泥……泥根本不似医僧?!”Rika觉得自己快内伤了,快放他下来啊山寨货!
“你都说了,我是神甫啊。”红发神甫眨了眨眼,故意在Rika面前晃了晃银闪闪的十字架,“当然其实我也还没能从神学院毕业……”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遗憾和伤感。
Rika翻了个白眼,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真的是个罪犯。至少他现在就在试图用几根不可能治好的肋骨抹杀他。
“对了,我叫Maa。”红发青年继续说道,“刚才那个打你的人叫Tomo,他是巡视我们这一层的凶犬……哦不好意思,说错了,应该说狱警才对啦。他虽然看起来很凶,但进食的时候也会露出可爱的一面哟。”
“进……食?”Rika咽了口水,忽然意识到自己很饿。
“恩恩。抢东西的时候,还有凶狠地撕碎不听话的犯人的时候也是——咦你怎么啦,刚才被打到胃部了么?”
Rika忍住因为恐惧和厌恶而干呕的欲望,虚弱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睡了。”Maa打了个哈欠。
“那个,我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这样根本睡不着吧?
“嗯我想想……如果理想的话应该很快啦……但是Rika看起来似乎本来就有些肾虚的样子……”
“你说谁肾虚?”Rika额上青筋暴起,瞪向红发神甫,你才肾虚,你全家都肾虚!老子金枪不倒人见人爱!
“那就先挂个半个月吧。”
Rika恨不得能立刻昏过去,继续保持昏迷状态可比现在这幅样子人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