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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荆阳风波 ...

  •   到了第二天,有些离家近的士兵都收拾了行装准备回家,背囊里撑的满满的。

      其实不过是三天的时间,可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像放了个很长很长的假,用心一一安排着行程。
      离家远的也不那么规规矩矩的早起练习了,懒懒的躲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军营里就是这样,虽然平时纪律如钢铁,可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紧紧绷着,毕竟,这里不过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孩子,背井离乡的他们不敢说每个都是信念坚定的要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可到了这里的,多数也是热血男儿。

      玉佳王爷管理他的军队就是这样,松多于紧,赏多于罚,恩威并用,靠的不是强制打压,凭的是他们心底原始的热情,这点并不像他国治军那般冷血。

      缘宗抬头望了望用金色隶书镌刻的牌匾,线条僵硬,刻板而又庄严的悬在正门口

      ——“王府”两个字,看的缘宗心里一抖一抖,腿上像灌了铅,迟迟不敢进入。

      突然感觉有人在身侧,缘宗警觉的转了身,见了来人,戒备的眼神立刻变得闪闪发亮,喜出望外的一下扑了上去,大叫着,“二哥!你可回来了!”

      堇宿此刻却是面无血色,像是体力耗竭一般,长长的刘海被汗水浸湿,斜斜的贴在前额,一袭月白色绸缎锦衣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格外显眼,手中却紧紧握着悬在腰迹的薄如蝉翼的青霜宝剑,模样甚是狼狈,可即便如此,依然难掩眉宇间的俊朗,和发自骨子里的气宇轩昂,站在那里犹自刺目亮眼!

      见缘宗一蹦一跳过来,堇宿疲惫之余还是由心的笑了笑,心底的那处温暖不自觉的浓浓散开,这么多年了,即使背负再多的东西,一见到这个小东西还是会如沐清风般的滋润,忘却了烦恼。

      他这一笑便露出一排漂亮的白牙,令人如沐甘霖,却是俊美非凡!

      缘宗走进,看清了他的样子,立即变了脸色,关切的问,“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堇宿笑着伸手举了举缘宗的下颌,宠溺的看着他,“还能要你担心啊?”

      缘宗“哦”了声点头,

      堇宿说没事,缘宗便信了,这是多年的习惯。

      “走吧!”堇宿毫无顾忌的一把拉过缘宗的手,往王府里走。

      看门的老周见了堇宿和缘宗,笑着迎上前去,“两位少爷,你们回来了!”

      堇宿笑笑打了招呼,缘宗却上前揽过老周的肩头,压低了声音,贼笑着套“情报”

      “周叔,义父没生我的气吧?”

      老周抬眼看着这个小少爷,爽朗的笑了出声。

      王府上下没人不喜欢这个小家伙,热情活泼,又没有一丁点架子,明明是个女孩子,可老爷偏偏让所有人称她“少爷”,让她做的也全都是男孩子做的事,习武、从军,老爷是完完全全把她当男孩子养了。

      可女孩子的体质毕竟和男子不同,偏偏老爷那么专治,对别人总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只单对这个孩子严岢的蛮不讲理,一点点不如意就棍棒加身,纵是全府上下都替他求情,也绝不放过半分。

      这不,今天又不知道她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那个“暴君”,在这找自己“备案”呢。

      又抬眼看了看堇宿,这个大名鼎鼎的“驭宇公子”,才是让老爷今天真正伤神的人吧!

      荆阳的事在王府已经传的沸沸腾腾,折腾的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天没出门。

      见他半天不说话,缘宗心里更是打起了小鼓,“周叔你别吓我!”,笑容都有些僵硬。

      “缘宗,”堇宿拉开她架在老周肩上的胳膊,“快进去吧,二哥还有事。”

      ...

      书房的门掩着,门口的书童见了堇宿和缘宗忙打招呼,惊动了里面的人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了头,眼中全是血丝,满脸疲惫。

      “义父!”,门外传来两人的声音。

      “进来!”,阴沉的声音传出。

      门被推开,缘宗躲在堇宿的身后,亦步亦趋的紧跟。

      进了房,两人一前一后的抱拳道,“孩儿见过义父!”

      推开面前的卷宗,靠了椅背,玉佳王爷的脸清晰的出现在缘宗面前,缘宗本能的低下了头,不敢正视。

      “缘宗你先出去!”玉佳王爷淡淡的吩咐。

      “啊?”抬了头,显然对这样的开场有些不习惯,缘宗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该干什么干什么,出去!”,换做平时,对于她这样傻傻呆的陪小心,王爷也会觉得喜欢,就算还有气在也消了一半,可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一看见堇宿,想到他做的那些事,他就觉得郁结于胸,对缘宗的口气也重了几分。

      见义父不悦,也不知是何原因,在军营呆了那么久,对于驭宇公子在荆阳的事是全然不知,现在也不知道义父发的又是哪股邪火,慌忙应了声,退出书房。

      堇宿安静的立在玉佳王爷面前,一言不发。

      玉佳王爷眯着眼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答案。

      两人僵持的沉默着。

      房内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玉佳王爷先开了口,“怎么回事?”,语气不重,却是咬牙切齿,强忍怒火。

      堇宿抬头直视着玉佳王,正色道,“没能救得了崔大人一家孩儿死罪,求义父赐死!”

      被堇宿这样的言语一激,玉佳王爷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堇宿知自己言语生硬,触怒义父,他并非故意如此,实是出了这样的事,他内心煎熬,只求一死。

      ...

      二十多天前,荆阳邑县的父母官崔永,被荆阳太守告发私下与楚国互通,贩卖私盐,经荆阳太守查证可谓是铁证如山,按律抄满门,上报了朝廷,等候发落。

      而这其中的猫腻,又怎能瞒得住玉佳王爷,试想以荆阳太守这种角色,又怎么有工夫大费周章的做这种事。

      其实早在此事发生一个多月前,玉佳王爷就已有情报隐隐透漏,文传明丞相在边境贩卖私盐,牟取暴利。

      这种大事,又发生在文丞相这种人身上,玉佳王爷自然不会傻到立即去揭发,别说自己没有实质证据,就算有,相信皇上也不会秉公处理,不仅因为文丞相是皇上最宠爱的淑妃的父亲,更因为他是当今朝野之上唯一一个会和自己为敌的人,而自己要是咬着这事不放,像是自己有心排除异己,怕是与皇上之间嫌隙更深,只能眼睁睁的放任。

      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做到心里清楚就好,毕竟,自己只是一个王爷,在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事容不得他出头。

      可就在玉佳王爷知道这件事没多久,荆阳太守就大张旗鼓的闹了这么一出。

      荆阳州位处夙翼国边界,与楚国交临,说邑县县官在边境卖私盐,也是合情合理,看样子,文丞相已经知道玉佳王爷调查他走私私盐的事情,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找了个替死鬼,好尽快平息这件事,这么一来,那个县官自然是“铁证如山”。

      玉佳王爷本来忍气吞声不愿多说,可见他如此残害忠良实在忍无可忍,派了堇宿彻查此事,短短几天,便查出端倪,那样粗心大意的嫁祸,怎么可能没有错漏被驭宇公子洞悉,可皇上满门抄斩的圣旨已下,传旨的人早被偷偷派出,为救出崔永大人全家,玉佳王爷赶忙派了堇宿携证据赶往荆阳,先救下崔大人一家再从长计议。

      临行之前王爷吩咐,如果没能救回崔大人全家,就取了荆阳太守首级,毕竟也不能让他们太过嚣张!那只是王爷一句随口的吩咐,他在说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的“万一”,居然真的会发生!

      堇宿没能如期到达荆阳,等他赶到的时候,邑县早已血流成河!

      崔大人是个好官,堇宿到了当地才知道,亲眼看见很多百姓哭跪在街头,泪眼模糊的望着监
      斩人清理刑场的血污,久久不肯离开,那血,像是把邑县的天都染红了,也粉碎了百姓们心中的希望,那一刻,堇宿仰天长啸,是自己,摧毁了这一切吗,让好人没有好报?

      在荆阳的那几天,堇宿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死刑犯不准家人收尸,更何况,崔大人也没有家人了,残暴的刽子手连崔家一双刚满三周的儿女都没有放过!

      在乱坟岗,堇宿亲手扒出了崔永一家十三口的尸体,尽管已残破不堪,还是努力寻齐,一一埋葬,那本该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一家子,现在却变成了具具七零八落的冰冷尸体,黄泉路上,都无以为伴,他茫然的颓倒在地,任凭冷风刺的他直打寒颤,实在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在崔大人坟前默立了一夜。

      一个素未谋面,却和自己拥有同样的信念的人,最终却是这样凄惨的下场,而他,只能眼睁睁让这种事情发生!

      深深自责和无力感袭满全身,觉得自己再无颜面对天下人,夜风吹的他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心却如同刀绞。

      想起义父的吩咐,他无地自容,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来不曾有过过错,即使是在玉佳王爷那样苛刻要求下,他都从来不曾让王爷失望,长久以来,他是玉佳王爷的骄傲,是百姓心中的依靠,他也对自己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从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偏差,可是现在,崔永一家死不瞑目,这样的累累血债,除了以命相抵,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偿还?

      自己是怎么没有及时赶到荆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可那样的原因他至死也不能说出口。
      何况在他心里,那也不足以成为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驭宇公子就是这样,对自己苛求至残忍!

      第二天天刚亮,荆阳太守就被发现死于家中,全身上下只有颈部致命的一剑——洞穿咽喉!

      消息很快传回帝都。

      荆阳太守的死给了文丞相一个不轻不重的打击,与此同时,玉佳王爷也紧蹙了眉头,那个让自己最最信任的孩子,居然失手了?在他的意识里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不敢相信的到处确认情报,心里隐隐的期盼着转机。可直到今时今刻,堇宿站在他面前,只求一死,他才彻彻底底的明白,这次,崔永大人是真的死了。

      他怒不可遏的夺步到堇宿身侧,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和着风声,抬起手掌!

      堇宿昂首,闭目受死。

      可这一掌却是迟迟的没有落下。

      终究还是无法下手!

      只见玉佳王爷脸色铁青,眼睛发红,抬起的手掌微微发抖,显是气到了极至却仍在强行忍耐。

      他知道这一掌的后果,所以他终究还是不能。

      许久,堇宿睁开眼,见到义父怒极的神色,他清楚的知道,那里更多的是失望吧!

      心被重重一击,愧疚难当,不忍再去看他,堇宿跪下身子,重重叩首在地,“孩儿没脸见义父,义父下不了手,孩儿也会给一个交待!”

      说罢,毫不犹豫抽出腰边宝剑,打横了向颈上抹去!

      这下出手极快,显是一心求死,没留一点余地!

      耳边是“营营”宝剑出鞘之声,眼见剑锋凛直了颈前的汗毛,破皮的血花瞬间就要飞溅出来!

      持剑的手却堪堪顿住,带动了剑的惯性还是柔韧的前倾,在颈上还是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玉佳王爷在他身前出了手,紧握住堇宿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略显苍白,奋力拦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只怕自己出手再慢上一慢,这个孩子就真要以命相抵了。

      太过了解他的性格,见堇宿自责至此,玉佳王爷一把拉起他,丟开他手中的剑,径直向马场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荆阳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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