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素》明妍

1、 算计

　　陆寒桥没什么奢侈嗜好，每月与韩毓生柳戍欧阳几个轮流坐庄玩桥牌、搓麻将，或者玩玩几类球，地点或各人家中，或在韩毓生的“生”会所。男人之间的亲近比男女之间稳定得多，这么些年，一月一聚雷打不动，仅有韩毓生他们带的女人一茬一茬地换；其余时间，大家或三或两地聚，大家管之叫“私会”。
　　陆寒桥爱钓鱼，想要韩毓生那几个陪着去钓鱼却从来一个都捞不着。一坐几钟头，没人有陆寒桥那耐性，只有兰亭，每回都屁颠屁颠跟着跑虞江边支起钓竿做女姜太公。
　　韩毓生那几个自个儿不去还要从旁煽动军心。
　　“亭亭钓不着小鱼灰不灰心呀？钓不着没有关系干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这么带下去亭亭快乐的童年就要被老陆毁了喂！”
　　陆寒桥也不堵他们的嘴，干拿一双凌厉凤眼斜睨之，神色自若。他父女的军心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吗。兰亭眨着小美眸笑，“我和爸爸一边钓鱼一边看书，爸爸还给我讲故事呢。”
　　韩毓生们痛心疾首，少不了仍对陆寒桥挑骨头拣刺，冷嘲热讽。“跟你说多少次了呀，好好找个伴儿……”
　　“空虚寂寞多可怕诶，整天只知道跟虞江小鱼作伴儿，可怜我们亭亭~”
　　话是全被他们说了，酸菜水煮鱼也是他们吃得最起劲。须知那鱼是陆寒桥驱车2小时去山乡小镇虞江上游钓的，有机无污染，想来他们跑山乡吃的农家乐也就这滋味了。
　　陶盆中有硕大鱼头，韩毓生柳戍欧阳三双眼睛一色地虎视眈眈，陆寒桥抬眼只睨着他们仨。三个人哈哈笑。这个可动不得了。
　　陆寒桥不疾不徐夹了那完好鱼头，搁到兰盘中。兰亭不肯动筷，下了椅子偎到爸爸身边，陆寒桥便将她抱到腿上，把肉一块一块剔出来喂她，小娃娃笑眯眯地张开小嘴。陆寒桥这才轻声笑，问兰亭：“干爸爸们烦不烦人？怎么罚他们？”
　　兰亭仰起小脑袋，一双眼睛亮闪闪，满满的疑惑，“可是……干爸爸们说错话了吗？”小女孩习惯性拖长了尾音，又嫩又娇的童音，问得人心都软了。
　　干爸爸们眉飞色舞。“哦呵呵，咱们亭亭多懂事，找个温柔可爱的阿姨当妈妈亭亭也想要是不哈啊……”
　　兰亭皱了皱小眉头，“是像娴雅姨姨一样的吗？娴雅姨姨都不来了呢……”
　　几个人登时没声儿了。
　　陆寒桥面色不动，声音平静，“娴雅姨姨以后都有很多事要忙，我们不能总是占用她的时间咯。”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分别握着勺与筷，利落地将鱼头肉一点一点剔下，又另外舀了汤一勺一勺喂女孩子，末了，指指陶盆里的汤冲韩毓生们交代，“喏，多喝些，补脑子的。”
　　韩毓生们歪歪斜着，哭笑不得，纷纷拿眼瞪这男人。自赵娴雅嫁作他人妇，这个已有5岁女儿的男人已经一年没近女色了，他们都替他急呀！
　　这一年来他们几个做陆寒桥的媒婆做得实在辛苦。柳戍把自己留英回来的表妹介绍过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两人你来我往挺融洽，陆寒桥也记了人家号码，但愣是从来没打过。欧阳对自己一女下属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向陆寒桥进谏：此女/优质，值得发展。韩毓生更甚，欲忍痛割爱送上一自己觊觎良久的小师妹，陆寒桥小小感动，赏了人家一句：“那多不好意思，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后来兰亭尿急跑去卫生间，陆寒桥舀了汤自己喝起来，炖了三小时的药膳，不能浪费。
　　韩毓生讽：“不知道的还道咱们陆大少对赵娴雅多么痴情，为她守身如玉。”
　　陆寒桥目光一动，眼里消了所有漫不经心，染上几丝郁色。“娴雅告诉我要结婚的时候，说她呆在我身边多一天就多一分怨……”没有余话，对他们三个说话不需要很透。
　　欧阳说：“要是我也会怨了，没名没分的。”
　　陆寒桥瞥了一眼卫生间方向，兰亭还没出来，于是看看他们三个，若有所思。“要找一个能放心把兰亭交给她的，得足够爱兰亭的，也是兰亭信赖的。”
　　韩毓生们个个拧眉。“兰亭对娴雅不是很喜欢嘛？她们相处很融洽诶。”
　　陆寒桥微微摇头。“娴雅对兰亭，五分真，五分是讨好。”
　　凝着眼前这俊眼修眉心藏深壑的男人，韩毓生们有一点唏嘘。
　　欧阳摇摇头，“哪有那么完美的……”
　　韩毓生邪魅一笑：“别管那些远的，先暂时为自己打算打算呗。再不找个妞我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不行了。”
　　柳戍嗤笑：“当然没有韩哥你行，韩哥你一晚大战三百回合都不在话下——”
　　韩毓生一瞥兰亭身影，装模作样地骂：“闭嘴闭嘴，别毒害了老陆家纯洁的亭亭，”一壁扭头对兰亭笑得灿烂：“亭亭快劝爸爸赶紧找个像娴雅姨姨一样会对亭亭很好的姨姨回来啊好不好？”
　　陆寒桥发现不来一句总结陈词他们还不肯罢休了，于是对韩毓生赏了记眼色，“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把“太监”咬得重又长，不等韩毓生跳起，转而将调子一压，“反正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不然找回来也是耽误人家——”
　　娴雅就被他耽误了四年呢。从二十三岁到二十七岁，帮他打点书店，照顾兰亭，照顾他，做妻子的该做的能做的全都为他做了。最初他也对娴雅说过，可能给不了婚姻，娴雅却跟定他，不过一个心甘情愿，又或者，娴雅是抱着一腔信心，相信这个男人最后会被她感化。娴雅确实是很有能力也很有心，陆家上下对她无一不喜爱，但是陆寒桥真的始终就没许以名分。两人的分手是陆寒桥先提出。娴雅初时不应，后来终于愿意另找人家，于是正式分手。她二十八，仍算年轻，但再也耗不起。她终于清醒。
　　正式分手那天也是娴雅辞职的日子。她说她四年里其实早早开始怨，多守着他一天就多一分怨。因为她很爱，每多一刻陪伴就多一分付出，却得不到相应回报。她说陆寒桥，我跟了你四年却始终不明白你究竟在算计些什么。
　　他能算计什么啊……
　　给兰亭讲完睡前故事，按灭台灯，像一抹影子似的悄然退出小房间。

作者有话说

　　写完一章放一章，这样有动力。已经几个月没敲字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