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3、相见不如不见（3）

　　柒瑾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对推门而进的钱乐乐招手。
　　看到早已有果汁等着她。
　　“你一直这么了解我，”她朝柒瑾笑得愉悦，“听说你们终于开始交往了。”
　　“怎么消息这么灵通，慕青告诉你的？”浅啜了一口咖啡，柒瑾无奈的笑，“需要用‘终于’这个词吗？”
　　钱乐乐对她不置可否的笑。或许别人无法理解，但看了他们一路，她到现在才敢松口气。
　　“我这次是找你来帮忙的，你是搞投资的，有些人脉，帮我打探徐楚陌这次有没有参与东宇集团的招标。”
　　柒瑾将咖啡杯放回原位，扬眼看着钱乐乐，期待她的反应。
　　“疯了你，安柒瑾，我疯了才会帮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她起身要走，又回过身来将果汁一饮而尽。像看见疯子似的对柒瑾瞥了一眼。
　　果然还是被吓到了，但她非做不可。
　　“我没求过你乐乐，这次我求你，但不要问我理由，我有非做不可的原因。”
　　这句话就能说服钱乐乐。钱乐乐颓然的坐下，柒瑾不会轻易求人，除了那个叫徐楚陌的男子。
　　她欲言又止，柒瑾对她笑笑。
　　“像看到两年前的我一样对不对？不要担心，我很好，都和慕青交往了你还不放心嘛。”
　　“柒瑾，我了解你的。你一定有什么原因。虽然我不该帮你，但我会帮你打探这件事。”
　　“谢谢你乐乐。如果徐楚陌没有参与招标，千方百计也要让他参加。”
　　楚陌，楚陌，我们总会再见的。

　　隔天钱乐乐便通知了柒瑾徐楚陌参加招标的消息。电话中她顿了顿，“你找我做这事定是不想让何慕青知道，我会替你保密。另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我说一声。”
　　一行泪从柒瑾的眼角滑落。原来我还是拥有幸福的。乐乐，得友至此，是我在经历所有之后，少有的幸福。
　　再聊了几句，柒瑾挂断了电话。如果钱乐乐知道自己的目的，怕是不会帮她了，因为两年间她无数次劝过她接受何慕青。
　　擦干眼泪补了个妆，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一个灿烂的笑。她要迎接她的男朋友何慕青。敲门声适时响起。
　　何慕青站在门外。她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似是再熟练不过。
　　汽车驶进一条幽静的路。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排排矗立，嫩绿的新叶在微风中晃动，夕阳的余晖就这么毫无遮拦的洒向地面。
　　路的尽头是一家私房菜馆。老板是陕西人，人人都叫她梅姐。柒瑾第一次听这个称呼以为她年龄偏大，不想是个极有风韵的女人，才30出头。
　　梅姐见到何慕青，忙迎了上来。“何总，您来了。”眼角瞥向柒瑾，她公式化的笑容展现。
　　梅姐见过柒瑾几次，知道她对旁人话不多。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大概清楚了柒瑾的秉性，每次柒瑾来，她的客套止于微笑。
　　包厢内的装潢古典清雅，雕刻繁复美丽的红木桌椅，配上角落华丽的青花瓷瓶。柒瑾看向慕青，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
　　“不是每天都见吗，怎么还这么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初恋，在懵懂期呢。”
　　何慕青看向她，眼里带上了笑。以前的她，一直在他身边，可是不会和自己这样说笑。习惯了她将自己隐藏在最深处的样子，所以此刻的柒瑾，让他欣喜。
　　“虽不是初恋，却是我最用心、最努力的，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
　　菜一道道的上来了。是何慕青点的，全是柒瑾爱吃的。柒瑾默不作声的吃饭，偶尔看一眼何慕青，看他凝神在挑菜上的葱叶。
　　他已经这么了解她。
　　“怎么光看我不吃菜，不合胃口吗？”将挑好的菜置于她面前。
　　柒瑾这才惊觉自己看的出神了，道：“只是在想，答应了做你女朋友，原以为你不会再帮我做这些事了。想不到你还这么贴心，看来我选对男朋友了。”
　　“虽然是假话，我还是听着开心。”
　　午饭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中度过了。下午回到公司，何慕青去了总裁办公室。

　　初春的天气，午后暖暖的阳光让人犯困。
　　时隔两年多，柒瑾还是恋爱了。是对于恋爱的感觉太久违了，久违到无惊无喜吗？还是她这一个躯壳，早已不适合再拥有爱情。
　　爱情真的是付出未必有回报的东西，就像她与徐楚陌，何慕青与她。
　　有时候柒瑾会想，逃开这一切吧，可是往事涌来。她曾经的逃避伤害了那么多人。自己不懂爱了不代表你身边所有的人都要跟着你心死。一切的一切，注定她要面对所有，逃不开，避不及。
　　电话铃声响了，是钱乐乐。
　　“怎么，大忙人，想起我了？”
　　“我帮你查到了。”
　　暖暖的阳光就此散开。柒瑾的语气瞬间沉了下来。
　　“参加招标了吗？．．．．好，那你能不能让他的公司资金周转不灵？”
　　“你要干什么，你还要去招惹他？”
　　钱乐乐急了。
　　她了解柒瑾。对于柒瑾来说，徐楚陌是一颗定时炸弹。面对他，什么原则都显得空洞。有人解释过爱的定义。什么才算爱，爱就是面对一个人，你可以抛开所有原则。柒瑾爱过徐楚陌，爱入骨髓。
　　“不要担心乐乐，在他手里死过一回，怎么再死一回。你清楚的，这两年，除了对你，我对谁都那么虚假。”
　　“你确定你不爱他了吗？”
　　轻触玻璃的手指停在了那里。
　　“你别回答了。如果可以，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我会替你去办，但仅此一次。”
　　钱乐乐挂了电话。也许谁都改变不了命运这个局。

　　太阳还未完全从地平线升起。睡眠中的徐楚陌被刺耳的铃声吵醒。
　　“徐总不好了，副总把公司的流动资金都领走了，现在人不知去向。”
　　“你说什么？”他豁的睁开眼睛，睡意瞬间全无，“我马上来公司。”
　　待他赶到公司，陈星早在公司里等着他，焦急万分。
　　“到底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副总平时好赌欠下不少债，这次心生贪念，趁着半夜把资金全部．．．．”
　　狠狠地将公文包甩出去。副总——季天明，他的好兄弟，今天给了他这样的“回报”。当初他办公司不久，需要人手，就挑了季天明做帮手。
　　在他们还是学生时，学生间斗殴，阴差阳错的，季天明被揍得进了医院，而那次徐楚陌逃走了，他本以为季天明在他后头，谁知季天明被打成那样。一次无心之失后，徐楚陌将错都归在了自己身上，心有愧疚。又觉季天明义气，两人成了好兄弟。
　　因为信任，所以徐楚陌把公司的许多事交给他打点，包括公司机密和资金。如今——
　　徐楚陌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两指掐着眉心。
　　．．．．．．
　　“楚陌，我虽然认识季天明不久，但是我看的出他没那么好，他并不像你一样的把你当兄弟的。”
　　．．．．．．
　　他想起了她的话。那么多人说爱我，只有她是真心的吧。
　　“徐总....”
　　“派人去找他。但八成是找不到的。公司资金问题对外保密。这次东宇集团的竞标一定要到手，这样才有挽回危机的余地。银行贷款也尽量去试试。”
　　“是。”
　　陈星走了出去。徐楚陌静静坐在那里，瞬间没了往日的生气。
　　商场就是个瞬息万变的竞技场，谁都可能成为王者，但不是只要你有能力，你要的，更多的是机遇与手段。
　　驾车前往酒吧。
　　坐在上次遇见Pansy的地方，他一口一口的灌着酒。
　　穿着妖艳的女子用丰满的臀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身体后，靠在吧台上，举杯对向他。徐楚陌厌恶的转身。
　　两年间换过多少个女朋友记不清了。他们都彼此亲吻过，身体接触过，但他甚至记不清她们的脸。
　　记忆里的，独独剩下了梧桐树下，笑靥如花的那张脸。她澄净的笑容，赶走了梧桐树叶落下的一地忧伤。

　　东宇集团的周年庆展开了。
　　整个集团忙的不可开交。招商也在一层层中展开。参与招标的公司由招商部一层层筛选，已经接近尾声。
　　“总裁，这是最后选出的合作名单，招商部周总监认为，这些公司是除了那些往日合作的集团，我们可以考虑发展的新合作对象。”
　　严墨递上资料。何慕青打开，一一阅览过去。
　　“你先出去吧，我仔细看过后再决定。”
　　严墨应声离开，快退至门口时，
　　“等等，这个徐氏公司．．．．．是徐楚陌的公司？”
　　“是的总裁。”
　　“不予考虑，直接筛出去。怎么他在上海发展，不是在青岛吗？”
　　是他太大意了。半年没打探徐楚陌的消息，想不到，竟然扎根在上海了。那天柒瑾说碰见徐楚陌时，他以为只是巧合，柒瑾答应交往的喜悦让他把什么都忽略了，甚至忘了去调查。
　　严墨折回到他跟前，“徐氏公司几个月前把公司的主力渐渐转移到上海，但根基还没稳固。是否需要．．．．？”
　　“只要不合作就行了。”
　　如果要搞垮他公司，早可以动手，但是柒瑾．．．．柒瑾若是知道，他无法确定她的反应。

　　徐楚陌一直在等着招标的消息。银行彻查了他们的资产，拒绝贷款给他们。往日合作的银行都让他们吃了闭门羹，真是现实。和东宇集团的合作是徐氏公司目前唯一的出路。合作方案他看过，他有自信能拿到合约书。更何况，是最后一轮了。
　　“徐总，刚刚东宇集团来电话说．．．．．．说落选了。”
　　“什么？我们的方案完美无缺。”
　　徐楚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无路可走了吗？
　　陈星看着徐楚陌的神情，半响道：“业内人世都知何慕青的性子，最后一轮他亲手筛选的，我们即使亲自去，挽回的可能信也几乎为零。何况．．．．．．我已经去过了，他们的态度很明确。”
　　“既然知道结果了，有什么可说的。我去问问朋友肯不肯帮忙。”
　　“徐总，我会再想办法的。”

　　钱乐乐出差了一个礼拜，刚下飞机就赶着到了西餐厅，柒瑾早已等候多时。
　　“徐楚陌的公司出问题了。”
　　“你办事真有效率，谢谢。”
　　她浅啜着红酒，视线从手中的玻璃杯转到钱乐乐的脸上。
　　“别急着谢我，不是我弄的，是徐楚陌的兄弟卷款逃走了。所以我是来问你，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要帮你办吗？”
　　短暂的沉默，柒瑾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季天明，害他的是季天明吗？
　　“你不会在担心他吧，柒瑾？”
　　“我本想让他公司出现资金问题的假象，过段日子就让他资金恢复正常，可是．．．．．”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你本想让他资金有问题，然后你适时出现帮他对吗？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让他爱上你感激你吗？然后你报复他？可是柒瑾，你看，你输了，一听到他真的有困难你就没有方向了。”
　　钱乐乐的语气由责问转为无奈。柒瑾的沉默是无形的答案。心中不免转为苦笑。徐楚陌是柒瑾体内的毒，谁都解不了。她永远记得两年前。
　　那时还是大学，当她得知一切赶到杭州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个犹如脱线木偶的柒瑾。时隔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柒瑾把所有都给了他，当他几乎成了柒瑾整个世界的时候，他抛弃了柒瑾，任柒瑾如何乞求都没有回头。
　　“乐乐，你相不相信命运。命运说，我们是解不开的结。”
　　钱乐乐怔怔的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我永远下不了手，顺其自然吧。陪我回大学看看吗？”
　　“不了，我知道你想一个人静一静。”
　　柒瑾，你懂得收手就好。钱乐乐看着柒瑾的面容，低头对着面前的食物拿起了刀叉。叉子触碰到繁复花纹的金色镶边的碗碟发出清脆的声响。苦涩的笑在钱乐乐脸上闪过。

　　柒瑾走出车站时，深深的呼吸。这个曾装载了她梦想的城市，风景如旧吗？似乎一切还是昨天，眨眼之间，已经阔别两年。
　　柒瑾拦了辆车直往浙大。
　　临近夏天的浙大碧草如茵，繁茂的花木生机勃勃，与西湖美景交响辉映。
　　还不到下课时间，校园内的学生零零散散。感受着这所名校的风光，柒瑾循着记忆走向教学区。一回身竟是遇到了他。
　　“是你？”
　　突如其来的碰面让两人同时错愕。他认出她了吗？
　　“Pansy，怎么是你，那天早上你没说一声就走．．．．．”
　　他的话语如一盆冷水从她头顶欢畅淋漓的落下。原来他的错愕是见到了一夜情的女人。暗自嘲笑了一番，理智重又回到脸上。
　　“你跟了我多久？上海到这里？”
　　“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东宇集团招商的问题．．．．．”
　　两天前，陈星告知自己招标问题唯一还有的可能性是找何慕青的女朋友。传闻说何慕青对这个女子无所不应。若是说服这个人帮自己，那么何慕青否决过的东西也必然成为可能。徐楚陌踌躇了一天，不得不来找她，不然，公司即将面临倒闭。可是他没想到会是她。
　　温度似乎在慢慢抽离身体。
　　他们原可以真的背道而驰的。她已经打算放手了。或许命运真是个解不开的结。
　　柒瑾假装没有看到徐楚陌的踌躇，阳光下，她的笑容让人失神。
　　“是要成为夺标者是吗？我帮你，这是我的名片，”从包里掏出递给他，“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我约了人，啊，她来了。”
　　柒瑾向远处的人招手，确定对方看到自己之后，复又回头。若有似无的笑容，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俊男美女，风度气质具备。
　　柒瑾靠近她，纤细的手抚上他的脸，在徐楚陌微许的呆怔中，道：“我叫Pansy，不好奇我的中文名字吗？柒瑾，安—柒—瑾。”
　　看到他霎时失去血色的脸，柒瑾慢慢抽回手。一阵风忽然呼啦地吹过。柒瑾缕了缕耳边的发，苦涩自她心底晕染开来。
　　徐楚陌看着柒瑾离去的背影，时针疯狂的逆时针旋转．．．．．．
　　原来是她．．．．．．
　　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