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陌上瑾落》昕悸

2、相见不如不见（2）

　　从出租车里出来，柒瑾就碰到了严墨。
　　“小姐，你到哪里去了？”
　　“散步去了，”看他半信半疑的神色，“怎么，不信？”
　　“何总早上九点多打你电话关机，又打到公寓，他很着急，所以派我来。”
　　柒瑾的神色微微跳动。
　　“何总在回来的途中，但是最早也要凌晨才能抵达上海。”
　　“我等他。”柒瑾看了手机，12点。

　　电梯跳跃的数字映在她的瞳孔上。
　　何慕青。
　　不折不扣的傻子。
　　夜里怕吵到她不敢打来电话，白天找不到她的人就从芝加哥赶回来。他知道吗，其实她半夜里还在失眠，她会打电话给钱乐乐聊到天明，何慕青三个字却从来不在她失眠时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不想给他希望。
　　给不了爱，就连希望也收回。
　　数字跳到21时，柒瑾扬起她的脸，让眼角的泪倒流回去。

　　回到公寓，柒瑾拉上了窗帘，严密的布把所有的阳光拦在了窗外。身子深深的陷在柔软的沙发中。
　　黑暗的一切，不堪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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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天就去你那里，你别生气了好吗？”
　　那是他们第一次争执。在说出这句话以前，柒瑾在徐楚陌那里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徐楚陌几乎迁就她的所有，对她的好，让所有人都嫉妒了。
　　隔天一早，柒瑾就赶去了徐楚陌所在的城市。她骗了父母，骗了朋友，说是见朋友，其实是去见那个成为她男朋友不到一个月的徐楚陌。是的，她去了。
　　在车站时，柒瑾彷徨了，这是她第一次独身坐长途车，火车也不敢坐，可是为了徐楚陌，她不顾了。
　　也许她的固执是对的。
　　青岛火车站，拥挤的人潮中，她看见徐楚陌的身影。当他拉着自己的手坐进车里，她觉得一切都值得，这个男子，值得她爱，他给了自己那么多温暖。
　　徐楚陌单手握着方向盘，握住了柒瑾的手。这是他的习惯，他知道柒瑾畏冷，冬天不到就开始手脚冰凉了。每次去学校看柒瑾，徐楚陌总会为她暖手。
　　柒瑾感受着他手里传来的温暖，看着这个她初次踏入的城市，不觉中到了目的地。
　　冬天的海。
　　宁静却不死气沉沉，风寒却不刺骨，美丽却不妖娆。
　　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道相吻着的弧线，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线，几艘轮船散出青烟，更给海、天蒙上了梦一样的气息。
　　裸露在外的沙滩上，年轻情侣揽腰搭肩，老年夫妇携手缓行，孩童在追逐奔跑。偶有海鸥从眼前掠过，近到伸手可触。
　　漫步走在栈桥上，栈桥伸向海的桥尽头，回澜阁楼依然矗立着，它的对面，小青岛小巧如螺，岛上树影婆娑，虽然是冬季，绿荫仍浓，一座白色灯塔亭亭玉立。
　　柒瑾想是爱上这座城市、这片海了。
　　徐楚陌突然俯下身去，拨开细细的沙粒。
　　“柒瑾，你看，贝壳......”
　　柒瑾凝视着他专注的模样。喜欢到爱，真的只是一瞬间之差。
　　徐楚陌摊开掌心，心形的贝壳。柒瑾惊诧的张大了嘴，欣喜感涌了上来，化为一缕笑容留在了她的嘴角。
　　“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心形贝壳，而我现在旁边站的人，是你。”徐楚陌揉着柒瑾的头发，眼里满是笑意。
　　夜晚海边的红顶小洋楼里。
　　柒瑾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枕着徐楚陌的手臂沉沉睡去的那个梦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在沙滩上奔跑着，海风吹起了裙摆。一身白色西装的徐楚陌将她抱起，欢呼着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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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巴里的味道有点苦涩。快日下三竿还滴水未进。
　　何慕青在的时候不会允许她这样的。知道她胃不好，每天都会督促她三餐规律。
　　一个这么在乎自己的人，自己却是这样对他。柒瑾啊柒瑾，你是什么做的，两年了，你怎么做到对他无动于衷的。
　　钱乐乐问过她，明明是何慕青守了她两年，为什么在她心里的还是徐楚陌。
　　乐乐，即使风过也会有痕迹，何况爱情。
　　柒瑾这样回答她。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个禁锢你感情的人，而禁锢柒瑾的是徐楚陌。两年了，她尝试过，得到的结论是：做不到不爱，只能努力去不爱。
　　徐楚陌给过她太多的美好，柒瑾就在那些美好间，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遗失在了徐楚陌的身上。
　　不觉中，她睡着了，很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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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陌，我累了，脚趾都疼了。”
　　柒瑾停在路边，眉头皱了起来。
　　“我背你。”
　　徐楚陌低头看她，揉揉她的头发，眼里透着笑。
　　“不要，那么多人。”
　　“别人又不知道你是谁，快上来。”
　　他已弓着背在那里，柒瑾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跳了上去。秋末的风吹在身上少了凉意，柒瑾紧紧地搂着他，听他的呼吸声慢慢的加重。
　　“累吗？”
　　“不累，”徐楚陌把柒瑾往上抬了抬，“你这点分量根本不算什么，你老公我的身体可是很棒的。”
　　“是吗？”柒瑾偷笑，“你有没有背过别的女生？”
　　“有。”
　　“什么？！我生气了，是谁，你的前女友吗？”
　　柒瑾作势要从他背上跳下来。
　　“骗你的，是我妹妹，除了你，我只背过我妹妹，以后，我只背你。”
　　她没有作声，抬眼看着天上的繁星，渐渐迷离，蒙上了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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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已经入夜了，柒瑾拉开窗帘走到阳台，坐在椅子中发呆。她还是对这些很清晰，清晰到一个人的时候面对回忆慢慢麻木。
　　也许哪天回忆无法追忆，她就会爱上何慕青了。

　　门把转动的声音告诉她何慕青回来了。断断续续的开门声中，柒瑾痛苦的闭上了眼。慕青，不要如此待我，不值得。
　　脚步声慢慢的向自己靠近，柒瑾侧耳听着他的临近，直到自己跟前。
　　她抬眼，看向他。
　　“怎么坐在这里不回房，晚上风凉。”
　　连夜从芝加哥赶回来，凌晨三点，他心平气和的对她说了那么一句。
　　柒瑾望向他疲惫的脸。两年，她无数次的这样看过他，每个棱角她都很熟悉，却是刻不进心里。
　　“我碰见他了。”
　　她的脸嵌在漆黑的夜里，眼角的锋芒几近划破夜色。
　　“朋友？”何慕青对她笑，“见到朋友也该接我电话，不然我会担心。”
　　他脱下外衣披在柒瑾的肩上。
　　柒瑾突兀的站了起来，外衣就此掉落在了地面。眼中满是决绝的道：
　　“是徐楚陌。”
　　决定了结束，就断了吧。本就不该给予希望。
　　然而，何慕青的神色未曾有过动容。徐楚陌三个字，仅似他好友的一个名字，再自然不过。
　　愧疚感在柒瑾的心里逐层扩散，一定要这样吗？那么——
　　“我们上床了，是我主动找的他，”她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异常清楚，盯着他的脸庞，“我对他说，情愿是他。”
　　她看到怒气的火苗从他眼底闪过。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然后，眼眸暗下去。些许的沉默后，他自嘲般的：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爱你。”
　　“你别傻了，你听清楚了，我和徐楚陌上床了，就像两年前我们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柒瑾歇斯底里的吼着，咸咸的泪从眼角滑落，流至唇边。拥有过后的失去是最痛。慕青，我连一个承诺都给不起，你何苦这样。
　　良久良久，久到以为他走了。
　　“你也听清楚了，我说过爱你，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放弃，即使你和他上床了。哪怕你明天和他结婚了我照样爱你。”
　　何慕青的每一个字都刺激着她的泪腺。最后是呜咽出声。哭的难受加上胃的抽搐，她感到不适，干呕起来。吐出一地酸水。
　　“怎么了，是不是又没吃东西？”语气中透着焦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就好了。”
　　压下不适感，柒瑾直起身来，样子有点狼狈。
　　推开了何慕青的搀扶，她独自走向客厅里的沙发。何慕青尾随着她。
　　“我叫严墨买了粥，一会就到。这是药，”他递给柒瑾，“喝点粥再吃药。”
　　坐在她旁边，找来毯子为她盖上。望着她避开的脸，他的语气没了商场上的傲气。
　　“我以为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了。你渐渐跟我出入各种场合，不正式交往，但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因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我对你是特别的，不同于任何人。于是我放松了警惕，不让严墨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报告你的行踪，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式了。没想到的是，才这么久，就回到原点了。他对你，还是能构成影响。”
　　柒瑾静静的听着，静静的。
　　“今天是你第三次说你爱我。”她以这样的方式回答了他不算问题的问题，“第一次，是你认识我的三个月后；第二次，是一年前；第三次，是今天。如果说第一次我觉得荒谬，第二次徘徊不定，那这一次，你让我觉得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慕青，你知道吗，你这样对我，让我恨自己。”
　　有多恨自己，柒瑾心里清楚。
　　一年多来，她努力的忘记过去。离开徐楚陌两年，不再关注他的任何消息，她以为自己做到了，以为和何慕青出双入对，就能渐渐接受他，能笑着对他说，我愿意做你女朋友。
　　事实也确是如此。她快能骗过自己说不爱徐楚陌了。
　　可是，徐楚陌出现了。鲜红的结婚证书上就再也不可能有安柒瑾和何慕青了。
　　“那么，骗我，从现在起，骗我说喜欢我，哪怕厌恶，也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包括你喜欢谁。”
　　豁的抬起头，幽幽的看着他。他是何慕青啊，是何慕青。
　　不可挽回了吗？即使自己多么努力的想降低伤害。她以为不给他虚情假意才是正确的。
　　“你连骗我都不肯吗？”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既然伤害造成了，那么，就彻底点。
　　慕青，一定要承受住接下来的一切。将你的心撕裂了、践踏了，你便会放开我了。
　　“好。开始了就没退路了。我再对你说一遍，不要爱我。如果现在你还不后悔，下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切，何慕青有些无法适应。这句他等了近两年的话，这一刻显得如此容易。
　　“你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会忍心骗你。”
　　她笑靥如花。慢慢地靠近他，让彼此之间只剩一寸的距离。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昨夜的记忆浮现在柒瑾脑中。
　　她让彼此间的距离不剩分毫，印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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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宇集团销售部
　　“总监，这是你要的资料。”夏兰递过资料，柒瑾看了一眼，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轻手轻脚的退出柒瑾的办公室后，夏兰对同事们招了招手。大家默契的凑在了一起，知道夏兰肯定又要爆什么新鲜事了。
　　“听说了吗？总裁昨天回来了。”
　　“不是原定出差一个月吗？”
　　“是Pansy总监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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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玻璃，柒瑾偶尔能听到断续的议论声，只能无奈的笑。
　　夏兰的性子还是这样，些许八卦。她不会阻止这些办公室里的小乐趣，只要不触犯原则。
　　她也只不过25，比夏兰大不了几岁。如今却只适合在这远远观望这些乐趣。她早已在心里建起一座防垒，简单的幸福于她，都是种奢望。

　　走到落地窗前，早晨的阳光温和如水。伸手去触碰它，任由阳光从五指间穿过。
　　低头看去，整个市中心的繁华尽收眼底。
　　究竟要怎么的能耐，一个刚近30的人能坐拥这栋写字楼。对于何慕青，柒瑾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所知道的，是何慕青的父母远在国外，八年前，把仅作酒店服务业、仍是中型企业的东宇集团交给了仍在读大学的何慕青。随后，何慕青把东宇壮大，把东宇的总部设在这里。再然后，设立了无数分部，东宇迅速发展为集吃喝住行为一身的全面型企业。
　　站在六十楼俯瞰底下。匆匆奔走的人群。
　　柒瑾无法看到他们的脸，却是想象的到那木讷的表情——为了生计穿梭在这座城。他们也许深夜里还在为房贷、车贷忧心到难以入眠。可她，那么幸运的，一夕间有了所有，唯独少了一颗心。

　　东宇集团26周年庆即将到来。
　　整个销售部都在忙于周年庆销售策划。周年庆期间，东宇集团名下的各大商场优惠空前，还有免单的机会。各大商场内还会建立大型主题区，展示东宇特有的产品。
　　同时，东宇集团提前召开了记者会。
　　为迎接周年庆，集团破例大型招商，不限合作集团的规模大小，只要有实力、够本事的公司，都能参加竞标。这对于外面的中小企业来说，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东宇集团向来偏向惯有的合作企业，且看重企业规模，对于小型企业一般不予考虑。
　　消息一经传出，就引起了轰动。

　　“徐总，这次机会难得，我们做服务业的，若是能和东宇集团合作，资金得到极大扩充，那么我们的餐饮业定能扩大规模，并吸引其他商家的注意，无疑.......”
　　“行了，我都了解，你马上挑选策划部的精英组成一队，做出方案来，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
　　徐楚陌打断了陈星，眼眸变得深邃。他深知，这次如果成功，对他的利益，太大。
　　“明白，徐总放心，还有两个星期招标会才开始，到时.......”
　　陈星没有说下去，这一切，是个生意人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