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谣》黑藜氏

4、洪水檩料撞死人

　　那天几个社员在河边，给那些齐腰深的包谷苗薅草松土，施肥泼粪。
　　这片包谷地背僻狭小，所以只安排了七八个年青社员过来薅草。
　　等他们薅完草，松完土后，其他社员才会挑着粪水过来施肥。
　　几个年青社员比较贪玩，见没人监督，便偷懒跑到河边去玩耍。
　　这时他们发现洪水涨得很高，漫漫汤汤，有些地方都快溢过河堤了。
　　洪水奔腾咆哮，翻涌着水花泡沫，不断有草渣树枝浮荡着冲流下来。
　　仔细观看，还能发现浑浊洪水里有檩料什物不断漂浮下来。
　　看到河里有浮材可捞，他们便一窝蜂地来到河边，想捞点意外财喜。
　　打捞浮材，一般都在河道宽阔、水流平缓的湾道洄流地段进行。
　　在那里，人们可以站在齐腰深的洪水里，用镰刀竹竿做成挠钩，抓东西。
　　还可以游进洪水里，顺着水流凫游过去，直接捞取水里那些浮材什物。
　　然而这段河道很狭窄，水流湍急，暗流漩窝众多，看着都让人晕眩。
　　在这种凶险河段，人们胆子再大，水性再好，都不敢冒险跳进洪水里捞浮材。
　　然而这些年青社员不想看着河里那些檩料什物，就这样从眼皮底下冲走。
　　恰巧那天有个社员挑来对箩筐，上面有那副麻绳，所以他们便想出条合作办法。
　　他们将那副麻绳理下来，拴在王狗儿身上，让他直接跳进洪水里去打捞浮材。
　　其他伙伴在岸边合力拉着麻绳，保护着他，不让他被汹涌洪水卷走。
　　还有两个社员在前面观察，看到有檩料什物，便高声喊叫着指使他打捞。
　　这群家伙冒着风险，嘻哈笑闹着，很快便打捞到两根檩料，一根残腿凳子。
　　大家捞到浮材，见到收获，打捞劲头更大，胆子更猛，更亡命了！
　　这时汹涌洪水里浮荡着冲下来个很显眼的、有七八成新的红漆木箱。
　　它被洪水冲着翻了两个身，让大家看清楚它竟然还是好的，连锁都没打开。
　　它没撞到岸石河礁，没撞烂，便说明里面肯定还装着衣服首饰粮票钱物！
　　大家看着这红木箱，齐声惊叫起来，要王狗儿赶紧游过去打捞着它。
　　王狗儿看着这红木箱，自然不想让大家失望，自然很想打捞到这意外财喜。
　　所以他手划脚蹬，使着浑身力气，与洪水激流搏斗着，尽力朝着它凫游过去。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红木箱上，谁都没留意到后面还浮着根粗檩料！
　　这檩料颜色深沉发暗，浮在湍急洪水里，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来。
　　它粗重潮湿，仅有小部分露出水面，还被草渣泡沫遮蔽着，所以不引人注意。
　　这粗檩料长时间漂在洪水里，浸透水后，不知道有几百斤重！
　　它顺着激流洪水，借着滔滔水势，奔流疾下，带着多大多沉猛的力道啊！
　　它就象条隐形巨蟒，潜藏在汹涌洪水里，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凶险万分。
　　可惜岸上那些社员直到它快流到王狗儿身边时，才发现这根檩料。
　　这时它被洪水冲卷着，突然翻起料身，露出寻那黑乎乎的檩头来。
　　岸上那些社员看着这根檩料，感觉情势危急，连忙喊着要王狗儿闪避。
　　然而此时距离太近，王狗儿凫游在湍急洪水里，根本无法做出及时反应。
　　而且他一心想抓住那红木箱，根本没留意到身后还有根粗檩料。
　　等他感觉形势不妙，想闪避时，露出水面的脑袋已经被粗檩料撞上了。
　　在滔滔洪水里，在翻滚激流中，没人能听到撞击声，没人能听到他那声惨叫。
　　岸上那些伙伴只是看到他好象被撞着，感觉他脑袋好象冒出鲜血流出来。
　　他那双手原来已抓住红木箱，此时却软绵绵地瘫将下去，整个人都往下沉。
　　那红木箱从他手里挣脱出去，很快打着漩儿，顺着洪水疾速漂远了。
　　大家感觉他出事了，连忙拉紧绳索，让两个同伴游过去将他拖救到岸边。
　　大家合力将他拖抱上岸，才发现他脑袋被撞凹陷进去，鲜血汩汩直冒……
　　同伴们见闯了大祸，赶紧派人到村子里去通知家长，找赤脚医生。
　　留下来几个同伴见他脑袋血流如注，赶紧脱件衣服包着头，想给他止血。
　　他们流着眼泪，大声哭嚎着，喊叫着，不断摇着他的手，想把他叫醒。
　　可王狗儿却紧紧地闭着双眼，任他们怎么呼喊摇晃都毫无反应。
　　很快他们便发现他脑袋停住流血，鼻子没有呼吸，手腕没有脉跳了。
　　几个同伴这才吓得赶紧从他身边逃开，站在不远处，低声号哭抽泣着。
　　很快便有大量村民从原野里蜂涌着赶来，望过去黑鸦鸦的一大片。
　　隔着老远，他们便听到那人群里，有婆姨哭嚎声嘶心裂肺地传将过来……